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分散小雨

第64章 分散小雨

吃晚飯的時候,餘龍飛知道哥哥帶賀嶼薇一起去餘承前的家。

餘龍飛提起餘淩峰的表情有些鄙夷:“那賤種每次見我都想用髒爪子摸我的車!”

餘龍飛抱怨了好幾句,随後問他哥呢。

她小聲地說:“他,他回來後就直接上樓了。”

餘龍飛又說:“哥和餘承前說了什麽?”

賀嶼薇被支走了,哪裏知道這些,便搖搖頭。他斥責她:“什麽都不知道,你整天是幹什麽吃的?真是一個蠢貨。”

餘龍飛罵完她,卻也決定今晚別上五樓了。哥數落起人來就沒個完。明天找機會問一下吧。

#

此時此刻的五樓,餘溫鈞抱臂坐在書桌前。

他的面前,擺着一臺手機,而手機裏的錄音完整地記錄下她和餘淩峰所有的談話內容。

錄音內容很普通,讨論的是什麽護照、狗、whv什麽的。

賀嶼薇沒有說起餘家兄弟們的任何事情,也沒有談太多自己的事情。除了必要的回答,大部分時間也都是餘淩峰滔滔不絕地在說。

他能想象得到她默默點頭但又神游天外的樣子。

餘溫鈞再打開餘淩峰送的曲奇餅幹盒。

可愛的鐵盒包裝,裏面裝着普普通通的糖油混合物,打開時有一股濃郁的黃油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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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奇餅幹,不罕見。但這家香港老字號的曲奇在口味的把握上格外講究,多一分嫌太過甜膩,少一分沒有幸福感,所以在本地的銷量一直不錯。

餘溫鈞心想,賀嶼薇到底算哪一種口味的曲奇餅幹。怎麽就能在調動他口味和被他嫌棄之間,把握得那麽适度?

當小姑娘踩下油門,滿臉堅定,朝着那一輛飛奔的郵政貨車馳去,餘溫鈞根本阻止不及。

他迅速地用手幫她按着方向盤,但幾乎是眼睜睜看着卡車兩盞如同死亡之眼的車燈和擋風玻璃後對方司機驚恐的臉逼近在眼前。

死神降臨,即使是餘溫鈞的心跳在一瞬間飙升到極致。

在生命盡頭,餘溫鈞的心情居然奇異地平靜,沒有一點痛苦和憤怒。

他冷然地想,有意思。

他,餘溫鈞,活了半輩子,居然就栽在這麽一個平凡無奇的小角色手裏了。

那個總是沉默、羸弱且對他人毫無反抗的女孩子,隐忍多日,在床上也裝得柔柔弱弱的,居然是要和他玩玉石俱焚的那套!

可是下一秒,賀嶼薇一邊死死地踩着腳下油門一邊輕盈地和狂撲而來的死神擦肩而過。

她雙手緊握着方向盤,甩了一個果決且粗糙的尾,居然就又傻乎乎地重新把車開回原軌。

安全停車後,賀嶼薇還像一個沒事人似的,滿臉興奮地陷入幻想中。

她才不在乎副駕駛座上是誰呢。

餘溫鈞在旁邊啞口無言地看着她,足足三分鐘,他的心髒依舊陷入無法控制的狂跳,和暴怒當中。

他毫不猶豫地壓住她。

某一個瞬間,在餘溫鈞的眼裏,她早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這個瑟瑟發抖的小東西不知道是什麽,但肯定不是人了。

它,是餘溫鈞的對手,或者是他前進道路上要解決的某個小問題小齒輪。

餘溫鈞前所未有專注地審視着她,試圖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找出一絲陰謀、仇恨、虛僞、偏執、狠辣或別有用心的蛛絲馬跡。

只要能找到一絲可疑的線索,他就會絕不手軟地親自處理她。

什麽男女之情,什麽床笫之歡,在餘溫鈞的眼裏根本就不存在。

手裏的小東西完全被吓呆了。

賀嶼薇呆若木雞地看着他,明明剛才開車還挺有幹勁兒,行動也充滿果決。但她此刻瞪着眼睛,透亮眼神在幾下的悸動後迅速又像蒙上一層灰紗似的,徹底地黯淡,被湧上的眼淚模糊了。

攪不開抹不勻,充滿着對萬事萬物的悲哀和不信任。即使如此,那雙黯淡眸子依舊像是一抹月亮而清清楚楚地照着自己。

賀嶼薇沒有哭也沒有辯解。

她顫聲卻振振有詞地反問,他是不是對餘淩峰下手了。

餘溫鈞在暴怒和懷疑迸發之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那是誰,聽她說下去才意識到是自己同父異母弟弟。

等一下。

她在說什麽?

餘淩峰不上學,和他餘溫鈞有關嗎?

當然沒有。

餘溫鈞是真的很忙。他對賀嶼薇上學的事都沒有多麽上心,也沒派人在學校監視她。

一方面,她所上的高中是市重點,裏面的家長卧虎藏龍,他倒也不想惹人注目。

另一方面,餘溫鈞也覺得,即使改變環境,人的性格很難改變的。賀嶼薇就是那種安安靜靜不作妖的人,而這種人在學生時代通常會很孤獨。

不過,賀嶼薇說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名,餘淩峰。她和汪柳有關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播種就很難除去。

餘溫鈞做事向來當機立斷。他立刻帶着賀嶼薇來找餘淩峰,并把外套手機交由她保管,再錄下音,其實就是想找出一絲破綻。

但兩個高中生聊的,無非是賀嶼薇想偷偷拿着whv跑出國的事——這甚至不是秘密。餘宅的上上下下,連他都知道,賀嶼薇想申請澳洲的打工簽證。

而汪柳見了賀嶼薇時也沒有任何異樣。

餘溫鈞要承認自己松一口氣。

他可以允許賀嶼薇不愛自己。但是,他不會允許一個想要自己命的女人留在身邊。

他對攻略蛇蠍女人的心沒有興趣。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他。

*

餘溫鈞還在閉目沉思,門輕輕敲醒。

他睜開眼睛,賀嶼薇規規矩矩地走進來,臉上依舊是一副像往常那般克制着很想逃跑的神情。

她走到書桌前又停下來,垂着脖子。

跟脫了水的郁金香似的,他最不喜歡這種半死不活勁頭了。

餘溫鈞将後背靠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地敲了敲桌面。

她不情願地擡起頭。

“今天開車的時候,你差點釀成事故。環島內調頭是要走逆時針方向的,你開到左邊車道,對方司機才會按喇叭警示。第一,你逆行了。其次,你搶道了。郵政司機沒提前減速躲避的話,你我必死無疑。”

聽完餘溫鈞的解釋,賀嶼薇這才恍然大悟。

她終于明白,他驟然翻臉的原因。

賀嶼薇是家裏司機老王教的開車。老王教了她最基本的啓動車輛和停車技巧,但沒教過她任何交規。

……她純純憑着和餘哲寧一起打馬裏奧賽車的經驗上路的。

無知者無畏,她身為無證駕駛司機,居然有膽量去超一個大卡車,真的是置別人和自己的生命于不顧。

賀嶼薇頗為後怕,眼中帶着強烈的歉意。

餘溫鈞看她默默低下頭,說:“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

他對她認錯的态度還算滿意,便說:“拿回去。”

賀嶼薇順着他的目光看書桌,書桌上面有一個墊紙,有餘淩峰臨走送的曲奇餅幹盒,還有一把奧迪車鑰匙。

經歷今天的一切,她以為餘溫鈞必然直接收回車鑰匙,說什麽女人果然不擅長開車,從今往後,再也不允許她碰車等等。

“我,還能開車嗎?”她小心地确認 。

“可以。”餘溫鈞頓了一下,說,“你沒問題。”

賀嶼薇忍不住盯着餘溫鈞向來平靜的面孔。

此刻,她突然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感激:“謝謝你。拿到正式駕照前,我絕對不會将車開上公路了。還有我問過餘淩峰,他并不是因為你才沒上學。一切都屬于我自作多情。對、對不起。”

餘溫鈞漫不經心地看着她的表情。

低級錯誤,一直是他最讨厭的事情,是以餘溫鈞剛剛一邊解釋原因,心裏卻微微煩躁。

他自己在這件事上犯了一個最低級的錯誤。

他明明親眼見識過,這個怯懦卻一意孤行的孩子做各種奇葩事而心靜如水的樣子,怎麽就能同意去坐賀嶼薇的車?

況且,賀嶼薇會啓動車,但沒學過任何交通規則和道路安全法律法規那些正規駕校裏科目一的內容。今天都是他指揮她上路——這事他也有一大半責任。

當然,餘溫鈞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反思告訴她。

他心裏不痛快,此刻只是語氣平平地說:“只會用嘴說‘對不起’,行動呢?”

行動?

賀嶼薇愣了幾秒,在他的目光中頭皮發麻,耳根子也熱了。

她不再是小姑娘,都來了五樓,總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吧?

餘溫鈞示意她走過來。

賀嶼薇磨磨叽叽地走過來,她深呼一口氣,無奈地準備按照老規矩坐到他大腿上。

他卻推開她: “解開我的褲子拉鏈,然後是襯衫扣子。”

賀嶼薇哦了聲。

但餘溫鈞撐着側臉,用沉穩冷凜的口氣說出地獄級別的命令:“不準用手,用你的嘴和舌頭去道歉。”

肉眼可及,賀嶼薇的細瘦手臂上迅速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張了張嘴,想微弱地說不,餘溫鈞卻以稍微嚴厲的口吻說:“知道今天危險了嗎?我們現在可能都在icu裏躺着,而且,全部是因為你犯的低級錯誤才發生的車禍。”

“不會讓你進icu的啊!”賀嶼薇顫抖着嘴唇,小聲地擠出這一句話。

她想方設法地逃離餘家,但沒有動過一絲想傷害餘溫鈞、乃至要他命的念頭

她不是積極勇敢的性格,也不是心思善良的人。

她只是悲觀覺得,在傷害別人前,必須得做好自己會被同樣刺傷的覺悟。而賀嶼薇已經沒有辦法再下一次那種決心。

但餘溫鈞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說辭吧。賀嶼薇也不想跟別人解釋自己的苦情人生觀,她最讨厭別人用那種理中客的口吻評價自己“你好颠,你思想好消沉,你是人間異類”。

反正,她也從來不相信他嘴裏那句,“快點喜歡上我”。

餘溫鈞再次冷冷催促說:“我沒看到你拿出道歉的态度。”

賀嶼薇只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疲倦,再次說了一句“對不起”。

餘溫鈞看着她很悲哀地盯着他的花襯衫,許久後,她居然真的湊了上去,小心地用嘴去解男士襯衫紐扣。

餘溫鈞心想,他果然不讨厭她。

假若,賀嶼薇擺出一副貞潔烈女的剛烈姿态,說什麽謀劃趁他坐在車上時一起撞車兩敗俱傷。假若,她反複地說“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第一次開車”,這種試圖推卸責任的話,再假若,她在他此刻極不耐煩的情緒下都看不懂眼色,喋喋說一些無聊的人生大道理,試圖鬥嘴觸他逆鱗——餘溫鈞會在一瞬間斬斷對她的興趣,并讓她後半輩子過得倍為坎坷

……但,賀嶼薇不會這麽做。

不論發生什麽事,她至少有在很認真地去面對。

發生任何事情,她也都會率先從自己這邊找原因,甚至于,會把一切事由都認為是自己的錯,并在那種巨大罪惡感的驅使下去忍受別人對她做出很多過分的事情。

這算是賀嶼薇性格裏極為消極的部分。但即使這樣,他一點不讨厭。

餘溫鈞低頭凝視着賀嶼薇。

布料已經濡濕一片,但她的舌頭笨得要命,嘴巴含着扣子怎麽都解不開。

他摸了摸她頭頂永遠翹起的幾根呆毛,便說:“換個簡單的。”

賀嶼薇擡起頭。

因為焦慮、惱火和自尊心的強烈受損,她的額頭已經開始出汗,而眼睛也亮得驚人。

餘溫鈞便在她面前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換成了舔手:“我曾經教過你方法,從下面的部分開始。”

賀嶼薇沉默着照做。

只要沉默,她的情緒就能被壓得很小,腦子可以逃避眼前的現實似的。她垂下了眼睛,開啓嘴唇,靠過去準備去舔他的寬大掌心。

餘溫鈞卻突然挪開手指,溫熱舌尖就觸到了他的嘴唇。

……接吻了。

久違的餘溫鈞專屬氣味。

賀嶼薇頓時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啊”一聲,趕緊撐住他的肩膀。

“嘴上說對不起,腦子裏一點都不長記性。”餘溫鈞冷冰冰地說,“開車的時候要一直看前方,做事的時候也必須得盯着既定目标。這個道理很難懂嗎?”

呃,被罵了。

賀嶼薇讷讷地說:“……我很緊張。”

餘溫鈞把她往上抱了一點:“如果想要我多寵寵你,就得喜歡上我。如果想要我的命,就得比我更沉得住氣。話又說回來,我今天就沒有你沉得住氣。你贏了,開心點。”

賀嶼薇的內心百味陳雜。

每當她想徹底抛棄自尊心,随波逐流,眼前的男人卻會彎腰幫她撿起來,并說一些體貼的話。

真的是極難揣測心意的人。

別人想得罪他或想讨好他都會一頭霧水,怪不得餘溫鈞被弟弟們評價說“腦子被割了一部分”。

兩人沉默地看着彼此,餘溫鈞的眸子裏浮起一層淺淺的欲望。

她頓時一驚,對這種欲望一點不陌生。

“從今晚開始,我能重新碰你了嗎?”餘溫鈞這麽柔和地問,篤定她無法給出否定的回答。

他只是需要一個心甘情願陪他上床的工具人,賀嶼薇默默地告訴自己這個事實。

可是,做工具人是她目前存活的方式。

……雖然不被任何人需要和認可,雖然她無法在主流的社會上奮鬥并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雖然她只是個輕易能被主角競争下去的炮灰角色。

她仍然有一丁點兒想要活下去。

“回答我。”餘溫鈞再說,“我現在說我要你,你能做到嗎?”

她微微地點頭。

從脖頸開始的親吻。

耳側、下巴,臉頰和鼻尖處流連着,雖然是吻,但更像是出遠門回來的主人檢閱着他的所有物,溫柔觸碰時又有着壓迫感和警告。

賀嶼薇即使癢得要命卻也不敢做出明顯躲的動作。

她心裏默念“不管他對我采取什麽态度,床上的事情只發生在床上,我始終是屬于我自己的”,随後聽到他低聲說“舔我”。

賀嶼薇下意識地遵從。她剛勾住他的舌頭,他也攬住她的腰,再次強勢地吻回去。

小女人的肌膚滑了很多,多日沒做,她終于長了點記性,沒有再什麽“別碰我”“我去死”這類極端掃興的話。

即使過程中,餘溫鈞稍微重重地咬一下她的舌頭,她只是身體僵硬,并不會想反擊或咬回去。

等餘溫鈞離開她的嘴,賀嶼薇的身體難以抗拒地軟下來,他沒有扶她,任她無力地滑落在木地板上。

餘溫鈞看着她在自己皮鞋邊喘氣,俯下身,單手搭在膝蓋,另一只手把她的頭發捋到腦後。

“□□跪。”他溫和地說。

她還在大口呼吸,目光像野兔子似的彈跳,最終擡起眼睛對上他的目光,露出一絲無措和羞恥,和一種難以察覺的疏遠。

餘溫鈞靜靜淡淡地看着賀嶼薇。

嗯,她真的不喜歡他,但也真的對他沒有抵抗力。

性格像苔藓一樣見不得光,卻偶爾會迸發出極強的決斷力,确實是一個有原則且善良的固執好孩子。像這樣性格的女孩,總會勾起別人心中的某種嗜虐欲。

餘溫鈞繼續若有所思地輕摸她的頭發。

人,是不可能無限忍耐痛苦的。而她發作的點又在哪裏?

他略微用力,抓起她逐漸柔軟豐盈的發絲,讓兩人的鼻尖相碰。

随着兩人距離的拉近,賀嶼薇屏氣凝神,總感覺胸口的勇氣開始流走。

接下來肯定又要經歷狂風暴雨的糾纏。

她又要去體會那一種游離在道德之外,大腦都無法拽回來的深入感。

明明厭惡和他糾纏,可是,她已經落到無法抗拒的場合裏——

餘溫鈞低聲說:“踢掉你的鞋。鞋以外的地方,由我脫。”

賀嶼薇的下巴在男人的西裝褲上方開始顫抖。

消失多日的猙獰巨獸,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生長,一直頂穿二道門。在他的催促中,她光着腳,失足踏入充斥着粗重荊棘和火熱熔漿的試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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