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坦白
坦白
傅翊周喉嚨一緊,轉過身坐在床榻邊,長臂撐在兩側。
沈鳶餘光瞥見他的背影,心中就氣惱。
被這麽一吵後,睡意也所剩無幾。
“還愣着做甚,怎麽來的就怎麽走吧,我這裏不歡迎你。”
沈鳶去扯被他坐在身下的被褥,順手推了一把他的脊背,雖然沒推動。
傅翊周驀地轉過頭,暗光下觸及她的眼眸,他菱唇微張,但轉又阖上。
他抿唇又偏過頭去,一言不發。
沈鳶拿過一邊的隐囊,放在背後墊着。
好整以暇等着他回話。
“你想說什麽?”
傅翊周偏過頭,“我……”
沈鳶沉沉嘆了一口氣,“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他現在是想坦白他就是蔣十伊?只是他真的承認的話,是不是就代表着那些人說他的事也都成立,他也學了其他男人的行徑,出入聲色之地。
況且,她還曾親眼見到他和夏長蔭的姨娘不清不楚,更別說廖飛說的那些,他曾替一女子贖身。
假如是廖飛最先和她說這些話,她可能還不信,可是寧殊也如此說,寧殊不會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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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承認還好,你承認,我就更讨厭你了。”她說。
傅翊周下颌繃緊,視線在木板上停留好久,才敢去抓她的手。
只是她避了幾次,他蜷縮着手指,也不敢用蠻力,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終于沈鳶嫌煩了,讓他将手捉了過去。
“你真的三年前就來了京城?”沈鳶斜着眼看他,頭并未轉過去。
傅翊周輕輕“嗯”了一聲,眼睫低垂,只細細揉着她的手心。
“啊?”
怎麽可能,他三年前明明在江州附近的路上和人一起劫盜。
傅翊周也像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目光滞住,又微微搖頭。
他對外如此說慣了。
“那天你是如何逃走的,又是怎麽到的京城,還變了個身份?”一問到這個,沈鳶将才那些情緒全不見了,目光認真而專注地望着他。
傅翊周并不太想講過去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這些未免就是什麽好事。
他低頭,唇瓣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後沉了口氣。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朝廷要興兵。”
那一陣子下山,無論是城中巡邏的護衛,還是城外駐紮着的兵士,蔣十伊猜到了這些人的目标必定是沖着剿匪來的。
城內酒樓,一樓客滿,不少客人雖不認識,但互相拼桌坐在一起。
蔣十伊那一桌,有兩個在南北兩地來往的客商。
部隊行軍,浩浩蕩蕩,并不是人人都能騎馬,比普通個體是要慢上不少的。
故而這些客商比軍隊提早到了江州,且路途中歇腳,他們還跟一些小兵攀談,得知他們這一趟是奔江州而來。
“他們到江州來還能是為了啥,那肯定是沖着幾十裏外的雲隐山去的哇。”客商之一振振有辭分析道,他端起土瓷碗,喝了一大口酒。
蔣十伊面上帶着客套的笑,和他們寒暄,“這雲隐山的土匪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麽上頭想着大夏天來剿匪,暑氣逼人,這怎麽打仗?”
那客商勾頭看了看四周,然後向同桌幾人招了招手,一副要說正事,但又怕人聽見的派頭。
“那盜匪不知道好歹,将當今閣老的壽禮給劫走了。”
蔣十伊和同行的人面面相觑,“敢問閣下是怎麽知道的。”
客商面上帶有意味深長的笑,“還是歇腳時,聽那些兵士講的。”
“而且這次是兵部之子親自帶兵。”
“聽說他科考的風頭被別人蓋了下去,三甲一般是直接入翰林院,可有的兩榜進士卻一連幾年都分不得一個好差事,而他卻直接去了兵部,好像叫什麽寧殊,寧彥承。”
“讓一個年輕人帶兵,我看這朝廷也真是兒戲。”另一個客商搖搖頭。
“哎,別介,勿談國事,勿談國事。”起頭的那個客商擺手,端起桌上的酒碗,吆喝着衆人喝酒。
蔣十伊視線盯着筷子桶發呆,一邊人抵了下他的手肘,“怎麽了你。”
蔣十伊皺着眉頭,耳邊一直是沈鳶念叨寧殊名字的聲音。
她心心念念那人身份不凡。
也怪不得她不樂意過普通人的生活。
在酒樓裏吃完飯,客商們向他們拱手告辭。
客商走後,同伴就跟蔣十伊說:“小十,這一趟我不回去了。”
蔣十伊驀地轉頭,他在山上是有家眷的,妻子和兒女都有。
望着蔣十伊略微睜大的眼睛,他笑道:“回去了也出不來,我是斷不會給他們帶這個消息的,還不如現在就離開。”
“你說呢?”
蔣十伊一瞬間心中千頭萬緒。
見蔣十伊猶豫,同伴嗤笑了聲,“也對,你剛成婚不久,娘子又與你如此般配。”
他搖了搖頭,像是給自己下達命令,“無論如何,我是要走的,這一趟你跟與不跟,我都無所謂。”
最終,出了江州城門,同伴向往返的方向走去,是向南邊的方向。
他真的走了。
蔣十伊望着他,直到炙熱的陽光翻起一層熱浪,将遠行人的背影灼燒變形,他才收回視線。
他背着行囊,轉向西,那是回山的方向。
可行出沒幾步,他就看到了一激烈的打鬥場面。
已經是打鬥尾聲。
那人靛藍色長衫上濺上了大片如墨點的血漬,手撐着長刀,身形飄飄欲墜。
他身邊橫七豎八,倒了有五六個蓋頭蒙面的人。
似是注意到身後的來人,那人緩緩轉身,目露兇光,但臉色虛弱,剛剛的打鬥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氣力,他已然沒有能夠再繼續打下去的力氣了。
況且他腿部外側,橫斜了數道刀傷,血液浸染了長褲。
他握刀的虎口處也血流不止,顯然是将才劈砍過程中,傾盡全力所致。
不知為什麽,蔣十伊打算帶他回山上,找黃大夫醫治。
那人嘴唇幹涸發白,意識逐漸不清。
“我活不了了。”傅翊周意識渙散,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身體好像失去了對肢體的掌控,只餘腦中的白光越來越暗。
“放我下來。”
蔣十伊沒理他說的,停下來,将背上的人颠了颠,繼續走。
傅翊周苦笑,“彼以此興,必以此亡。”
凡事都逃不了命數。有些東西好像是注定的,就會發生。
他在沿海殺寇有功,高将軍将他舉薦了上去,可到頭來,他還是沒能走出這片海。
能打聽到他升任的消息并不難,他要赴京的消息很快在軍中傳開。
那倭寇留在陸地的奸細也知道這件事,當即回到他們駐紮的島嶼,報道了此事。
幾個留着一看就是非我族類的發型,帶着倭刀,連走路姿勢都與天朝人大相徑庭,他如何能認不出來。
這裏不是軍中,也只有他一人孤軍奮戰,即使再勇猛,也還是落得重傷的下場。
傅翊周胸膛震顫,“可笑啊,還以為到了京城後就是另一種活法。”
“去不成,我還是去不成了。”他聲音越說越弱。
蔣十伊不發一言,專注上山的路。
“你是英雄。”他說,“不能這麽輕易就死了。”
或許是感受到命運的召喚,頭頂上的一片雲追随着他們,替他們擋去陽光。
“我根本沒想當個英雄,我這輩子也只是想出人頭地,混出點名堂來。可到頭來,還是安安穩穩的生活最難得。”
軍中有兵士家眷随軍,許多次倭寇報複,将稍有官職的一家老小盡數屠戮,再将人頭用麻布袋子裝在一起,送到軍中示威。
“殺了一輩子倭寇,最後也被倭寇所殺。”
傅翊周低聲笑,“其實沒成家也挺好的,我死了,也不用害妻兒沒了依靠。”
“大義也好,小義也罷,再厲害,再龌龊的人,也都只有一條命罷了。”
傅翊周沒能堅持到山上就走了。
衆人也都稀奇,蔣十伊下山一趟,弄丢一個活人,又将一個死人帶回山上。
遠在院子裏的沈鳶并不知道這一切,她從庫房裏翻出一個玩意,狀似冰塊,可通過它看什麽東西,那東西就都是放大的。
她正捏着它,對準院外的花草樹木看,就看見蔣十伊斂眉,從坡下的長路走來。
沈鳶只當他是累了,才一臉漠然的樣子。直到晚上吃飯,他才同她講話。
“你還想着那個寧殊麽?”他語氣又低又輕,聽不出情緒。
“我為何不想。”沈鳶嘟囔道。
再怎麽說,她也是與寧殊自小就相識。
“你還想回家嗎?”這次,蔣十伊放下筷子,擡頭望她。
沈鳶點着頭,滿臉希冀,她伸手去抓蔣十伊的手腕,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到時候你同我一起去京城。”
“你這輩子的吃穿用度,全包在本小姐身上,再不用整天跑下山去,累來累去,也不知累出來個什麽,還整天總不開心。”
他臉陰郁了一下午了。
傅翊周的衣衫因打鬥而殘破,蔣十伊找了自己的衣裳給他換上,将他安置在了後山。
隔天三更天,他拿了傅翊周的包裹,裏面裝有他的文牒和調令。他穿過密林,并未走尋常大路,而是繞到了雲隐山的南端,從一小道側面鑽了出來。
走到了山外的大路,太陽早已升起。
不遠處,進山的出口果然有重兵把守,遠處空地上,穿着盔甲的兵士在原地打樁支帳篷。
遇到官兵的問話,傅翊周的調令比開口說話管用。
後來,東南沿海的倭寇打完,高将軍又率軍遠赴閩南。京中也無一人認識傅翊周,他便頂着傅翊周這個新名字,換了個新的活法。
鎮撫司裏高手雲集,各人擅長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門,有的拳法了得,有的腿腳功夫了得,飛檐走壁,摘葉飛花。
诘難雖多,但他也很快速适應。許多次出行,他也幾乎是命懸一線,但好在都過去了。
沈鳶自夏末返回京城,便再也沒有出過家門。
其實他重新見到她,是在陸衍蘇玥的婚宴上。他來得很遲,只遠遠坐在靠院牆的桌子。
視線穿過層層人群,和半年的時光,落在沈鳶彼時了無生氣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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