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裂隙

裂隙

其實傅翊周會如何回答,沈鳶并沒有期待。

她不僅是在問他,也是在心裏問自己。以前對他的喜歡是不是一種錯覺,有可能那只身處險境時,對他的依賴,而并不是真的感情。

和家庭存亡比起來,她一瞬覺得這種所謂的兒女情長,沒有任何意義。

而他的回答,似乎也并沒有把這份感情看得有多重。

怪不得不管林姨娘之前怎麽催促沈嘉麟,他都拖着不成親,不是公務,就是各處參加宴席。

她還好奇,哥哥比她長了幾歲,難道就從來沒有對哪個姑娘動心過嗎。

現在看來,他好像就從來沒有在乎過感情這回事。

男子大抵都是這樣。

她不用處理公務,不用翻閱成堆的奏章,久居後院,想着那些情情愛愛,或許是因為她太無聊了。

其實這玩意只是平和時期的消遣,到了危急關頭,就會煙消雲散。

就像能說出,喜歡她與否,沒有任何意義的傅翊周一樣,他也不在乎這種事。

傅翊周颔首,深邃不明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來回。

“你只要記住,以後,我才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倏然笑了,聲音暗啞,帶有一絲蠱惑,“今晚我來找你。”

沈鳶臉色很難看,似笑非笑,眼神沒有溫度,“是走大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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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翊周點了點下巴,手背撫着她的臉頰。

“有多少人看到,都沒關系。”

沈鳶調整呼吸,喉嚨有點哽住,“我母親的病要立即……”請大夫幾字還未說完,話就叫他打斷。

“我知道,不要總用這種話提醒我。”他戾氣突然又變得很重。

沈鳶嘴角的弧度僵硬,“那多謝。”

傅翊周走後,不到一個時辰,一個背着木箱,帶着綸巾的大夫匆匆而來。

林姨娘水米不進,憂思過度,大夫診斷後,也只是開了貼藥。大夫說,吃藥并不是最重要的。

心病難醫,眼下還是要正常吃飯,才能有所好轉。但若維持現狀,久而久之就會釀成大病。

大夫走後,沈鳶端過米粥來喂林姨娘,林姨娘撐着從床榻上起來,就着沈鳶的手喝了幾口。

“難得喂您吃飯。”沈鳶聽了大夫的話,心算是暫時放了下來。

大夫把脈,只是氣虛,并未有其他異常,慢慢恢複就會好起來。

因是沈鳶喂的,林姨娘才強撐着吃了幾口,但咀嚼得慢。自從家裏出事後,她就變得像是沒魂了一樣。

她以往也只是聽戲文裏說說,人感情至傷會茶飯不思,她以為頂多就是胃口不好。但這幾天很奇怪,她雖然腹中饑餒,竟一口也吃不下。

“多吃點,吃了飯就會好了。”沈鳶輕聲哄着,直到最後一勺喂完。

林姨娘面色虛弱,眼神卻有光彩,“瑞寶長大了。”

沈鳶把空碗放在一邊托盤上,沉沉嘆了口氣,“抱歉,以前讓您操心了。”

林姨娘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愛憎分明的好孩子。

“我懂事的太晚了。”沈鳶垂下頭,沒有那些挫折和遭遇,她不知道這輩子是否會變成另外一個模樣。

“不晚。”林姨娘笑得很溫柔,伸手理了理沈鳶的鬓發。

林姨娘母家在南方也算是大族,是小妾生的,從小過得謹小慎微,嫁給沈廉後,也每日都注意他的一言一行,生怕自己出什麽纰漏。

後來沈鳶母親亡故,她被擡做了正室,這是她之前從未想過的。

“你父親他為官清正,但并不古板,與他來往之人,話裏話外的意思,他都能聽懂。他一心為民,他那些堂兄弟卻并不,屢屢打着他的旗號,在外經商。”

“前些年,他的好友去世,我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落淚。我想裝作沒看見,不願打擾他,他卻叫住了我。他說了很多他和那好友的過往,同窗讀書,意氣風發,想要有一番作為,可事與願違。”

“他說官場講究的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喊着維護天下蒼生的人受到擁戴,而實際作為的人卻要背上罵名。”

“物傷其類,他說他覺得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林姨娘苦笑,“我說不會的,不會有這麽一天,但他只是搖頭。”

“那聖旨裏說父親貪污的罪名呢,是真的還是編造的?”沈鳶問。

林姨娘看了她一眼,“我只懂管好我們家內外事務,哪懂得官場,那裏頭的名堂太多。”

沈鳶重重嘆了口氣,聖旨裏并未對他父親有過多批判,沒到那種十惡不赦的程度。

她心裏對最終的判決保有希冀,但眼下她并不知道關在牢獄中的父兄情況如何。

“我先走了,您保重身體。”沈鳶心思重重,走出了幾步,又回過頭,“您一定要吃飯,身體才是本錢,父親他們會平安無事的。”

“嗯。”林姨娘點頭,“等他們平安出來,我們一家子回老家,過平常百姓的日子。”

——

是夜,暑熱消散,府內沒有點燈,負責看守的鎮撫司錦衣衛住在前院,那裏燈火通明,映照當空。

梳妝鏡前,燭火搖曳。

沈鳶取下耳環,揉了揉耳垂,擡手間,手腕上的五色繩滑下。

凝視了那圈繩子許久,她猛地拉開梳妝鏡下的抽屜,拿了剪刀,絞斷繩子,将它徹底剪斷。

繩子被剪斷的切口整齊,輕飄飄地掉落在地,雜亂一團。

那顆珠子滾落的聲音,在安靜的情況下格外清晰。

她的運氣一向不好,什麽轉運的繩子都不管用。

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是不是如果當初她死了,之後的一切也都會轉變,她爹和她哥也不會下獄。

或者她沒有那段遭遇,而她也能順利嫁給寧家,寧家也會在她家落難時,或者是落難前,不遺餘力地幫她家。

沈鳶雙眼熬得通紅,失落、無神,好似沒了魂,她雙手捂臉,一口氣沉悶地壓在胸前,

她及笄剛三年,卻像是一輩子都過完了,本來鮮活的人生,變得愈加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一陣風吹過後背,随後,一只手沉沉搭在肩膀。

沈鳶緩緩放下手,銅鏡上波紋橫斜,顯出身後人深不可測的視線。

“哭什麽,你爹死不了。”傅翊周聲音很松弛。

他走到衣架邊,解去護腕,腰帶,将衣衫挂好後,坐在床榻邊,和她的失魂落魄的模樣迥然不同。

一聽這話,沈鳶眼睛來了神,掉過頭來,眼神追随着他。

“這話當真?”

果然,人在得知自己在意的消息後,再沮喪的心情都會一掃而光。

“嗯。”傅翊周輕點下巴,“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沈鳶動作遲緩,但還是朝他走過去,直到被他握住手腕一拉,整個人轉了一圈,側坐在他腿上。

他似乎很累了,手臂緊緊環着她,臉頰在她頸窩蹭,她坐在他腿上,要比他高出一點,他仰頭親了親她的下巴。

她任由他抱着,心裏還想再問一點關于宮中的消息。

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過來找你不是為了談他們的事。”他說。

沈鳶本來想着措辭,話到嘴邊又不能說出來,她咬緊牙,連忙扯了個笑臉。

她笑得讨好又陌生,傅翊周仰起頭,審視地看着她,也幹笑一聲,“笑得真勉強。”

他解開她腰間系帶,手掌貼着衣襟縫隙滑進,她被觸碰到的皮膚發麻。

察覺到她身體僵硬,他指尖輕點,粗粝的指腹碾壓着柔軟的肌膚。

“上次還纏着我,現在怎麽了?”他聲音變得缱绻,和下晌那會冷冰冰的樣子大相徑庭。

沈鳶笑不出來,耳尖後頸燒得通紅,偏生他的目光直白,一點都不回避。

他以前根本不這樣,反倒是她臉皮更厚些。但她一點心情都沒有,他卻好像挺有興致。

他的手掌一路向下,沈鳶并起雙膝,皺着臉頰,“別這樣,我,我不好意思。”

喜歡他的時候,和他做這種事,她還能笑眯眯的,但這會心裏卻覺得膈應得不行。

他略一揚眉,抽出手,壓着她倒了下去。

肩頭的衣衫被撥開,左肩那顆痕跡很淺的咬痕還在,沈鳶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肩膀,又看到他黑眸下的陰翳。

即使兩人有過無言的時候,但她頭一次覺得這麽尴尬。

她咽了口氣,在他注視下,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有痕跡的肩膀就這麽被掩蓋下去,只留了個背面。

白皙細嫩的肌膚上,纖細的脊骨突出,在燭燈光影下起伏。

身後的人許久都沒有動靜,沈鳶眼皮沉重,幾乎要睡過去,她臉頰側過了些,餘光裏,他跪坐在身後,勁腰挺得筆直,表情在燈光下看不真切。

“怎麽了?我好困,可以先睡嗎?”她聲音倦意很重,眼皮沉得不像話,她手伸向後,搭在他膝蓋上,輕輕晃了晃。

他想什麽就随他去吧,他總歸不會對自己不好的,也許吧。

傅翊周沒收勁,一把揮開了她的手,清脆一聲,她手背立刻紅了一塊。

這下沈鳶徹底清醒了,手撐着床剛要起身,他便彎腰壓了下來。

床幔搖晃,上面的穗幔像是被飓風吹過。沈鳶咬牙,忍受着摧殘,像是雷暴天,在風中搖擺的小樹。

五髒六腑擠壓在一起,肋骨緊貼着床,好像快要被壓斷。

她從來沒有被他這麽對待過,抓着枕頭的指尖泛白,本能想要爬走,卻被身後人死死拽着。

要是早點死了也好,她過得這是什麽日子。桀骜又膽怯,恐懼且退縮,寧殊說的不錯,她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被劫匪抓走想着要回家;回家後受到非議和斜眼,又想着還不如就呆在山上;現在被抄家了,想着要是還能回到從前,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日子該有多好。

每時每刻都在煩惱,每時每刻都在懷念過去。

纖細白皙的脖頸,被掐着按在枕頭裏,她好像連說疼的資格都沒有了,沒有人會在意。

她無聲地流着眼淚,精神麻木得不像話,就連身上也不覺得痛了。

濕濡,酸痛,刺激的氣息萦繞在這一方閉塞的空間內,過了許久,身下脹痛,一陣熱流湧動,她才掙脫着回了頭。

傅翊周只是一味發洩,本來陰沉的目光,在她臉側過來看向他時,一瞬柔和,但箭眉依舊擰着。

她臉頰汗涔涔的,瑩潤中透着紅,像是蒸熟的桃子,眸子氤氲着濕氣,視線驚恐又意外。

他忽地低下頭,覆蓋在她濕潤的唇瓣上,發狠地碾壓咬噬。

她只是向後縮着脖子,單手推着他的肩膀,皺着眉眼,“你,你……”

傅翊周松開嘴,舔了舔下唇, “我什麽?”

他幹了什麽他自己不清楚嗎?沈鳶面上為難,心下一陣慌亂,不知所措。

之前他在外面,她害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又好不容易繞過所有人,去偷偷喝藥。

“現在還有以後,你都只能是我的。”他下颌繃緊,咬着牙說。

沈鳶閉上眼,緊抿嘴唇,臉撇向一邊。心裏盤算着,她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再去問人要藥,被側目也沒什麽。

被人講閑話,也好過遇到真正難過的坎。

“你什麽意思。”傅翊周望着她的臉,不屑、冷漠,連裝都不裝了。

他掐着她下巴,把她臉掰正,“委屈你了?瑞寶。”

在這種情況叫她小名,她從未覺得他說話有這麽讓人惡心。

“麻煩傅大人讓人送一碗紅花來,誰都不想發生不好的事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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