63 喜脈 “要去父留子嗎?”

第63章 喜脈 “要去父留子嗎?”

離開玉京也不過才二三個月, 回來卻恍如隔世。

慕昀雖死,可那個紮針人偶始終是姬珩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只要想起便膽寒。

為了防止他還留有什麽符箓、泥人之類的魔器邪物, 姬珩派人将他的住所掀了個底朝天,連整個承恩宮也被掘地三尺,要不是年前才發了幾場水災, 不好大興土木,他甚至想将承恩宮拆了重建。

最後雖然什麽都沒搜出來, 但他還是請護國寺的高僧們過來誦經驅邪, 連做了三日法事。

即便清理幹淨了,他也不敢再讓婉瑛住在那裏, 怕招惹上晦氣, 所以婉瑛再次搬入了澄心堂, 就連她留在承恩宮的所有衣物、被褥也被燒了,全部重新置辦。

冬去春來, 随着天氣的回暖, 婉瑛的狀态也在逐漸好轉, 雖然她依然有心情低落,不想說話的時刻, 但在姬珩的開解下, 這種消沉情緒不會持續太久。

他對她越來越溫柔,抽出很多時間來陪伴她,教她下棋, 帶她去禦苑散步。

有時婉瑛懶得動彈, 就躺在那張躺椅上,閉目養神。

在屋子裏捂了一個冬天,她的膚色愈發蒼白, 是那種不見血色的白。

姬珩守在旁邊,耐心地勸她:“去罷,禦苑裏的花都開了,你不想去看看嗎?”

婉瑛不想。

花有什麽好看的呢?最多開一季,遲早是要凋謝的,最後還會腐爛成泥。

她不想動,不想出門,只想就這麽睡過去。

可架不住他一直在耳邊絮叨,她最終還是被半哄半勸地強拉出門去。

婉瑛如今不喜出門的原因有一半是不想見生人,她覺得自己在別人眼裏一定很奇怪。好在從澄心堂到禦苑的這一路上,她都沒遇見什麽人,就算偶爾在宮道上碰見了經過的宮女太監,他們也會迅速地轉身,面對宮牆而站。

婉瑛腿傷才好,久不活動,氣力不支,沒走多遠便有些喘不上氣,鬓發被滲出的汗珠打濕。

姬珩掏出帕子給她拭汗,見她頭發稍有些亂,動手替她整理了下,笑着問:“出來曬曬太陽,是不是很好?”

确實比想象中要好。

今天日頭很好,春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曬得人暖洋洋的,很舒服。禦苑裏花開如雲,香氣浮動,迎春、桃杏、牡丹、芍藥……遠遠看過去一片粉紫。

婉瑛眯着眼睛看藍天,喉間含糊地“嗯”了一聲。

就這麽一個微小的反應,就足以令姬珩欣喜若狂了。他情難自抑地捧着她的臉,在她的唇上小心地親了一下,然後将她抱入懷中,高大的身子俯下來,以一種別扭的姿勢靠在她的肩窩。

“真好,我們以後常來罷。”

“嗯。”

但春天還是快過去了。

随着一場夜雨降臨,禦苑中百花凋殘,零落滿地花瓣。春雨淅淅瀝瀝,整日下個沒完,整個玉京都仿佛散發着潮濕發黴的味道,連同婉瑛的心情也陷入無可避免的低谷期,因為不思飲食,她日漸消瘦。

姬珩心急如焚,又開始了每日盯着她用膳的習慣。他為婉瑛制定的食量近乎苛刻,已經到了每道菜品必須伸幾次筷子的地步。

“我真的吃不下了。”

婉瑛無奈地放下筷子,她并不覺得饑餓,不知道為什麽總要逼着她吃飯。

姬珩看着她面前那碗幾乎沒動的米飯,皺起眉頭:“靖國公府……”

靖國公府,靖國公府。每當她吃不下飯時,他總是要提這四個字,說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婉瑛從一開始的惶恐害怕,到現在只覺得心煩氣躁。

“我不想吃,我……嘔……”

喉頭突然泛起一陣惡心,她來不及起身,就偏頭幹嘔起來。

姬珩吓了一跳,急忙叫人宣太醫,又扶住她,替她拍背順氣。她一大早上的幾乎沒吃什麽東西,嘔出來的都是清水。

齊太醫提着藥箱趕來了澄心堂。

這些年婉瑛的身體很不好,食欲不振,夜裏多夢,憂思,盜汗,精神倦怠,四肢沉而無力,都是積憂成疾的症狀。這樣的病藥物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能靠自己排解,不然只會一年年地掏空身子,最後到積重難返的地步。

原以為不過是宿疾發作,可這回診斷出來的脈象卻令衆人都吃了一驚。

“恭喜皇上,是喜脈。”

話音落地,反應快的諸如呂堅、小順子等人立即跪下去道喜,太監宮女們跪了滿殿。

一片喜氣洋洋的恭賀聲中,姬珩愣怔過後,卻一反常态地沉下了臉。

“不可能。”

他的語氣極為篤定,就像斷定這是誤診。

頂着壓力,齊太醫只好又診了一次,這次用時更長,整個澄心堂鴉雀無聲,衆人屏聲靜氣,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大概過了半頓飯工夫,齊太醫才收回手,在皇帝冷厲的視線下,硬着頭皮說道:“回皇上,娘娘脈象流暢有力,滑走如珠,确是有喜的脈象沒錯。”

姬珩愈發面沉如水,毫無喜色,忽然瞥見婉瑛怔怔坐着,滿臉迷茫,她恐怕比自己還要驚慌無措。

他收起臉上神色,扶她躺下,又将被子掖到下巴,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你先睡一覺,朕和太醫出去聊。”

等到了偏殿,他立刻質問太醫:“朕從未弄進去過,怎會有孕?”

齊太醫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斟字酌句道:“皇上,子嗣一事皆由天定,無論采取什麽辦法,都非完全避孕……”

姬珩沉思良久。

在和婉瑛雲雨時,他一向是小心又小心,可他也知道,這種事确實不是萬無一失。

“喝避子湯呢?”

齊太醫低着頭,話說得越發小心:“宮中避子湯藥多由紅花、麝香、黃柏、紫草等寒涼之物配成,長久服用對女子身體不利。何況娘娘天生身體虛弱,經期不調,兼有宮寒之症,若再服用涼藥,恕微臣直言,恐會導致終生不孕。”

姬珩聽完他這段長篇大論,皺眉道:“朕說的是朕喝的避子藥。”

“……”

齊太醫愕然擡頭:“皇……皇上,避子藥皆為婦人服用,世上豈有男子喝的避子藥?”

姬珩道:“沒有就給朕配一副,傷不傷身的不打緊,最主要的是要有用。”

他想清楚了,往後的日子還有那麽長,他不可能永遠和婉瑛沒有肌膚之親,可避孕的确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此事還是永絕後患的好。

齊太醫撲通跪了下去,花白的胡子顫抖,欲哭無淚道:“皇上,恕微臣……微臣無能……”

這件事屬實是為難他了,他一個太醫院醫正,哪裏來的潑天膽子敢下藥絕皇帝的嗣,自古以來皇家都是講求開枝散葉,生的越多越好,就算這是皇帝自己開口要求,他也擔不起這個責,萬一事後追究他呢,這可是相當于謀逆的大罪。

姬珩也明白他的顧慮,揮手讓他退下。他獨自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回到寝殿。

婉瑛正在春曉的伺候下喝藥,姬珩斥退殿中下人,接過春曉手中那碗藥汁,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又拿帕子替她抹嘴,順手将一粒蜜餞塞入她唇間,照顧得無微不至。

蜜餞的甜膩驅散了口中的苦澀藥味,婉瑛看着他,終于忍不住問:“我有身孕了麽?”

姬珩正要将藥碗放下,聞言手一頓,碗勺碰撞出清脆聲響。他若無其事地将碗放至床頭小方幾上,點點頭。

“對,小九要當娘親了。”

果真是如此,一時間,婉瑛茫無頭緒,說不清是什麽心情,掌心貼着平坦的肚子,無法想象那裏竟然孕育着一條小生命。

“害怕了?”

在臉上滑動的手指喚回了她的神思,皇帝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

她茫然地搖搖頭,看着他喜怒難辨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問:“陛下不開心麽?”

姬珩微笑道:“怎麽會?朕很開心。”

可是在那雙深邃如平湖的眼眸中,婉瑛沒有看見任何笑意。

*

這個忽然到來的孩子,成了婉瑛的救贖。

她從未想過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和蕭紹榮成婚二年,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入宮六年,皇帝也從未對她要求過。這個孩子挑了一個最适當的時機到來,仿佛就像是上天特意派來拯救她的,世間哪還有比血濃于水的親生孩子更适合成為家人的呢?她開始感到自己和這個世界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聯系,在這世上,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有時她會情不自禁地低頭撫摸肚子,隔着那層薄薄的肚皮,好似能感覺到那底下的搏動,充斥着鮮活的生命力,她不自覺便凝滿淚水。

她不再需要別人來提醒她用飯,即使依然厭食,也盡可能多地咽下食物,以提供孩子成長所必需的營養。即使情緒陷入低落,她也會逼迫自己開朗起來,偶爾她還會主動提出去外面走走,她甚至還撿起了許久未曾動過的針線,和春曉做起了女紅。

從小嬰孩的襁褓,穿戴的鞋襪、肚兜、虎頭帽,再到大一點的貼身裏衣,她都一件件地縫好。

姬珩起初覺得有件事能讓她分散一下精力也挺好,後來卻發現了不對勁,她做的實在太多了,多到衣箱都快堆不下。

“為什麽要做這麽多?”

有一晚,姬珩這麽問她。

婉瑛正在燈下縫制一件小衣,聞言手上沒停,飛快地穿針引線,說道:“孩子長起來很快的,要提前備好才是。”

“讓針線局的宮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自己親自動手?仔細熬壞了眼睛。”

婉瑛忙着手裏的活計,沒回答。

母親做的和宮人做的怎能一樣呢?那是不一樣的心意……

想着想着,她突然頓悟了。

繡花針停下,她猶猶豫豫地望向皇帝,問:“要給你做嗎?”

“嗯?”

姬珩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的目光瞥向他腰間那只陳舊的香囊。

姬珩瞬間懂得了她的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卻趁勢倒在她肩頭,蹭着她散發着幽香的脖頸,滿腹委屈地說道:“小九如今有了孩子,都不将朕放在眼裏了。給孩子做的衣物多到一輩子都穿不完,給朕的卻只有這戴了好幾年的香囊,還是朕厚着臉皮搶來的……”

婉瑛被他說得有幾分愧疚:“所以……所以這不是要給陛下做嗎……”

她的辯解被姬珩毫不留情地打斷:“小九該不會喜歡孩子多于朕罷,要去父留子嗎?”

“……”

什麽去父留子,越說越誇張了。

“不是的。”

她小聲說,卻下意識捂住了肚子。

這個小動作并沒有逃過姬珩的眼睛,他眯着眼,慢悠悠道:“是麽?那小九說說,如果我和孩子同時掉入水中,你會救誰?”

婉瑛遲疑:“陛下會水……”

“朕不會水。”

姬珩就猜到她要這樣說,所以提前阻斷她的退路。

“朕自小生在北方,是個旱鴨子。”

婉瑛也不知這是真是假,思索片刻,又道:“那陸大人……”

她所說的陸大人便是陸承,作為缁衣衛指揮使,他确實是随時随地都要貼身保護皇帝。

可沒想到,還是被姬珩駁回:“他也不會水,他只怕比朕還沉得快些。”

“……”

“到底救誰?”他咄咄相逼。

婉瑛皺着眉,實在左右為難。

怎麽會有他和孩子同時掉入水中這樣離譜的事情呢?正難以決斷時,忽然聽見他嘆了口氣,語氣也明顯低落下去。

“你知道的,朕從小就沒了爹娘……”

“……”

“救你。”婉瑛面無表情道。

姬珩撲哧一笑,這回是真高興了,絲毫沒有一個半大男人竟跟未出世孩子争寵的羞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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