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
重逢
“仔細着點,別打腦袋,往腰腹臀股處,肉多的地方打。”
沈府的管事手背在身後,撂下句話,就往巷道口走,那兒的陽光正盛。
兩座府邸間的巷道,烏瓦灰牆一望有幾裏。
巷道約莫中段的地兒,一顆高過兩邊灰牆的老榆樹,黑褐色樹幹上,枝幹盤錯,鋸齒邊的綠色小葉片根部綻放出橙綠色的花苞。
樹冠濃密如巨型綠傘,垂落在院牆一側,也為巷道遮下了一片樹蔭。
樹蔭下,三四個穿着同樣的小厮,手裏緊握棒槌,按管事的吩咐,團團圍着一上半身套着麻袋的人。
比拳頭粗的棒槌,一下又一下砸下去,落在人身上,沉悶無聲。直到有一下砸歪,猛地錘到牆上,那小厮手震得發麻,棒槌也随之脫手而出。
一連串突兀的響聲,驚起一旁正在老榆樹上歇腳的鳥雀,鳥雀撲騰着翅膀飛向天空。
這裏一般沒什麽人會經過。
那小厮趕緊撿起地上的棒槌,繼續站到原位,朝麻袋佯裝打擊。
他邊打,邊勾頭張望着巷口管事的背影。
管事根本沒在盯着他們。
命令雖是管事下的,人卻是他們打的。
這鬧出了人命可不好。
幾個小厮不約而同,放輕力氣,只虛打着那人的腿,有的幹脆借位打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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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何人?難不成是來我們府裏偷東西的賊?”其中一小厮低聲道。
另一小厮皺着眉,搖搖頭,道:“不清楚。”
這男子頭套着麻袋,躺靠在牆邊,看不清楚相貌,但看身形是個身高體長的。
哪有個兒這麽高的賊?
給麻袋人“敲”着腿的小厮,手臂突然僵持住,棒槌遲遲不再落下。
其他人見他不動,順着他的視線望下去,土黃的麻袋上滲出了鮮紅血液,瞧着是從那人的頭部流出的。
幾個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這男子上半身雖被麻袋所遮,但露出的長袍和黑靴,不像是一般人家。
“欸,徐二,你快看。”
其中一小厮眼風一斜,徐二順着他目光,看見了麻袋邊掉落下的牙牌。
牙牌上顯示的身份,赫然是錦衣衛的人。
護院管事聽見動靜小了,重又轉身,走進了巷道。
不像半炷香前,他們圍着他打。
這會幾個小厮驚恐滿面,也有愁容,握着棒槌,避開閻羅似的,紛紛退離暈倒那人的位置。
他們聚在一起那麽活泛的一群人,竟然怕了那個躺在地上,幾乎沒有生息的人。
管事瞥了他們一眼,輕嗤了聲,似在說他們就這點出息。
“死不成吧,這八尺高的男人就這麽不經打?”管事語氣輕飄飄,嘴裏咀嚼着草莖,雲淡風輕的樣,和幾個正憂心的手下形成對比。
他隔着麻袋,還踹了踹那人肩膀。
管事雙手叉腰站起,朝一個小厮揚了揚下巴,“你,去打一桶水來。”
被點到名的小厮連點着頭“欸”了一聲,如釋重負,趕忙朝後巷奔去,逃離現場,繞着從後院門回府。
管事視線在剩下的幾個小厮中梭巡,最後挑了個容貌清秀的,不至于唐突了女眷,“徐二,你去找劉婆,跟她說一聲,事辦成了,她自然明白。”
徐二把手裏棒槌塞給一邊人,帶着這東西去見女眷可不好。
被塞東西的那人有怨怼,語氣不滿,小聲低喊:“你自己帶回去。”只是話音剛落,徐二已經跑遠了。
徐二剛跑進前院就找到了劉婆,劉婆站在屋側一直盯着大門口,見有行色匆匆的小厮進來立刻就叫住了他。
聽徐二轉告護院管事的話,劉婆眼珠撇向下,道:“你在此等着。”
徐二立在原地,左右張望。
原本管事吩咐他們,趁那人不備,給他後腦來一悶棍,再套到巷子裏毆打。他們也沒下重手,至多是給他點教訓,可不知木頭做的棒槌怎麽就把人打出了血。
而他們也是看了牙牌上的幾個字,才斷定打的竟然是錦衣衛的人。
萬一追究起來,他們幾個都脫不了幹系。
穿堂風吹得身上汗發涼,徐二還在原地發慌愣神,恍惚間便看見仙子似的人向自己走來。
冰藍色對襟褙子,雙手交叉在身前,寬袖長袍随風而飄。再往上瞧,烏發秀麗襯得面容白皙,姿容妍麗無比,清冷素淨如覆雪寒梅。
徐二只看了一眼,便哽着喉嚨低下頭。
這必然是居住深宅,不曾露面的二小姐。
劉婆行在沈鳶身後,側頭朝徐二使了個眼色,道:“還不趕緊帶路。“
徐二先是擡頭,盯着沈鳶的臉,“哦”了幾聲結巴住,後又意識到不符合禮節,趕緊低下頭,氣息才平複好。
“大小姐随我來。“
他們幾人遠遠從巷道進來,就見提水桶的那人已經到了。
護院先是看見了劉婆,眼神打了個照面,然後拱手向沈鳶行禮問安。其他小厮見管事的樣子,剛要紛紛效仿,沈鳶立刻擡手,輕聲道:“不必了。”
在場的小厮們都是在前院做事的,沒有進去過後院,但他們也都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他們退在一邊,時不時擡眼,偷看了幾眼自己家小姐的容貌。
護院管事是個大膽的,他手臂黝黑結實,單手提起小厮兩手費勁拎來的水桶,從頂澆到昏過去的那人身上。
春寒料峭,說冷也冷,說熱也熱。室外幹活的人嫌熱,居于室內的人嫌冷。
但這一桶涼水澆頭而下,饒是再虛弱的人都會猛地驚醒。
麻袋裏的那人有了動靜,黑靴來回摩擦地面,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動,緩緩掀開套在頭上的麻袋。
小厮們屏住呼吸,往遠處牆邊縮,好似清醒過來的人是個猛獸。
其次是管事和劉婆站得近。
沈鳶則是站在那人腿邊,目光如炬,緊盯着那人的一舉一動。
直到看着那人的相貌,沈鳶擰起眉心,整個人似是僵住,只有心髒狂跳,跳到她呼吸困難。
那人單腿屈起,靠在牆邊的陰影中,英挺的五官陰翳,但看不清楚表情。左側眉峰處的傷口咕咕往下流血,半邊臉的血痕被剛潑下的水稀釋。
沈鳶張嘴,想要問話,但嘴唇微顫,強吞咽下一口氣,她才平複好心情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
他輕笑出聲,挂在眼睫上的水珠随之滴落,視線平望,看着她的裙裾。
“打了我,卻不知道我是誰?”他的聲音雖輕飄飄,但像是咬着牙在說。
管事聽聞,和劉婆交換了個眼神。
劉婆心道奇怪。小姐去了老爺書房,說被一陌生男子目光屢屢打量,那眼神不善,是要對她圖謀不軌。
小姐尋到她時,眼中含淚,讓她去找護院暗中教訓那人。
劉婆這才通知護院,護院管事帶了幾個小厮去偷襲。由管事正面佯裝問話,再讓人背後給他一悶棍,套着布袋子,拖到府外巷子裏拳打腳踢。
劉婆以為是什麽混進府裏來的登徒浪子,沒想到這人相貌出衆,打眼一瞧,是個模樣分外清俊的男子,年紀還不大。
沈鳶攥緊了手心,重又問了一遍,這次比第一次要鎮靜許多。
“你叫什麽名字。”她緊盯着那人的臉,從眉毛到鼻梁到嘴唇,唯獨看不清楚那人的眼睛。
那人喉結微動,咽下滿嘴的血腥。
“傅翊周。”
熟悉的臉,卻是完全陌生的名字。沈鳶一動不動。
沉吟片刻,他又補了句,“錦衣衛總旗。”
“清楚打了我會有什麽下場麽?”他聲音平靜,卻有讓人不容忽視的威懾力。
打人的小厮們雖離得遠,但都豎起耳朵在聽。
此刻幾人腿腳發抖,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沈鳶沉默不語,還是一旁的管事惡狠狠地回了句:“呸,還敢這麽橫,甭管你是誰,得罪我們家小姐,該是你想着有怎樣的下場!”
沈鳶唇中反複默念傅翊周的名字。但一看他的臉,她後背總會乍一驚,是一種本能的害怕。
她緊緊閉上眼,胸膛起伏的呼吸才勉強又被平複下去。
驀地想到了什麽,沈鳶突然睜開眼,甩了袖子半蹲下去,傅翊周垂着眼皮,烏睫根根分明,眼皮薄得可見青色脈絡。
英挺眉骨下的眼皮中央,即使有血痕劃過,但那一點黑色小痣異常明顯。
沈鳶握緊手心,幾乎是一瞬間,将手心甩了出去,随着一聲清脆的聲音,傅翊周的臉歪向一側。
“傅某與小姐素未謀面,小姐為何這般對我。”
沈鳶搖着頭,腦中的弦似是徹底繃斷,左右看着有沒有利器,幾乎是一瞬間,她突然奪過小厮手裏的棍子,高高舉起,往地上那人的脖頸處打去。
傅翊周眼皮都沒眨一下,只一陣微風吹過額間發絲,棍子并沒有預想那樣落在身上。
管事意識到事情不妙,逞口舌之快可以,給點教訓也可以,但真要鬧出人命,可不是誰說能承擔就能承擔的,這畢竟是皇城根下。
他攔住了沈鳶的手臂,劉婆趁機一把摟住她的腰,不讓她再靠近。
不知何時,沈鳶已滿臉淚痕,發髻散亂,瘋了一般掙紮,嘴裏念叨着:“殺了他…殺了他…”
一旁小厮看呆了眼,明明清冷如冰的大小姐,發起瘋來竟也讓人萬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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