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梅雨
第43章 梅雨
餘承前在腸道手術完成後,依舊需要住院靜養,餘哲寧又單獨去病房看望了父親。
在此期間,他正好遇到派去幫忙的墨姨,她殷殷地問他生日的時候回不回家。
餘龍飛也打來電話。
無非透露,兄長買的生日禮物是一輛昂貴跑車,讓餘哲寧有時間就回家看看。
餘哲寧說:“沒興趣。”
“也随便你。”餘龍飛打了個哈欠,“其實你搬出去也好。對我好——這次海外出差,我是明顯感覺到哥對我都寬容了很多。哼哼,畢竟,家裏只有一個弟弟了。啊,對了,我在家舉辦了一周的party,他這幾天也硬是沒吭聲。換成以前,那軍統般的鐵拳早就向群衆砸下來。”
餘哲寧目前在繁華區的高級公寓獨自居住。
雖說是“獨自”,每天也有小钰、男護工、康複師和家裏的清潔阿姨輪番□□,而今天中午,李訣上門。
這可是一個稀客。
餘哲寧和哥哥這位秘書其實不算太熟絡,但彼此相處得還算可以,就把他迎進來。
“新聞不過月,過月無新聞。圈子裏男女婚約的
事,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大家早就見多了。”李訣說話很直,“餘龍飛讀大一就被你哥直接趕去管了四年碼頭,整天和那堆壟斷市場的日本人和意大利人打交道。但鈞哥是舍不得你做這些粗活。你哥其實替你想得很遠,他曾經說假如你和栾妍好上了,想和她一起出國,他就把海外那邊的數字和投資業務給你。”
餘哲寧只是微笑,眼睛裏有疏遠的神色。
李訣再問:“你和栾小姐還聯系嗎?”
“她爸媽來找過我。但栾妍跟我說,她以後再戀愛也絕對不會找比我哥差的。” 餘哲寧平靜說,“這個意思就是,我比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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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相顧無言的時候,餘哲寧手機震一下。他道歉後拿起來查看,稍微一笑。
李訣看他一眼。
“是嶼薇,她突然很頻繁地聯系我。”餘哲寧随口說,“半夜很罕見就給我發了條微信,問我生日當天回不回家。哥現在還讓她住在四樓嗎?”
李訣将賀嶼薇被強行抓過來當保姆的過程斟酌地說了,不過,略過了賀嶼薇本人的私事。
“小賀不是你哥這邊兒的人。她……以前的日子,過得挺苦的。”
李訣說話點到為止。
他還帶來七八個保溫飯盒,說是親自做的飯,留給餘哲寧。
“你的腳傷……”李訣低頭說,“讓你受苦了。但有句話我還是想說,比起其他看父輩臉色的三代們,你哥替你和餘龍飛出頭扛了很多東西。”
黑眼鏡秘書不是會說軟和話的男人,今天卻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地說這些。
餘哲寧面露為難,他苦笑:“我今年确實不想在家過生日。但是,也不想你在我哥面前難做人……這樣吧,2月14日的時候,我回家露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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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號是情人節。
對餘家的另外一個人來說,2月14號前的每一分鐘,都過得度日如年。
賀嶼薇心神恍惚,甚至完全忘記還要上英語課。高教授在一樓等了她足足半個小時,還是沫麗用無線電把她call下來。
高教授極為不滿,訓斥賀嶼薇學習态度是越來越差了。從聖誕到現在一直都在懈怠。賀嶼薇被罵得臉色蒼白,根本不敢擡頭。
把氣沖沖的高教授送走後,賀嶼薇站在餘家的會客大廳發呆。
裝飾春節的花束已經再□□幹淨淨地撤走。
豪宅的內裝要義之一是,留白。并非每個角落都得有家具和裝飾品,要學會斷舍離。
賀嶼薇把她原本就不多的行李,再次縮減份量。
什麽雪花球、什麽紙鳶——她在短暫的留戀後全部舍棄。只帶自己的書包走。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仔細地研究那一條花束般的車道。內宅、外宅、私人公路,公路,車站——嗡嗡嗡。
是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聲。
太好了,餘哲寧終于回複她了。
他說2月14號也就是生日的前一天,他會回家。
餘家占地面積實在是太大,又坐落在郊外。賀嶼薇覺純靠步行絕對逃不出去的,她也不想拉其他傭人下水。
餘哲寧,是家裏唯一能牽制住他哥哥的人。
賀嶼薇打算搭餘哲寧的車離開餘家,中途讓他把她放在城裏的車站。餘哲寧是一個很善良的男生,他絕對會不問緣由地幫她。
她沒想好之後去哪裏,但腦海裏,有一個聲音悄聲提醒,先從餘家離開比較好。
餘溫鈞……這個人不對勁。
他很不對勁。
“你在這裏呆站着做什麽?”沫麗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邊。
墨姨還在餘承前家幫忙,只能時不時地抽空回來,目前依舊是她的副手沫麗在管事。而沫麗是一個手臂紋着猛虎,紅眉毛的卷發女人。
賀嶼薇把餘哲寧2月14號要回來的事情告訴沫麗,沫麗不驚訝,餘龍飛早就吩咐他們要舉辦一個小型的生日party,酒水、飲食和蛋糕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而今晚,他們還會布置大廳。
“你也一起吧。”沫麗說。
賀嶼薇連忙點頭。
“哦,還有林廚那裏接到二哥的指示,從今開始,廚房會為你專門開一個小竈。”
賀嶼薇一怔。什、什麽?
“已經給你專門購置兩盞小炖鍋。采購食材裏也多了一些溫補食材,你有什麽喜歡吃的,可以直接告訴廚房。小钰在城裏照顧另外的少爺,她暫時回不來。”
沫麗說話不像墨姨那樣快,她說話很慢,一字一頓的,那雙紅眉毛下的眼睛卻望着她。
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諸多情緒就像蟻群,密密麻麻地爬過小腿、爬過背脊、爬上臉頰,圍着她繞了一個圈。賀嶼薇口幹舌燥,她能感覺到,沫麗似乎在等自己解釋什麽。但是,她無法說出餘溫鈞對自己做過的事。
餘家上下,都把餘溫鈞奉為神明。
其次,這種事說了很麻煩。
算了算了,她在14號就能搭乘餘哲寧的車離開。現在,也就假裝一切正常就好。
但在離開前,賀嶼薇在豪華的宅邸只剩下一個願望。
“聽說餘家的花園很漂亮。裏面還種着不少能提前開花的樹,我能去看看嗎?”
“可以啊。但,三月才是花期。哦,前段時間家裏剛開了臘梅和玉蘭,現在桃樹、杏樹、臘梅都剛剪過枝。花園的D區的标志點再往東走,有一株四色的灑金碧桃,一株樹上能開四種不同顏色的花。家裏為了它,特意修了路燈。”
賀嶼薇把沫麗說的方位暗自記在心中。
*
原本想在下午去一趟花園,但等幫忙布置完生日party現場以及廚房确認最終菜單,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餘哲寧做人向來親善,家裏的傭人們湊錢給他買了一件生日禮物,聽說是一整套的擦車清潔用品。
賀嶼薇則把她在寺廟裏求來的平安符和她手織的圍巾也包裝好。
她趴在桌子上,寫了一張生日賀卡。
寫祝福的時候,賀嶼薇也只是工工整整寫下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這種老套的祝福。
雖然餘溫鈞不住在這裏,但每天晚上也會回來看一眼。賀嶼薇趴在房間窗戶上觀察了足足半小時,車道的燈光沒有變亮。
她戴上口罩和帽子,悄悄走出房間。
她如今對餘家內宅的各個樓層和房間很熟悉,打算從地下泳池的那條道路繞到宅邸的背面,再從那一片薔薇群裏直接跑去花園。
好巧不巧,他們還是撞上了。
玖伯跟着餘溫鈞一起進行海外公務,他年紀大了,倒時差有點難受。餘溫鈞便給他放了幾天的補休假期,今晚也沒讓李訣跟着。
前段時間的低溫,車道兩側的路燈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頻閃。
沫麗處理事宜不如墨姨那般高效,今晚剛剛換好的燈泡還需要調試亮度,餘溫鈞也就沒讓他們開燈。
而餘溫鈞剛走到客廳,就見一個帶着帽子帶着口罩的可疑家夥從電梯出來,鬼鬼祟祟地往外跑。
他咳嗽一聲,對方全身僵硬
賀嶼薇得提醒自己記得呼吸。
“我待會去花園裏散半小時的步。你也跟着。”餘溫鈞打量了她一下,随後淡淡地說,“有話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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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家的花園到底有多大呢?
總之,很大很大。
早春的風不容小窺,在肌膚上留下小小的劃痕。賀嶼薇舉着一個防風燈籠,在前面替餘溫鈞引路。
是的,她居然拿着燈籠。
花園裏也有太陽能地燈,但越往深處走,路燈的光線就變得很暗。不過,餘家居然準備燈籠這件事,還是小小的震撼到了她。
賀嶼薇忍不住走神,在哪裏還見過燈籠來着?
噢,以前工作的農家樂也挂着燈籠。
不過,那都是紅彤彤的大紅燈籠,而不是現在手裏提的,上面淡雅畫着花鳥的輕巧燈籠,把手是木制的,打磨得極其光滑。
紙鳶、燈籠,還
有四樓走廊側邊的走廊挂着一副據說幾十萬的定制孔雀雙面繡,餘溫鈞出乎意料地很喜歡中式的手工制品呢。
賀嶼薇再擡起頭,他們曾經在戶外獨處過。
那還是她在農家樂後廚裏工作,餘溫鈞也讓她帶路,他說要看看農家樂的全貌,兩人一起在池塘邊看到了鴨子(也可能是鴛鴦)。
賀嶼薇意識到她曾經很怕他,很抵觸他,但這股擔心慢慢地消退,直到……
他吻了她。
在夜晚冰冷的空氣中,賀嶼薇的眼睛發痛,餘哲寧現在又在做什麽?
她之前居然膽敢問餘哲寧有沒有接過吻。因為“接吻”,對自己就好像登月一樣是觸不可及的事。她實在是不肯承認,之前那種接觸算是一個“吻”,但如今,她絕對已經被他哥哥強吻了。
自己又該怎麽面對餘哲寧呢?他會讨厭自己吧!雖然,這件事和他沒什麽關系。
賀嶼薇被莫名的羞恥和沮喪折磨的時候,沒發現自己已經默默走到餘溫鈞的後面。
一路無話,反而是他輕車熟路地帶路。
兩人來到了花園深處,沫麗嘴裏說的灑金碧桃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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