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修）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修）

太醫很快過來了, 賈代善的情況有些不大好，本來身體就不好，要仔細将養着, 如今這一刀雖然不是致命的一刀, 卻将賈代善的舊疾給帶了出來。

皇帝給太醫下令, 務必要治好賈代善, 否則就拿太醫院問罪。

太醫只能盡力醫治，只不過, 賈代善到底是外臣, 自然是不能留在宮中醫治的，等情況緩和一些，便挪回了榮國府。

榮國府還不知道賈代善的噩耗，賈政見賈代善如此模樣被送回榮國府, 火氣一下就沖着賈赦過來了, “兄長, 你為何沒有保護好父親，明明你當時也在場，你為何不照顧好父親，父親都這麽大的年紀了, 你居然讓他受這麽重的傷。”

賈赦瞥了賈政一眼, 然後就把目光撇開了。

“兄長這是什麽态度, 你對父親的孝順呢？父親如今受這樣重的傷，兄長難道不應該自責嗎？ ”賈政更氣了。

“二叔，當時情況混亂, 父親是救駕受傷, 相公也沒有反應過來。”桑梓皺着眉頭抱着賈琏替賈赦解釋道，這賈政到底是真擔憂還是只是故意指責聖夫？

“可是……”

“二叔, 我能理解你擔憂父親心切，只是，你在指責你的兄長的時候應該先去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桑梓打斷了賈政的話，她已經十分的不滿了。

賈政依然不服，賈母開口了，打斷賈政道：“政兒，你父親是救駕受的傷，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看看你父親的傷。”

這傻孩子，都已經說了是救駕受傷，再繼續說下去，外人該說他對皇家不滿了，到時候老爺的救駕之功怕都會被上面厭惡。

聽到賈母開口，賈政這才閉嘴。

太醫是跟着賈代善回的榮國府，太醫認真給賈代善診治着，桑梓就這麽聽着這些太醫商量着診治方案，雖然她沒有親自診斷，桑梓卻敢肯定，自家公公此次的情況怕是不好了。

明明是過年，大年第一天，街上完全被封禁，所有的百姓都被下令待在家中，正式開始清算與劉家有牽連的家族。

京城的百姓擔驚受怕，榮國府的氣氛也不是很好，賈代善一直昏迷不醒，整個身體都在衰敗，太醫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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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封禁了七日，該抓的人都已經抓了，這才解封。

剛一解封，榮國公出事的消息就傳了出去，賈敏和林如海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榮國府。

“大哥、二哥，父親怎麽樣了？”賈敏紅着眼睛問道。

賈赦搖了搖頭，示意賈敏自己進去看。

賈敏和林如海一同去往賈代善的床前，就看到昏迷不醒的賈代善，賈敏的眼淚一下落了下來，林如海詢問一旁的太醫，賈代善身體的情況。

“下官只能盡力，那一刀本不是致命傷，只是榮國公這些年南征北戰，一身的暗傷，原本就要好好休養，這一刀是徹底把他身上的暗傷給帶了出來。”太醫解釋道。

賈敏哭得更兇了，林如海連忙将賈敏攬在懷中。

等賈敏收拾好心情後，她對林如海道：“相公，這段時間我想住在榮國府照顧父親。”

“好！我陪你。”林如海一口應下。

榮國公受傷，還是救駕而傷，想來探望的人家不少，不過都被婉拒了，只讓親近了的幾戶人家過來探望，比如史家、王家。

賈代善昏迷十五日後，終于醒了過來。

皇帝聽聞賈代善醒了，親自來了榮國府探望。

“你這個老貨，吓死朕了，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拼命。”皇帝紅着眼睛罵道。

賈代善躺在床上虛弱一笑，用虛弱的聲音道：“微臣是為了陛下拼命，微臣從軍的時候就向陛下保證，一定會盡心竭力輔佐陛下，成為陛下的劍和盾，微臣很開心，臨了了，還能向陛下盡忠，微臣賺了。”

皇帝聽到賈代善的話，更傷心了。

“陛下莫要傷心，微臣都是自願的，今日死去都行，只不過家中還有兩個不成器的孩子，就只能拜托給陛下了。”賈代善即使不行了，也不忘記為賈赦和賈政打算。

“你放心，朕會好好看顧他們兩個的。”皇帝連忙道。

“微臣不是一個好父親，微臣這些年都在外面，對兩個孩子都有疏漏，特別是老大，微臣虧欠太多，微臣總覺得老大日後能繼承爵位，怎麽樣都比老二要好，平時也多偏向老二，老大自己在城東兵馬司謀了一個差事，我們做父母的居然什麽都不知道，真的是失職。”

“恩侯是一個好孩子，此次劉家作亂，也是恩侯發現的，朕會好好封賞他的。”

“他也就是運氣好，不用太高的封賞，微臣害怕他守不住。”說着賈代善虛弱地咳嗽起來。

“太醫，太醫！”皇帝連忙将太醫再次叫了過來。

太醫繼續給賈代善醫治，只是賈代善的病情依舊惡化了。

賈代善又昏昏沉沉的，每日清醒的時候不超過一個時辰。

到了二月十二，賈代善突然精神好了起來，他将所有的孩子叫了進來。

他一一看過了所有的孩子，他目光落到賈敏身上，“敏兒，你和如海好好的，有什麽心思可以來找你兩個哥哥，莫要什麽都埋在心裏。”

賈敏泣不成聲，連連點頭。

“如海，敏兒就交給了，莫要辜負她。”

“岳父放心！”林如海的眼睛也紅紅的。

賈代善又看向賈政，道：“政兒，你如今也有了官職，便要做好支撐自己小家的責任，做事之前，三思而後行，行事莫要沖動，多聽聽你哥哥的建議。”

賈政抿了抿嘴，心中不贊同，他憑什麽要聽賈赦的，但是賈代善病床前的遺言，他不敢不應，“父親放心，兒子知道了。”

交代了賈政，賈代善又看向賈母，道：“老大和老二本應該是兄弟和睦的，你莫要太偏心了，日後當家的還是赦兒，你莫要用自己母親的身份逼迫老大，該是頤養天年就好好養着，孩子們都是孝順的，偏心會讓孩子離心，家宅不寧。”

“老爺，我哪裏偏心了？”賈母不服。

賈代善見她不肯承認，嘆了口氣，便不再與她多言，而是看向賈赦道：“是父親這些年忽視了你，總以為你不喜歡朝堂，便沒有為你鋪路，想着讓你過你喜歡的生活，如今是父親錯了，你很好，即使沒有榮國府的幫助，你也闖出來了，日後榮國府就要依靠你來支撐了，你多聽聽你媳婦的話，多想想你自己，琏兒也是一個好孩子，你好好培養。”

“嗯！”賈赦擦着眼淚應下。

“我還有一些私産，我已經讓賈大分出來了，分成了十份，老大兩份、老二兩份、敏兒兩份，珠兒和琏兒各一份，桑氏和王氏也各一份。”賈代善交代着最後的遺言。

等賈代善把這一切都交代清楚了，然後繼續道：“如海留下，你們都先出去，我還有話要交代如海。”

衆人都離開了屋子，只留林如海在。

賈代善将林如海留下，自然是為了賈敏孩子的事情，賈敏不肯和林如海* 說，怕傷了夫妻情分，他都快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如海生氣，也怪他這個死人好了。

聽到賈代善的話，林如海有些驚訝，“敏兒都沒有和我說過這事兒，如若知道，我一定配合。”

“她也是怕傷了你們夫妻的情分，如若你真的不能生，她害怕傷了你的自尊。”賈代善虛弱地解釋道。

“敏兒應該早些和我說的，如若女婿不能生，也好早做安排，過繼一個嗣子來，這樣母親也不會有意見了。”

聽到林如海這麽說，賈代善終于是放心了，他沒看錯人，如海果然是一個好的。

賈代善最後一件心事放下，整個人的精氣神就散了。

“岳父，岳父！”林如海急了，連忙叫了起來。

賈赦他們連忙推門進來。

賈代善看着賈赦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賈代善死了，榮國府挂上了白幡，證明了一個英豪，榮國公徹底落幕了。

賈代善的身後事很熱鬧，尤其賈代善還是為了救駕而死，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甚至四皇子和六皇子都被皇帝派來吊唁。

賈代善的靈堂擺了四十九天，之後，就是給賈代善扶靈回金陵。

給賈代善扶靈的人選，自然就是賈赦和賈政，只不過是一個人去還是兩個人去，就有待商榷了。

賈赦和桑梓商量了一下，不管怎麽樣，給賈代善扶靈回金陵，他肯定是要去的。

桑梓也很支持他，“到時候你帶着桑蛛一起去，我也放心一些。”

賈赦點了點頭。

“對了，你也帶兩個賬房先生去，趁着這段時間，順便把金陵的賬給查了，之前你應該看過我是怎麽查賬的，金陵的賬也要查一下，趁着這個機會，把金陵的攤子料理了。”

賈赦看着桑梓，“我是去扶靈的，你這也要求太多了吧。”

“此次你立了大功，你回來必定會被授官授爵，你以為你以後還抽得出時間來解決金陵的事情，日後你想往上爬，金陵那些族親們惹出來的事，也是要算在你頭上的，你以後想被金陵的那些族親連累？”桑梓道。

“行吧！我會把金陵的事情料理一番的。”賈赦連忙道。

“那就好，也不知道二叔會不會去金陵。”桑梓道。

“他？”賈赦撇了撇嘴，道：“我猜他不會去。”

“我也猜他不會去。”桑梓和賈赦相視一笑。

果然，不過多久，賈母就把賈赦和桑梓叫了去。

“此次給老爺扶靈你們有什麽打算？”賈母問道。

“我們家爺自然是要去的，生前盡孝時間太短，死後總要陪老爺一段時日。”桑梓道。

聽到桑梓這麽說，賈母道：“政兒一直以來都是孝順的，平時在老爺面前一直盡孝，陪老爺最後一段時日的機會便讓給老大了，此次扶靈，老大一人去便好。”

“二叔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去也就不去了，我們也能理解，不過何為讓？我們家爺可不需要二叔的讓。”桑梓毫不客氣地怼了回去。

賈赦冷着臉，一言不發，他是知道母親偏心的，沒想到如今敢這樣。

“本來就是如此，以往都是政兒在老爺面前盡孝時日最多。”

“老爺臨終前讓太太莫要偏心，太太是渾忘了，二叔怎麽就在老爺面前盡孝時日最多了？”如若你說賈政是因為其他事務不方便去金陵，桑梓也能理解，你要說把機會讓給賈赦，那桑梓就不同意了，賈政的美名可不能踩在賈赦的身上。

“桑氏，老爺的屍骨未寒，你便是這樣頂撞我的？”賈母惱羞成怒。

“我只是實話實說，怎麽就頂撞太太了，老爺說了，日後支撐榮國府的可是我們家爺，太太不想讓二叔回金陵，直說就好，但是卻踩在我們家爺身上，是不是太過分了？”桑梓可不慣着賈母。

賈母看着賈赦，怒道：“你便是這樣看着你媳婦欺辱你母親的？”

賈赦心冷地問道：“我夫人說得可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你……孽障……”賈母罵道。

“老爺屍骨未寒，太太還是安分一些比較好，為你幫着賈政沒有關系，但是莫要害我的名聲，賈政不去，也沒有人會說他，但是又當又立，是不是太惡心了一些，而且他也挺沒種的，這種事還需要太太出頭，他自己縮在後面，還真是大丈夫所謂。”

桑梓看着賈赦，十分地驚奇，沒想到自家小聖夫居然成長了，以前面對賈母可是唯唯諾諾的，今日居然還敢據理力争，出息了。

“你……”賈母氣得不行，指着賈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太沒事兒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我們還得收拾行李呢。”說完，賈赦就拉着桑梓離開了榮慶堂。

等出了榮慶堂，賈赦一把抱住桑梓，桑梓這才發現，賈赦整個人都在發抖。

桑梓無奈地拍了拍賈赦背，無聲安撫着，明明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個男人，卻委屈得像一個孩子，以前老爺在，還能壓制太太，如今老爺不在了，日後還有得鬧呢。

賈赦離開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天氣正好，陽光高照，桑梓站在府門口送賈赦離開。

“大哥，實在是辛苦你了，我也想送父親回金陵，只是身上有差事，只能有勞兄長。”賈政一臉悲痛道。

賈赦心中嗤笑，身上有差事，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朝中一二品大員，離了他，朝廷都不能運轉了，一個六品的工部主事，離了他，朝廷能有什麽影響？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也不虧心，“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莫要最後連自己都給欺騙了過去，那就真的惹人笑話了。”

賈政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賈赦走到桑梓面前，道：“我走了。”

“記得我說的，好好在金陵守孝，不許拈花惹草，如若讓我知道你敢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回了京城，看我怎麽對付你。”說着，桑梓就捏上了賈赦的耳朵。

“疼、疼。”賈赦道。

桑梓這才放開了賈赦，“早去早回，記得我會在京城等你回來。”

說着，桑梓又抱着賈赦的臉，親了一口。

賈赦應了。

一旁的賈政看得是目瞪口呆，最後罵道：“有傷風化。”

最後，賈赦給賈母行了一禮，然後就起身，帶着棺椁離開。

皇帝帶着四皇子站在城頭，遠遠地看着賈家運送棺木離開的隊伍出神。

“當初的故人又有一個不在了。”

“父皇節哀，榮國公必定不會想要見到父皇為他悲傷而傷到龍體。”司徒琛連忙勸說道。

“只有恩侯那個孩子送代善去金陵嗎？”皇帝問道。

“是呀！聽說是因為平時都是榮國公的二公子在榮國公面前孝敬，此次扶靈，就是希望大公子能夠多陪陪榮國公，又聽說是因為二公子在工部當差走不開，所以只有大公子一個人給榮國公扶靈去金陵。”司徒琛道。

皇帝一聽，臉就冷了下來，“代善這個媳婦，代善在的時候就偏心得很，代善臨終前，只對恩侯極為虧欠，代善臨終前還特意交代了不能偏心，代善屍骨未寒，她的老毛病就犯了。”

司徒琛也覺得匪夷所思，見過偏心的，也沒見過這樣偏心的，誰都知道第一個流言是誰傳出來的，榮國公夫人做事兒也忒不講究了。

“你注意一下，等恩侯回京城，便将恩侯的爵位封給他，你再在朝中挑一個三四品的官給他。”皇帝道。

“父皇放心，兒子看中了一個官，正覺得恩侯合适。”

“哪個？”

“應天知府。”

皇帝一愣，然後笑了，“确實适合他，他那滾刀肉的性格，也不怕得罪京城的權貴，他也合适。”

司徒琛松了口氣，應天知府，正三品官，是京城地界的父母官，他覺得這個官職正适合賈赦，至于賈赦的那兩個好友，陳飛揚和馬穹，倒是要好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