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恐怖游輪(三合一)

第39章 恐怖游輪(三合一)

謝璟言緊握的指尖發白, 食盒的挂鈎捏得變形了,兩三步走到何嶼菩的身前,斂着情緒地俯視着對方。

他分明沒做什麽,周邊的空氣卻随着這人的到來而跟着冷了幾分。

“我說別來這裏, 為什麽不聽?”

謝璟言随手将夜燈打開, 動作帶着股令人恐懼的壓迫感, 嗓音裏盡是不悅:“這種髒亂的地下艙,并不是你呆的地方。”

借着微弱的燈光, 他重新開始審視這個年輕貌美的船長。

對方濕透的衣物都沒有換下來, 身軀的關節被中央空調凍得微紅, 落魄的模樣能輕而易舉地勾起任何人柔軟的憐憫心。

衣物半透, 模糊地勾出優越的腰形,白皙的皮膚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

謝璟言眸色微沉:“怎麽不把濕透的衣服換完再睡下?”

何嶼菩并不應他的話,安靜地躺在床上,他看不懂謝璟言的來意, 于是整個人小心地往床裏頭移了移。

這底下艙沒有水源,而他身上的衣物濕得都可以滴出水,全然不像在賭博大廳晃蕩了半天的樣子,房間還環繞着若有若無的海水味。

甚至地板上還有明顯的交織水痕。

這樣顯而易見的痕跡,何嶼菩知道對方肯定看得出來,阿裏斯蒂德來過了。

為什麽不直說呢?而是選擇暗中逼迫他不要呆在這裏。

難道是在怕阿裏斯蒂德傷害到他?

何嶼菩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可笑,恐怕輪船上最想讓他死的就是謝璟言了。

那只剩一種可能。

他擡起眼眸漠然地看着男人, 唇角勾起不明的弧度, 似笑非笑道:“你在害怕我接觸到他嗎?”

剛才阿裏斯蒂德來找他明顯是有要事, 但話說了一半, 謝璟言就匆匆而來, 像是刻意打斷一樣, 讓它也不得不選擇離開。

阿裏斯蒂德的力量非常恐怖,若是真的打起來,不見得能輸給謝璟言。

所以這讓何嶼菩非常好奇,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謝璟言皺了下眉,倒是沒想到這個年輕船長的推斷力這麽敏銳。

他聲音很淡,卻異常的平穩,很容易勾起任何人的信任:“阿裏斯蒂德不是什麽好人,他是為了殺你而來。”

何嶼菩看了看了眼周遭的環境,冷聲笑道:“我一個失去維斯納亞之鑰的落魄船長,也有讓人魚族之王惦記的價值?”

謝璟言指尖挑起對方白皙的面容,認真地端詳着他的臉:“那是當然,你有一張很漂亮的臉,能讓海底所有的瑰寶黯然失色,這對人魚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他們的王,他會不折手段得到你。”

何嶼菩這才明白了為什麽阿裏斯蒂德會在下屬冒犯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殺了下屬。

原來是看上他了啊。

不過即使如此,何嶼菩也不會把阿裏斯蒂德當成同個陣營的隊友,那人魚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獵物,帶着天然的戾氣。

被怪物喜歡上,可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何嶼菩想套更多的話,故作冷淡,像是無意間随口問了句:“這就是你忌憚他接觸我的原因?”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謝璟言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漆黑平靜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伸手鉗住對方的下巴,向上擡起:“阿裏斯蒂德不是你這種新人可以算計的對象,收起你那點小聰明。”

何嶼菩并不信對方的鬼話,唇角的笑意淡了些,淩厲的藍眸望向對方,似乎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他若是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新人,謝璟言完全可以讓其他人代勞,不至于讓親自來這警告他。

謝璟言是騙術高明的欺詐師,必然知道這種行徑會讓何嶼菩猜到很多信息,但他還是來了,或者說是不得不來。

看來不僅僅是因為阿裏斯蒂德的事,他自己身上也有問題。

會是什麽呢?

何嶼菩心裏忽然想起一個荒唐的、不可置信的想法......

“維斯納亞的事情,已經不是你這個新人能處理的問題了。”

謝璟言見他不應話,以為對方臉色有些不自然,以為他是餓了,這才放開何嶼菩的下巴:“你這幾天最好安安分分的,或許我幫能留你個全屍。”

他用指腹擦掉何嶼菩白皙面容上的水珠,伸手打開桌上的食盒,拿起熱氣騰騰的姜湯,用湯勺在裏面攪了下。

謝璟言另一只手控何嶼菩的腰,将人強行摟在懷裏,将盛滿熱湯的湯勺遞到對方唇邊。

何嶼菩鼻息間盡是鼻息間盡是極淡的煙草味,整個人陷入對方的懷中,不适得皺起了眉頭。

“冷成這樣了,還倔?”

謝璟言見他冷成這樣還往後退,搭在腰間的手猛然攏住對方脖子,似乎對這個年輕船長有些無奈:“船長大人,喝下去姜湯跟去死,總得選一個吧?”

何嶼菩掀起眼皮,心中的猜測逐漸落實,于是毫不猶豫地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這是跟主人說話的态度?”

謝璟言被打得半偏過臉,手中的姜湯灑落在地上。

他伸手掐住青年的脖子,将他壓在船上,指骨關節不斷地收緊,在白皙的脖子上落下一道刺眼的紅痕。

謝璟言視線落在不知死活的年輕船長身上,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冷,帶着股可怖的狠勁:“不想活了?”

何嶼菩落下一聲嗤笑,漂亮瑰麗的面容帶着無所畏懼:“對啊,我不想活了。”

他伸手壓住謝璟言的後腦勺,兩人距離不斷拉進,柔軟的睫毛觸在了一起,黑與藍的眼眸互相對視着。

“我猜,你殺不了我。”

何嶼菩輕輕地掀起眼皮,睫毛如同蜻蜓點水般掠過對方,蠱得讓人心慌:“身份卡對你也有限制對吧,我最寵愛的......小狗”

“阿裏斯蒂德雖然看上我了,但不代表不能殺我,為什麽不借他之手呢?”

随着話語落下,他脖子上的指骨關節不斷收緊,能呼吸到的氧氣越來越薄弱,死亡的氣息籠罩在底下艙。

“讓我、猜猜,你究竟在忌憚着什麽?”

“是阿裏斯蒂德能從我這獲得殺死你的力量,還是能通過我阻止整艘船的前行,毀了你的大計。”

“但無論是哪種,聽起來都很讓我愉悅。”

何嶼菩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幾乎是帶着明晃晃的惡意:“從奪走的我身份牌跟維斯納亞之鑰的那一刻起,我們勢不兩立。”

[救命,老婆太瘋了吧啊啊啊,這可是排行榜第一的欺詐師!!]

[見證歷史了,第一次見有NPC敢威脅欺詐師,這可是系統都忌憚的玩家......]

[這個游走NPC現在氣勢就已經能跟欺詐師對峙了,而且他成長的速度也不算慢,怕是再過一段時間,真的會成為欺詐師游戲中最恐怖的對手。]

[救命,兩個瘋子的拉扯,我已經完全期待起來了!]

謝璟言松開了手,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游戲受到威脅過了,無論是強大如bug的阿裏斯蒂德,還是控制一切的系統。

而現在賦予他這種惡劣感受的人,竟然是只經歷一個副本的漂亮新人,對方散發出來的氣息,是能滲入骨頭縫的寒意。

“勢不兩立?”

謝璟言松開了手,看着身下的人因缺氧而身體劇烈起伏,探出指尖替對方撩好耳邊的碎發,沿着何嶼菩的血管直線而下。

他很輕地笑了下:“我很少見到像你這麽有意思的玩家了,還是個新人。”

“我很期待。”

“在成長到與我勢均力敵之前,可別被阿裏斯蒂德給殺了。”

“我會感到難過的。”

分明是平常的話語,卻因為他的語氣過分平靜,甚至帶着點沉冷,而變得極具殺意。

謝璟言吻了下青年的白發,語氣虔誠,眼神卻帶着病态的漆黑:“畢竟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何嶼菩撩起眼眸:“那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謝璟言身體頓了下,視線不動神色地偏移,似乎是在看懸浮頁面,而後皺了下眉頭。

他從何嶼菩身上起來,指了指桌上還沒被打翻的食盒:“把上面的東西吃了,別還沒撐到末尾就先餓死在底下艙,那可真沒意思。”

謝璟言并不在意對方的回應,說完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房間裏只剩下他逐漸變小的腳步聲。

何嶼菩在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前,啓唇說道:“真是讓人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你不惜潛入副本當我的狗,也要得到。”

他聲音不輕不重,再加上底下艙的隔音并不好,讓對方恰好能聽得一清二楚。

謝璟言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無聲回頭,看向白發的羸弱美人。

對方朝他笑了笑。

謝璟言沉默了半晌,面無表情地留下了評價:“怪物。”

這個年輕船長當真是怪物新人,僅憑借他進來送飯,以及寥寥幾句提醒,就能推出這麽多的線索,摸到了真相的門檻。

*

何嶼菩被謝璟言這麽一打擾,原本的睡意渾然不剩,只能清醒地坐在床上,伸手去夠謝璟言送來的飯菜。

他咬下汁水充盈的牛排,食物的熱度給驅散身上的寒冷,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慢慢地緩和過來。

何嶼菩知道對方殺不了自己,但那種淪落到死亡邊緣的窒息感确是真實存在的。

倘若沒有系統給的身份卡加以牽制,他剛才肯定就死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水漬,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謝璟言防得太緊了,他還沒來得及從阿裏斯蒂德口中套到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對方是人魚之王,以及他們入侵輪船的緣由。

但好在現在知道了謝璟言跟他一樣,都被身份卡限制着行動。

而根據船長原本的記憶來說,“燕叁”是個非常忠誠護主的犬,基本沒有傷害主人的可能性。

目前落在謝璟言手上,還算安全。

但這個安全持續不了多久,主線任務的時間一直在減少,差不多只剩十二個小時左右,時間到了任務沒完成,很大可能性會死。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何嶼菩纖長的睫毛微顫,眼神掠過不明的情緒,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賭博休息站天色微亮。

走道上有個身資纖細的柔弱少年。

他是玩家在維斯納亞的“狗”,在服侍了對方接連十幾個小時之後,撒了很久的嬌才得到可以休息的指令。

許姜安臉上衡然不見以往柔軟溫順的笑容,只剩不耐與厭倦。

他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些緊張地注視着周圍,将存在感降到最低,避免跟玩家接觸上。

免得又被抓回去當苦力。

“诶,你們聽說了嗎,船長......”

“怎麽可能?”

旁邊的侍者驚呼,引起了許長安的注意,他轉頭回視過去,見對方離得太遠了,就幹脆作罷。

那可是維斯納亞的主人,就算玩家再怎麽樣,也出不了什麽事。

......這個想法直到他踏入房間內才改變。

許姜安照例回到底下艙,剛打開樓道,就聞見若有若無的海洋味,吓得他眼睛微微睜大。

怎麽回事?

他上次去夾板沾濕的衣物不是都收拾好了嗎,怎麽還殘留着點味道。

他不由地加快腳步,在樓梯的拐角處,看見了某樣東西在微弱的燈光中發光。

許姜安克制不住地停下來,趴在樓梯口上仔細地看着這不該出現在自己房間的東西,心髒瘋狂跳動,寒毛幾乎都立起來了。

那是個碎掉的碗,碎片上有着明顯冰裂紋,透露出這個餐具的貴重。

陡然間,一起漆黑的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地上。

許姜安瞳孔緊縮,背後泛起一道寒意,心髒跳得身體有些發虛,差點就站不住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揚起笑容,像對待每個暴虐的玩家一樣。

他從小在維斯納亞長大,自然知道溫順的外表能最大程度讓旁人對他放下殺心。

別怕......絕對不會是玩家闖進來,從來都沒有讓這樣的事發生過,因為船長大人一直在暗中守護他們。

許姜安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與“人影”的主人對視。

那人坐在床上,衣物都濕透了,揚着白皙的天鵝頸,身軀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身上藍色眼眸中蘊着冷冽堅強的氣質,紅唇皓齒。

許姜安微微一怔,被驚豔到的同時,眼中掠過難以置信。

坐在床上的瑰麗青年,正是維斯納亞最為尊貴的船長!

許姜安倒吸一口氣,半晌都說不出話,只是安靜地站在樓梯口上看着他,

何嶼菩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道炙熱的視線,他無奈地擡起頭,待看清少年的面容後,也同樣有些震驚。

這是那天能越過系統限制前去甲板的NPC!

也是預言中的“火苗”。

兩人對上視線,許姜安與他對視了會,視線控制不住地下移,看着了對方濕透的襯衫,鼻息間又掠過潮濕的海水味。

何嶼菩從震驚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又恢複成那副冷傲的模樣,擡眸看着對方:“看來你就是我那素未謀面的舍友了。”

許姜安艱難到:“舍、舍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底下艙是“狗”居住的地方,而不是尊貴的船長大人。

何嶼菩想起了在上場賭局的時候,謝璟言那接近詭異的個人技能,眼神沉了幾分。

他不想回憶那時的情形,于是幹脆側身躺下,也沒有跟少年解釋,

反正到時候其他維斯納亞員工會告訴對方的,不差這一會。

床上的被褥有些舊了,透着股難聞的味道,與香味濃烈的洗衣液味混雜在一起,幾乎是要了人的命。

何嶼菩皺着眉頭,随手扯過被子,将自己給蓋住,與外面的世界隔離。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要被這股味道悶死時,被子被人掀開了,而後扔下一條柔軟的幹毛巾。

少年的聲音幹淨利落:“這是幹淨的,您把身體擦擦再睡吧。”

何嶼菩身上确實濕得難受,柔膩的皮膚紋理幾乎要被海水浸得微皺。

于是他接過毛巾,将它搭在濕漉漉的白發上,輕聲地說了句:“謝謝。”

許姜安坐在對面的床沿上,有些猶豫地問道:“船長大人,您怎麽會在這?”

他見何嶼菩不回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長睫在微弱的夜光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所以今天晚上與燕叁對賭的人,是您?”

許姜安看着沉默的何嶼菩,嘆了口氣。

船長大人現在心底肯定難受,畢竟這算是被自己的小狗給背刺了,從萬人之上跌倒泥潭。

若是換成自己,許姜安也不會高興到哪裏去。

姜湯的味道極淡,像是怕濃烈的姜味熏到對方,但卻被打翻在地;桌上的精美食盒裝的都是船長最愛吃的菜,但只動了寥寥幾口。

許姜安看向沉默地擦着頭發的船長,頓時明白這裏發生過什麽,想必是燕叁帶着東西來讨好何嶼菩,卻被趕了出去。

燕叁一直都被船長藏起來,可這幾天卻頻頻露面,甚至敢大膽地向船長發出挑戰。

船長很久之前分明說過,燕叁是個忠誠而安穩的小狗......怎麽會這樣?

難道,與船上的怪物有關?

許姜安不知道船長知不知道怪物的存在,他也曾告訴過其他“平民”員工,可他們不僅不信,還呵斥了他一頓。

他看了眼氣壓低沉的何嶼菩,遲疑而小聲地開口:“船長大人,您知道船上有怪物的存在嗎?”

何嶼菩正出神地想着謝璟言與阿裏斯蒂德之間的關系,沒有聽清對方聲若蚊蠅的疑問,于是歪着頭問道:“什麽?”

許姜安過于忐忑,沒有發覺對方正在走神,輕聲道:“沒什麽。”

他眼神中掠過失望。

船長大人居然也不知道嗎,這些怪物究竟是從哪來的。

許姜安看着面無表情的何嶼菩,唇角勾起個牽強的微笑,問道:“船長大人想去看看日出嗎?”

“不用。”

何嶼菩頭發擦得有些淩亂,再配上他衣衫褴褛的模樣,竟意外地有些落魄美感:“我待會還有事。”

他擡眼望去,正好對上少年遲疑、又有些難過的眼神,不禁回想自己剛才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

還得弄清楚對方為什麽能去甲板的秘密,更何況這只是個為他着想的小NPC,沒什麽壞心眼。

“去幹好自己的事吧,不用可憐我。”

何嶼菩斂起疲倦生冷的表情,朝他溫和地笑了笑,補充解釋道:“我還沒到需要你們保護的地步。”

他見許姜安欲言又止,頓時知道了對方在擔心什麽:“就算我的主人卡被奪走了,但依舊是維斯納亞的主人,也是你們的船長。”

“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放任玩家欺負你們。”

許姜安睜大眼睛,他沒想到船長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依舊在想着他們。

“所以。”

他鼻尖有些酸澀,聲音帶着點沙啞:“無論發生什麽,您會保護我們的,對嗎?”

何嶼菩笑了笑:“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他接受了船長的身份卡,以對方的身份存在副本,某種意義上就占有了船長的人生,自然有義務承接對方的責任以及夙願。

而船長的義務與夙願,就是保護輪船,以及保護這些NPC的生命。

許姜安慌亂地錯開與對方相交的視線,用冰冷的手去觸摸發燙的臉頰,試圖降溫,壓抑住想哭的沖動。

他沒有家,是船長大人收留他長大的,若不是因為年幼無知去跟玩家們賭博,也不至于淪落到成為“狗”的地步。

不過即使如此,船長大人依舊偏向他們。

玩家淪落為“狗”是不能擊殺主人的,而NPC卻可以,只是這條規矩沒有明說出來。

而許姜安也沒成長到有反殺玩家的能力。

船長一直在護着他們,自始至終。

就像現在這樣,即使失去了主人卡的身份牌,也是維斯納亞所有工作人員的主人,他們的保護神。

許姜安已經見過了頂層的怪物,親眼看見它們撕開維斯納亞工作人員的皮囊,将血肉吞噬入腹。

這可不是普通人能應付得來的,就算船上的那些有特殊能力的玩家,恐怕也不一定能贏下這些怪物,

他是利用能去到甲板的小技巧才僥幸逃過一劫,他要教會船長這個技能。

許姜安有些妄想船長能通過這個技能守護他們。

但更多的是,希望船長能活下去。

“帶您去甲板,并不是因為可憐您。”

許姜安擡起頭,彎起漂亮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道:“而是為了報答您曾經放過我。”

“放過?”

何嶼菩擰起眉頭,并沒有在原主的記憶中找到這一段:“你記錯人了。”

“您沒有文字規定我們不能去甲板,但也曾口頭下過禁令。”

許姜安直截了當地說:“在頂層的時候,您當時就在房間親眼看着我從甲板上回來,不是嗎?”

何嶼菩:“?”

他瞳孔微縮,擦拭頭發的手僵住,重新開始審視面前這個NPC。

如果何嶼菩沒記錯的話,他當時可是使用了道具,将船長專屬房間與外界隔離開來。

......這他媽可是道具啊!

面前這個少年,不僅能闖出地圖沒有開放的區域,還能無視道具的存在嗎?

“所以,願意跟我去散散心嗎,船長大人?”

許姜安将他的微弱的反應收入眼底,語氣有些驕傲:“您還沒有去過甲......”

何嶼菩将指尖放在對方唇邊,神情凝重,用口型道:安靜,我身邊有人在監視。

他的直播間還沒有關,據他上個副本的觀察,這個NPC恐怕是有卡系統bug的技巧,倘若是衆多玩家掌握了這個能力,那這個bug可能會很快就被系統檢測到。

......甚至是修複好。

許姜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冷汗從脊梁骨滑下,小心翼翼地往周圍掃視了下,也直白的視線詢問:還去嗎?

何嶼菩點了點頭。

[怎麽變成啞劇了,有人看懂他們在幹嘛嗎?]

[沒有,剛才船長把手抵在對方唇上,直播間的視角就落在另一個NPC身上了,估計船長剛才說的是口型。]

[救命,還想着看兩個漂亮美人互相感動貼貼來着,現在連劇情都看不懂了。]

[怎麽感覺他們有自主意識,好可怕......]

[瞎扯什麽呢,賭博休息站的bug本來就多,估計又是卡bug了]

[确實,系統判定這個休息站bug多,已經準備關閉了,估計這是最後一屆賭博活動。]

何嶼菩視線偏移,落在懸浮頁面的彈幕上,上千個玩家正在直視着他們。

他剛才是在賭,賭直播間畫面切換是根據重點動作或者劇情來的,現在看看彈幕的內容,何嶼菩賭對了。

何嶼菩視線從其中一條彈幕上掠過。

[瞎扯什麽呢,賭博休息站的bug本來就多,估計又是卡bug了]

他心思微動,直接調動從上一局贏來的神級道具。

【玩家已使用道具——卷軸-回南天(S)】

【介紹:這是絕望的母親流不完的淚,承載着她對村民無盡的詛咒,大霧将會将指定怪物/玩家的視角掩蓋,持續十分鐘,冷卻時間三小時。】

【玩家何嶼菩選擇對象:除了許姜安以外的全部玩家/怪物。】

道具已經生效,何嶼菩再次看向懸浮頁面。

[怎麽回事,剛說bug就來bug?]

[系統是不是不行了啊,一個休息站這麽大的問題。]

[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太對勁,會不會是剛才那兩個NPC啊。]

[你瘋了?船長也是有這個本事,還至于讓欺詐師坑成這種地步嗎?都住底下艙了!]

......

“現在暫時沒有監視了,但只能維持一段時間。”

何嶼菩這才移開視線,對着許姜安道:“甲板不是出不去嗎?”

許姜安勾了下唇角,帶着少年特有的機靈,眨了眨眼睛道:“我自然有辦法。”

于是何嶼菩被他拉着來到賭博大廳。

期初許姜安還有點慌張,遮遮掩掩地帶着船長到處亂躲,生怕被玩家們看見。

何嶼菩一眼看穿,直接把他推出去:“不用躲,他們看不見我們。”

許姜安錯不及防被退出來,差點沒站住,面前正好對上了玩家的的面容,吓得差點失聲尖叫,好在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奇怪的是,這個玩家确實看不見他,伸手在旁邊的桌子摸索着,像個盲人一樣,嘴裏還在呢喃着什麽。

許姜安僵住着身體,仔細聽着。

“媽的,怎麽突然起了這麽大的霧,連近處的東西都看不清。”

他邊罵邊往桌子上靠,生怕踩到地板上破碎的酒瓶:“早知道剛才不發瘋摔那麽多東西了,可惡,是不是有玩家在報複我,特地把我弄瞎。”

許姜安:“......”

好吧,似乎确實看不見。

他回頭,疑惑地看着何嶼菩,似乎想要得到對方的解釋。

何嶼菩揚起和善的微笑,看了眼手表:“我們還剩八分鐘。”

下一秒,少年的身姿從他身邊飛掠而過,拉着他的手瘋狂往前沖:“操,我們浪費了整整兩分鐘!”

“是你浪費了兩分鐘,不是我們,”

何嶼菩被扯得一個踉跄,不忘糾正道:“還有,是誰教的你罵人?”

罵罵咧咧的許姜安頓時啞巴了:“......”

他們跑過狹窄的通道,順着柔和的水晶吊燈映下的燈光,順利地的來到堆着雜物的死胡同。

牆角有很多沒有整理完的大箱子,外面寫着維斯納亞撲克牌标志,堆積成山的箱子将牆壁的圖案遮擋住。

少年松開何嶼菩,兩三下順着箱子爬上窗臺口,用手對他招了招,示意對方上來。

何嶼菩看着這些箱子沉默了下,邊爬邊問道:“維斯亞納怎麽會有這麽不整潔的地方,這裏難道沒人來清理嗎?”

許姜安心虛地認錯:“這片地方是我負責清掃,這些箱子也是我幹的。”

何嶼菩:“?”

“哼,不然我爬不上來嘛。”

許姜安的臉微微發紅,有些不自在:“我才十幾歲,又不像你們那麽高。”

雖然是認錯,但透露着下次還敢的嚣張姿态。

他在其他玩家面前一直都是僞裝成乖巧且聽話的形象,偶爾展露出桀骜不羁的模樣,唯有在船長面前,會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示弱。

“沒事,很快就會長高的。”

何嶼菩摸了下的他的頭,并不計較他的過錯,問道:“只有這扇窗戶可以出去嗎?”

許姜安搖了搖頭,誠實道:“其他地方不能堆積雜物,會被清掃掉的,只有這裏我爬的上來。”

“先跟我下去吧,我們下去再說。”

何嶼菩點點頭。

“我先跟您口頭描述一遍,然後再示範一遍,您跟着我的動作來就好......”

許姜安的手在空中指指點點,話說一般就頓住了,僵硬地轉過身子,有些絕望道:“您,有這種漂浮在空中的小屏幕嗎?”

何嶼菩:“???”

草,這人不會跟他一樣是穿成NPC的玩家吧?

怎麽連懸浮頁面都有!

現在有兩個結局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一是這個少年跟他一樣,是玩家,他會被猜出身份然後被系統清除。

二是這個少年是沈巍然預言中的“烈焰的火苗”,能燒壞困住他的枷鎖。

嘶......該相信他嗎?

他開始有些防備着這個長相柔和的少年,臉色有些蒼白,下意識想調出黑色砍骨刀。

但船長身份卡以及原主的記憶,又讓他下意識選擇相信這個孩子。

何嶼菩知道這只是因為身份卡的影響,他不該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但是對上少年清澈而擔憂的眼神,遲疑住了。

算了......都到這程度了,賭了!

何嶼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直勾勾地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像是下定決心般應道:“有。”

許姜安楞了下,站在雜物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何嶼菩,神色有些疑惑,背着光讓人看不清眼中情緒。

這個反應......

何嶼菩心道不好,右手悄悄伸到背後,召出黑色砍骨刀,就要往許姜安的心髒襲去。

媽的,賭錯了。

可千萬別判“被揭穿身份”啊!

下一秒,許姜安撲了下來,他剛想擡起抗骨刀去抵擋。

但或許是少年的清澈感太過于強烈,何嶼菩身體下意識生生遏制住了這個沖動。

他渾身僵硬,似乎心髒已經被少年捅穿。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的臉上傳來柔軟的觸覺。

只見許姜安親昵地蹭了蹭何嶼菩的臉,聲音帶着壓不住的崇拜:“不虧是船長大人,什麽都會,姜安覺得您好厲害!”

何嶼菩:“......啊。”

他身體有些僵硬,像是承受不住少年自然而然的親昵。

“沒大沒小,下來。”

眼看對方就要沒完沒了地誇誇,何嶼菩收起砍骨刀,眼神帶着不自覺的柔和,拍了下對方的背部:“我們還有三分鐘。”

許姜安聲音戛然而止,直接從何嶼菩身上下來,拉着對方重新爬上雜物箱,抵達窗口處,手忙腳亂地指導着。

“您先調出系統頁面的商城,然後跟着我做,這個商城頁面會在0.5秒後閃爍下,您必須在它閃爍之前,将它叉掉,明白嗎?”

何嶼菩聽懂了,點點頭:“所以,要跟你做什麽。”

許姜安從腰間拿下把小彎刀,在何嶼菩認真的凝視下,往自己的脖子狠狠一劃!

何嶼菩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在意識到對方想自殺之前,就握住了刀身,鮮紅的血液順着白皙的皮膚蜿蜒而下。

帶着血腥的美感。

許姜安猛然被打斷,再看船長因為握着刀身而受傷的手,整個人陷入茫然的狀态:“您在幹什麽?”

“我讓你示範,你自刎?!”

何嶼菩聲音帶着難以壓制的怒氣,深吸了口氣:“別告訴我,這就是你要教我的辦法。”

“可是,就是要這麽幹。”

許姜安點了點頭,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有這一個辦法。”

何嶼菩壓着怒火,他幾乎是懷疑這個少年被謝璟言那個狗欺詐師給洗腦了,為的就是蠱惑他自殺。

玩這麽弱智的手段,有意思嗎?!

許姜安看着何嶼菩受傷的手,幾乎要哭出來了:“船長大人,您放手啊。”

何嶼菩沉默着,并不松手。

“您說過要守護我們的。”

許姜安垂下眼眸,神情難得認真:“身為維斯納亞的神明,請偶爾相信您的信徒吧。”

何嶼菩看着對方的神色,遲疑了會,終究是松了手。

算了,看看他會怎麽做。

再不濟,何嶼菩手中還有道具的存在,可以救下這個少年。

許姜安知道所剩的時間不多,強行讓自己把視線從何嶼菩受傷的手上移開,将彎刀往自己脆弱的脖子上劃去。

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痛苦地嗚咽了聲,随後指尖在空中快速地點了下。

何嶼菩皺起了眉頭,随時準備調動道具。

少年只痛苦了一會,而後又恢複以往的神色,将系統封閉住的窗口打開,站在窗沿上,朝着何嶼菩肆意地笑着。

像個得意的小狗,只差瘋狂地搖尾巴了。

何嶼菩知道這些窗臺系統都不讓玩家碰,于是看見少年打開窗口,便是知道對方成功了。

他松了口氣,看着道具只剩五秒。

5...

4...

何嶼菩從懸浮頁面調動商城,召出黑色砍骨刀。

3...

2...

他往脖子割了道血痕,指尖在商城閃爍前将它關閉。

1...

何嶼菩閉上眼睛,傷口傳導至大腦的疼痛感在他關掉頁面的瞬間,也跟着消失了。

他擡眼,對上許姜安彎彎的笑眼。

何嶼菩也止不住地笑了下,跟着他一起從窗沿跳下甲板。

少年身形不穩,跳下去的瞬間踉跄了下,好在何嶼菩即使扶住了他。

許姜安對上何嶼菩的視線,以為對方要指責他冒冒失失的。

而貌美的船長只是摸了下許姜安的腦袋,認同地誇贊道:“姜安,你做得很好。”

許姜安睜大眼睛。

據他所知,以冷漠出名的船長可沒有誇過船上任何一個員工。

也就是說,他是第一個!

許姜安抱住何嶼菩,猛地歡呼道:“好耶!”

何嶼菩還沒來得及推開對方,就聽見窗口裏傳來驚悚的尖叫聲。

“救命啊啊啊......”

求救的女聲戛然而止,從窗口上濺出炙熱的血液。

銳利而濕潤的蹼爪拍打在牆壁上,半個身子探出船口,聲音像是海洋裏的浪湧,帶着古老的低咛:“船長的氣味,在這裏斷開了。”

而底下,何嶼菩捂着許姜安的嘴,躲在沙灘椅下,驚魂未定地看着人魚一躍而下,前來甲板尋找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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