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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中央庭的休息室裏，身上還蓋着一條小毯子。

“啊，醒了。”

“穆娅？”我望向發出聲音的女孩兒，“是你送我回來的？”

穆娅從另一邊走過來，搖頭道:“是那個白頭發的神官。”

難以置信……還以為他會直接把我丢那兒的。

我把毯子疊好放起來，順便打量了一下穆娅。雖說在原來的世界裏和這個女孩兒沒什麽交集，但我知道她本性善良，對人無害，而且從她給我蓋毯子這一點來看，在這個世界裏我們的關系應該還是不錯的。

“穆娅啊，”我和她排排坐，“你是不是對夢境很有研究？”

對方木木地點頭。

“那你知道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随時随地都能睡着……而且夢裏的對象連續兩次都是同一個嗎？”

穆娅想了想，問:“夢中的景象有連續性？”

“對，”我覺得她說到點子上了，“而且對方也很清楚地記得之前的談話內容。”

穆娅半睜的灰綠色眼睛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對方是神器使？”

“沒錯。”

接下來她又問了我很多細節，經過一番思索之後得出結論:“應該是你通過強制性的手段獲得了某個神器使的力量，你在夢境裏接觸到他的過去，但那不是他自願展現給你看的，所以才會一直搶奪控制權，不過……”

她頓了頓:“按照風花的描述，控制權可能已經穩定在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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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确實如此。

“等等，我捕捉到了重點，”我問穆娅，“表面上看起來是他在害我，其實歸根結底是因為我擅自獲取他的力量，強迫了他，逼得他不得不反抗？”

後者皺着眉頭陷入沉思，良久後給出答案:“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好像沒什麽不對。”

說完，她用雙手貼住臉頰，口吻中帶着醋意:“為什麽要找別人呢……其實我也很願意被風花強迫的呀。”

我後背一僵，隔了半天才琢磨出穆娅不是那個意思，于是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她的頭:“乖，別吓我。”

此時已經将近晚上九點了，盡管離正常的入睡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但我還是早早地上了床，希望能再次夢見伊斯卡裏奧好好陪個不是，畢竟人家好端端地反着社會，我卻強行把他收作了神器使，莫名還有點內疚。

可遺憾的是我沒有見到伊斯卡裏奧，甚至連夢都沒做。

“怎麽的呢？”我頂着一頭雞窩盯着鬧鐘，屋外的陽光把窗簾曬得透出了熒綜色，“都九點了，不會放我鴿子吧？”

這時，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我心裏冒出來。

他……是不是慫了……

于是四個小時之後，我來到了高校學園的聖星教會分部，這裏的信徒寥寥無幾，倒也能襯托出幾分平淡祥和。

瑟雷斯和往常一樣在澆花，我戳了戳她，請她幫我把伊斯卡裏奧叫出來。

當白發神官出現在眼前時，我猶豫了一下，将揣在懷裏的禮物遞了過去。

伊斯卡裏奧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短暫的詫異後又是禮貌性十足的笑容:“多謝指揮使閣下。”

“昨天晚上是我太過分了！”

他接禮物的動作一頓。

“總之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我極其認真地注視着對方的眼睛，“下次我一定會非常溫柔地對待你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铿锵有力，擲地有聲，湊巧路過的賽斯目瞪口呆地轉過來，手裏的民衆來信嘩啦嘩啦地往下掉。

我和伊斯卡裏奧不約而同地望向他，後者一直張着個大嘴看着這邊，忽而想起來自己還在工作，趕緊叫人幫忙:“伊薩克，出來幫我一把！！！”

伊薩克？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教會大門上，伊斯卡裏奧則去了賽斯那邊，想幫忙撿信，誰知被賽斯一口拒絕:“別別別，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然後，他悄悄抓住伊斯卡裏奧的手腕，壓低嗓門問:“孩子名字想好沒，我幫你們取一個吧，伊爾迷怎麽樣？”

伊斯卡裏奧會以微笑絕殺:“你的執勤表單還在我手裏，需要我向上級彙報嗎？”

“……你好無情TAT。”

伊薩克很快就從禮拜堂裏出來了，可連瞧都沒瞧我一眼就去了賽斯身邊幫忙整理信件，陽光雖然明媚，他的臉卻始終隐藏在陰影中。

看來這個世界的伊薩克是不認識我了。

等信件收拾好後，賽斯一邊跟我打哈哈一邊帶伊薩克回教會，進門前還沖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一臉茫然地看向伊斯卡裏奧:“你跟他說啥了？”

“幾句玩笑話罷了，”白發神官拿着禮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雖然我不明白指揮使閣下為什麽會跟我道歉，但凡事只要誠心認錯，神明都會寬恕你的。”

……哥們兒，我總覺得你話裏有話啊。

送禮是人與人溝通的橋梁，古人誠不欺我也，當天晚上我就又感覺到了伊斯卡裏奧的幻力，入睡之後，一扇門立在我面前。

我按住把手深吸一口氣，擰開，推門而入見到的是彬彬有禮的伊斯卡裏奧:“指揮使閣下，我已恭候多……”

“啪嗒”，門猛地被關上。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這個太大了。

我按住把手深吸第二口氣，擰開，推門而入見到的是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手捧書本的伊斯卡小奧。

哎，這回對了。

小奧懶懶地斜了我一眼，轉過身繼續看書。

我:“……”

是誰給了你傲嬌的資本？？！！

我拼命忍住想沖上去跟他辯論的沖動，試探性地挪到他身後，伸長了脖子左探右探:“看什麽呢？”

小奧又把身體轉回來，我只好繞到床對面再次探頭探腦，這次他直接把書抱在懷裏，頭也不回地問:“你來幹什麽？”

“這不是想聽你的聲音了嗎，”我小心陪着笑臉，“跟我說說呗，就神明的輪回那個。”

“神明的事不是你這種蝼蟻想聽就能聽的。”

“那就請注定會被神明眷顧的人給我講講偉大神明之輪回的精妙所在。”

小奧側頭打量了我一會兒:“真的想？”

我點頭如搗蒜:“想想想，這不做夢都在想嗎？”

半晌，小奧終于肯首了，我趕緊搬個小板凳在他床邊坐下，腰背挺得筆直，處處都是恭敬。

“毀滅，變革，篩選，然後蘇生，這是世界輪回的宿命，也是輪回的構成，”小奧講解起了輪回的本質，“在教會的典籍中，世間本就有無數輪回，一小時是六十分鐘的輪回，一天是二十四小時的輪回，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的輪回，每當一年到頭，人們就要慶祝新一年複生的喜悅。”

我面色嚴肅，重重地點頭。

小奧皺了下眉頭，似乎對我的表現不太滿意:“再這樣下去，為了容納下今後每一次輪回的記憶，人們會将過去遺忘，只有在終末到來，徹底跨過這些輪回，我才能得以面見神明的真容，我曾看過一段話，而何來猛獸，時限終于到期，正蹒跚而向伯利恒，等待誕生……”

“寶貝我聽不懂。”

小奧條件反射地抓緊手裏的書，我連忙擺手:“抱歉抱歉，你繼續你繼續，我不打岔了。”

他胸前起伏劇烈，貌似是被我氣得不輕，過了很久才有所緩和，他瞪着我，接着說道:“一經誕生便已然在所有的世間中誕生，一次死亡也不過是在某一瞬間的湮滅。”

我雙手撐住下巴安靜聽着，小奧也不說了，就這麽直勾勾地跟我對視……我突然反應過來他已經講完了。

“——哦哦哦！”我趕緊坐直身體瘋狂鼓掌，“叼！”

“………………”

小奧漸漸低下頭，肩膀因憤怒而顫抖，我正猶豫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子，誰知他猛地擡起頭:“給我滾出去！！！！”

下一秒，我再次被踢出夢境。

我一臉無辜地躺在床上，拿起戰術終端給伊斯卡裏奧發短信。

【我說錯什麽了？！】

聊天框左上角很快便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過了幾秒又沒了，很顯然是在删删改改。

【伊斯卡裏奧:指揮使閣下在說什麽呢？】

我迅速敲字。

【再來一次怎麽樣，我保證一個标點符號都不往外蹦！】

【伊斯卡裏奧:指揮使閣下應該是太累了，安心睡覺吧，明天還有工作】

【那我明天親自去找你】

對面沒動靜了。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我就跑去了聖星教會，結果賽斯說伊斯卡裏奧一大早就出門了，還借走了他的小電驢，具體去哪裏不清楚。

“小電驢？？”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賽斯，“伊斯卡裏奧騎小電驢？？？”

後者:“是啊。”

“拍照了嗎？”

我倆面面相觑，三秒鐘之後，臉上同時露出了賤兮兮的笑容。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快快快，我發你原圖！”

一旁的伊薩克:“……”

賽斯還有工作要處理，本來平常沒這麽勤快的，但格雷穆和伊斯卡裏奧都不在，他必須頂上。

“你留在這兒等會兒吧，伊斯卡裏奧不會耽誤工作的，回來得應該很快。”

他說完這話就走了，剩我和伊薩克單獨相處。

雖然原來的世界中我們成功阻止了伊斯卡裏奧的陰謀，但誰也不敢斷言在這個世界裏他會不會故技重施，為了保證伊薩克的安全，我必須提醒他。

伊薩克平常最尊敬神職人員，就算說破了大天他也不會相信伊斯卡裏奧會害他，于是我準備旁敲側擊一下。

“那個，伊薩克對吧，”我看着站在對面的黑發少年說道，“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了我以前的事。”

伊薩克現在是刺猬脾氣，對教會以外的人時刻保持着警惕:“什麽事？”

我醞釀了一下:“曾經我有三個很要好的朋友，我當他們跟親人一樣，就像你，格雷穆，賽斯還有伊斯卡裏奧一樣。”

提到這些，伊薩克沒有剛才那麽不耐煩了:“然後呢？”

“姑且就稱他們為abc吧，”我講道，“a和我關系最要好，就像是我的父親，後來我們因為一件事吵了一架，我年輕氣盛，以為自己被背叛了就果斷離家出走，被鄰居們到處追趕，這時c找到我，說自己能帶我離開這兒，要我擺脫鄰居後去找他，我答應了，誰知道他才是最卑鄙的那一個，不僅坑得我差點喪命還捅了我的朋友b，最後c跑了，a一直昏迷不醒，b身受重傷，我無家可歸只能跑去當童工，每個月連工資都沒有，你說可憐不可憐。”

伊薩克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你因為跟父親吵了一架就離家出走？”

我想了想，符合題意沒錯:“嗯。”

“輕信了別人的謊言？”

“對啊對啊！”

“最後不僅害得朋友身受重傷，還去黑店當了連工資都沒有的童工，連生活都成問題？”

“差不多。”

伊薩克沉默片刻，最後做出總結:“你是豬嗎？”

……

…………

………………

你完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