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黃粱一夢(一) 夢

第55章 黃粱一夢(一) 夢

赤井秀一沒有參與游戲, 他坐在帳篷邊上用手機看老電影,調到一檔的音量在寂靜的山上聽來仍然略顯震耳,好在前方的喧鬧讓這聲音不至于顯得太突兀。

他的位置相比其他帳篷比較偏, 卻正好能看到琴酒的側臉。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坐在衆人簇擁之間,身旁有朋友, 有戀人, 潇灑快意,無煩無惱, 真……令人羨慕。

“我們追尋的不過是另一個人的愛,一股悸動、一個眼神、一個碰觸、一支舞, 凝視一個人的雙眼,點亮一整片天空……”

耳機裏傳出電影的經典臺詞,真實到仿佛在指名道姓描述赤井秀一的心情。但他再沒有任何時候比這一刻更清醒地知道,他要追尋的那個人、那股悸動、那道眼神,都已經不存在了。

其實……早就不存在了。

電影還在放, 風吹過枯幹的枝條,發出沙沙輕響。

赤井秀一斜倚在帳篷上,不知不覺困意上湧, 就着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另一邊,琴酒睡過一輪後加入游戲,正與新一針鋒相對口角鋒芒,為了得到場上最後一個人t的支持,兩人吵着吵着仿佛要打起來, 氣氛一時非常古怪。

這時, 新一忽然打了個哈欠。

這個哈欠不僅打斷了他的觀點輸出,還打破了周遭的奇奇怪怪的氣氛,漫天的火.藥味好像被一陣狂風卷走, 頓時天朗氣清。

“你困了?”琴酒挑高半邊眉毛,“我們吵得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時候你還能困?心裏藏了一片星辰大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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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開你的內容不談,我贊同你的說法。”新一擺擺手,眼中也露出幾分疑惑,“不吵了,這局結束就睡吧,我真有點困了。”

話音未落,剛剛還在快樂圍觀的人也紛紛打哈欠揉眼睛。倒不是他們配合演戲驢琴酒,而是真的覺得困。

“什麽情況?這座山有催眠buff嗎?”快鬥咕哝着摸摸鼻尖,“诶,白蘭,你平時不是都熬到兩三點才睡的嗎?怎麽也這麽早就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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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捋了捋頭發,語氣輕松:“無所謂啊,我又不在意熬不熬夜。困了就睡,不困就繼續浪,人生嘛,越簡單越好。”

說完,他拍拍快鬥的腦袋,把他的呆毛壓下去一點,然後蹦跶回自己的帳篷裏,睡袋一卷,閉眼入睡。

快鬥撓撓頭:“……啊,聽起來像是頭腦足夠簡單就能做到的事。”

白龍的帳篷就在琴酒和安室透的雙人帳篷旁邊,他鑽進睡袋,看了看旁邊的琴酒,小聲說道:“哥,晚安。”

琴酒伸手揉了他頭發一把:“晚安,做個好夢。”

白龍眨眨眼,幾縷碎發調皮的翹起,讓他認真思考的表情也變得呆萌:“嗯,一定是個好夢。”

或許是真的十分困倦,衆人躺下後,很快就睡着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平緩綿長,反而是琴酒睡不着。

他的雙手枕在腦後,稍微偏過頭去,就見安室透半個身體都歪到他這邊來,也已經沉沉睡去。

“我有不好的感覺。”琴酒皺了皺眉,“現在想想,以的場靜司不擇手段的做事風格,他會單純只為演一場戲而演戲嗎?還有最後那句承諾,細究起來也怪怪的……”

說着,他輕輕按揉太陽穴,腦海中忽然閃回夢裏的片段,靈光一閃。

“難道……他在我身上做了手腳?”

琴酒翻了個身,猶如鹹魚翻面,并沒有因為察覺這一點而有任何緊張感。

“的場靜司,別讓我發現你動了什麽手腳,不然這頓毒打……”他緩緩閉上眼睛。

你是非挨不可了!

……

“只要讓我再見他一面……”

“是夢也好。”

琴酒倏然睜開雙眼,心頭像壓了一塊巨石,隐約傳來沉而痛的錯覺。

“公子。”

房門被人敲響,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道剪影随即印在淺色的屏風上。

公子?

琴酒心下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拖着寬松的衣袖坐起身,張口道:“進來吧。”

一開口,他便愣了一下,這嗓音與他在夢裏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幾乎完全相同,有着低沉而瑰麗的質感,每一個音調都平和優雅。

這聲線與他相似,但發音和措辭習慣卻與他截然不同。

“公子,該洗漱了,一個時辰後您有一場妖怪退治,需提前準備,時間不多了。”

溫和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打斷了琴酒思緒,他詫異地擡頭,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了安室透的臉。

“你!……”琴酒一驚,脫口而出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室透一怔,像被責罵了似的低頭問:“公子何出此言?我是您的侍從,自然該服侍在您的身邊。”

“……”

琴酒眉頭微皺,從頭到腳快速地将他打量一番,發現他身穿淺藍色和服,梳着利落的高馬尾,活脫脫一個古代俠士的模樣。

他立刻反應過來不對,收起了驚訝神色,沉着臉說:“無事。吾方才做了一個逼真的夢,應是睡迷糊了。”

“便是做夢,公子夢中亦該有我。”安室透仍低着頭,卻擡眼去看他,謙卑的話語藏不住張揚的語調,“若無,便算我失職。”

“……倒也不必如此苛責自己。”琴酒淡淡地說着,下床穿上木屐,繞出屏風。

安室透快步跟上,服侍他洗漱和更換衣服。

一連串動作下來,琴酒發覺自己對這具身體的掌控非常順暢,并且在不刻意改變的情況下,他的行為舉止都會遵循新軀殼的本能,而非他本身的習慣。

這樣也好,不容易露餡。

因為要出門退治妖怪,琴酒換了一身狩衣,安室透原本想給他戴上帽子,卻被他以影響行動為由拒絕了,最後也只挽起發髻,用一根長長的烏木簪別住。

從房間出來,微冷的風吹響檐下的風鈴。

琴酒伸手接住一片遠處飛來的落葉,再擡眼,瀝瀝雨簾垂挂長廊,灰色的天鋪向遠方,帶來不好的壓抑感。

“吾問汝兩個問題。”他看着遠方蒸騰的深色雲氣,身體本能告訴他那是妖氣,面上卻不露分毫端倪,反倒跟安室透閑聊起來。

“公子請問。”安室透點點頭,除了稱呼,舉止随意得越發沒有侍從樣子。

“第一個問題,吾喚何名。”琴酒從懷裏取出折扇,輕敲胸口,“第二個問題,汝喚何名。”

安室透眼神一閃:“公子是在考驗我的忠誠?侍從不能直呼主上名諱。”

琴酒搖了搖扇子:“無妨,吾恕汝無罪。”

安室透勾了勾嘴角,笑意一閃而過:“公子名喚源賴光,而我……我叫安室透,是您的侍從。”

這話一出,琴酒大概就明白的場靜司對自己做了什麽手腳。

“吾曾聽過一個故事,叫黃粱一夢,出自某個古老國度,頗有警世之意。”琴酒旋身面向他,折扇在他額頭輕輕一戳,“莫要沉溺啊。”

安室透抓住他的折扇,微微笑道:“當然。”

妖怪退治安排在京都郊外的一座小山上,這裏是源家的私産,平常用來植樹造林美化環境,順便給族中子弟一個附庸風雅的去處。但必要時候,也能用作其他用途。

比如此刻。

琴酒做足了會看到很多熟面孔的準備,才走到山上,結果心理準備拉滿也擋不住看到白馬和白蘭時産生的無語。

這兩人都做陰陽師打扮,只不過白馬站在一旁畫符,而白蘭單手扣住妖怪的脖子,将縛妖鎖鏈套到它身上,再以臉朝下的姿勢把它按到坑裏。

琴酒當時就覺得這場退治有自己沒自己都無所謂了。

“公子。”

一張符畫完,白馬優雅地放下毛筆,施施然起身向琴酒行禮,一身源氏獨有的風雅貴氣。

相比之下,白蘭就要“粗糙”得多,他困住妖怪後小跑到琴酒身前,伸手扒拉了一下琴酒發簪上的穗子。

“啪——”

安室透毫不客氣地拍開白蘭的手,煞有介事地說:“放肆!不可對公子無禮!”

白蘭歪了歪頭:“安室啊,我平常都是和公子這麽相處的,以前你都沒說什麽,今天怎麽反應這麽大?”

“……以前不想管,現在想管了。”安室透冷着臉擋到琴酒前面。

“無趣,你眼裏除了光公子還有什麽?”白蘭咕哝了一句,腳踏玄步連連後退,“不與你們說了,我去找其他妖怪玩玩,最大的一尊便交給公子你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跑沒影了。

許是察覺微妙氛圍下的一絲怪異,白馬出聲打圓場道:“公子莫惱,他一向玩心大,非是有意冒犯。”

“吾已習慣了。”琴酒輕搖折扇,一派高深莫測,“汝之符箓可已完成?若完成,便去助他,以免他鬧出馬失前蹄的笑話來。”

“是,吾這便過去。”白馬稍稍躬身行禮,拿起剛畫好的符箓收入袖中,快步追上白蘭。

看來這兩人沒有自我意識,但性格都沒變。

目送兩人離開,琴酒做出判斷後,保持着“光公子”優雅的儀态環顧左右,确認人人都在為之後的妖怪退治做準備,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狀況,才像将軍卸甲一樣除去僞裝。

“安室透,別裝了。”他舉起扇子敲安室透的頭,“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安室透揉揉腦袋,似乎并不驚訝他的身份,饒有興趣地笑道:“難得有機會和你同臺競演——其實也沒有那麽差吧。”

“比的場靜司是好點,不過,如果我是真正的源賴光,你早就被識破了。”琴酒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倒也沒說他做得不對,“你可是侍從,哪有自稱‘我’的道理?臺詞還是要上上心啊。”

安室透撇撇嘴,抓住他的袖口把人拉近。

見狀,琴酒不用想都知道他t想抱上來,趕緊拿扇子将他敲開:“剛說完臺詞問題,你連最基本的表演都不要了嗎?”

“好吧,這裏人太多,不能給光公子和他的侍從傳緋聞。”安室透讪讪地退後,意識到自己行為有差,态度立刻認真起來,“公子,您要退治的妖怪在前方,要現在過去嗎?”

“嗯。”琴酒滿意點頭,扇子在指間一轉,斜.插.入側面腰封,“吾要去問它,它也老大不小,是不是該為自己準備後事了。”

安室透:“……”

源琴酒……啊不,琴賴光,啊不,源賴光,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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