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低能見度

第65章 低能見度

餘淩峰第二天就開始回高中讀書。

他所産生興趣的女同學在班級裏看到他,恢複到平時閃閃躲躲的狀态。

賀嶼薇靠近餘淩峰,純粹懷着想利用他逃跑的心情,但餘淩峰對自己那麽熱情,她反而有一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是一個陰暗大人。餘淩峰再次試着和她交談,賀嶼薇靜靜地搖頭。

放學鈴一響,餘淩峰看着她提着書包跑走了。

而班裏人也悄悄地傳她是一個不世出的領導人的大小姐,每天放學後有司機來接,絕對不允許她去其他地方。

賀嶼薇沒有心思關注這些。

在短暫的嘗試後

,她放棄了在這所高中交朋友的想法。本質上,她也确實不關心同學們在想什麽。

#######

天氣越來越暖和。

每次在花園散步的時候,空氣裏都好像有金色的東西在閃爍,遲來的,新鮮的,模糊的,可能是花粉。

她早上打開窗戶不停地打噴嚏。

餘溫鈞聽聞後讓家裏醫生過來檢查,她被拉去打奧馬珠單抗疫苗,又約了流感疫苗和九價疫苗。

從那晚開始,賀嶼薇再次恢複了去五樓的“慣例”。

爺爺奶奶如果健在,會恨鐵不成鋼且指着她的鼻子,痛罵這是一個放蕩、毫無自尊和廉恥感的女孩,寧願沒養過她。但是……賀嶼薇感覺她的嗅覺和道德像打了麻藥一樣,逐漸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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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己是着魔了。

華麗的五樓,床帏低垂,女士拖鞋被踢得散亂。

在這裏,她不需要僞裝和讨好,不需要思考任何活着的價值,也不需要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或追求未來的方向。她只要靠近那個男人的身體,就會被強烈的索求和滿足着。

餘溫鈞在床上和他在生活裏性格一樣,以身作則地引領她到最後,同樣,也一手遮天到忘卻道德的黑暗地步。

激烈的情事後,餘溫鈞依舊回酒店,而賀嶼薇做賊一般抱着垃圾溜回房間,洗澡,寫作業。

該說是因禍得福嗎?

每次從餘溫鈞的床上爬下來,賀嶼薇為了逃避海浪般的自我譴責和厭惡,倒是能夠踏踏實實地學習了。

據說這叫“賢者時間”。

再據說,大城市的白領們都會花費不菲的金錢去辦一□□身卡。賀嶼薇安慰自己,去五樓就類似去健身房一樣。她把餘溫鈞看成健身教練好了,除了他們在上床,她自己不要把他的很多行為賦予更多意義。

這種畸形關系姑且先維持到拿到高中畢業文憑前。

她心想,自己一定一定要通過會考。

##########

趕巧了,餘龍飛在一天叫住她。

他遵從餘溫鈞的指示準備把奧迪過戶,律師提醒,車輛轉讓手續也需要被過戶者的身份證和駕駛證。

“你暑假去考個駕照。駕照拿到手,才能把車登記到你名下。”餘龍飛頓了一下,“有句話叫,扮豬吃老虎。你在我家半年了吧,白吃白住還撈了一輛車,相當的可以啊。這年頭,醜逼不需要多作怪,只需要當個小保姆就行了。”

賀嶼薇已經習慣餘龍飛的刻薄,默默地聽着。

她沒有見過駕照的實物,餘龍飛正好随身攜帶着,就抽出來扔給她看一眼。而這一眼,倒是讓賀嶼薇敏銳地發現細節——餘龍飛的駕照本已經超過有效期限。

“胡扯什麽?”餘龍飛搶過來一看,嘿,确實如此。

駕照的有效期間分別是六年、十年和無限期。

他的國內駕照不知不覺過期三個月了。車管所倒是發了提示短信,但餘龍飛直接忽視了。

餘龍飛內心罵一句,正好今天閑着沒事,準備跑去車管所補辦。

賀嶼薇腦子裏跟着一動。

她幾乎是鼓起半輩子的勇氣,小聲地問:“請問一下,車管所離戶籍大廳近嗎?我的身份證不小心弄丢了。我,我想補辦一下。”

餘龍飛默許她跟着一起來。

賀嶼薇在戶籍大廳花了二十分鐘,拍照、填表格、錄指紋,快速地補辦了一張新的身份證。她甚至都不相信,自己能這麽順利。

補辦身份證需要一周。

實際上三天左右就辦好了,她的身份證郵寄地址明明是寫在高中,卻先被送到餘宅。

***

這天晚上,餘哲寧也久違地回家。

餘龍飛正在餐廳獨自吃飯,看到他後立刻高興地讓墨姨加了雙筷子,又讓廚房多做兩道菜。

賀嶼薇不在。

“她這一周好像在準備什麽高中考試,每天回來後都散散步,先睡一覺。半夜才下來自己吃點東西。”墨姨回答。

她目前對賀嶼薇的态度也有點拿不準。剛開始只是一個小保姆,但現在,賀嶼薇搖身一變居然成為客人……或者是,更敏感的身份。

餘龍飛卻不耐煩地說:“比起小保姆,你不覺得哥這段時間的狀态有點怪?他現在每天七點多就回來了,今天晚上原本有個政協會議,哥也直接推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餘哲寧也正在看賀嶼薇的新身份證。

也許是角度找得好,也許賀嶼薇确實是個美人胚子,明明是在機器上随便拍的照片,女孩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餘龍飛還在喋喋不休:“我猜,哥最近的反常舉動和一個人有關。”

“你不會是想說和嶼薇有關吧?”餘哲寧嘆口氣。

餘龍飛眯着眼睛:“別跟我打岔——哥的萬年跟屁蟲小眼鏡兒好久沒來了。哲寧你知道怎麽回事嗎?前段時間,你不是說要去越南找栾妍嗎,怎麽又不去了,難道說,哥偷偷吩咐你做了什麽事?”

餘哲寧但笑不語。他的目光落在手邊,賀嶼薇的身份證平擺在桌面。她睜大眼睛,鎮靜卻憂傷地看着這個世界。

#######

周五的時候,賀嶼薇從學校的傳達室把新身份證拿回來。

她正暗自高興,但回來後,還是被墨姨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

“舊的身份證還在我這裏,是不是忘了?”

餘家的傭人們都幹了挺久,沒有一個是傻子。

墨姨已經猜到,賀嶼薇不敢從自己這裏要身份證而補辦了一個新的身份證,大概是隐瞞着想做點什麽。不過,墨姨也猜不到賀嶼薇想要新身份證是要辦理護照。

她只是把這件事如實地反饋到餘溫鈞那裏,但對方發話說證件就由自己保管。賀嶼薇考完駕照後會有駕駛證,也都由她自己收好。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多餘感情,墨姨此刻也就對賀嶼薇哼兩聲。

*

今晚,餘溫鈞回來的早。

賀嶼薇剛從花園裏散步回來,就和他在門口撞上了。餘溫鈞沒有像往日那樣直接去五樓,而是和玖伯低聲商量什麽。玖伯點點頭,無聲和內宅管安保的人一起離開。

他們身上散發着一種很不祥且緊張的氣氛。

賀嶼薇倒退幾步,便蹑手蹑腳地從長廊處溜走。

她如今在餘家過得越發謹慎。

餘溫鈞的身邊有太多雙眼睛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她真的不知道,兩人的不茍醜事能瞞多久。唉,她真的希望能瞞多久是多久。

結果另一個當事人看到她,直接皺眉說了一句:“昨晚你咬了我一口。”

賀嶼薇喉嚨梗住,她前後左右看了一眼後,才緊張地看餘溫鈞。

他确實是在對她說話。

餘溫鈞穿着是深灰色高領毛衣,拉下來,他的脖子處有一塊紅印。

“噓,噓!”賀嶼薇着急地用手指抵住嘴唇,再趕緊跑去幫他把毛衣整理好。

墨姨随時可能迎出來聽到他們對話,與此同時,她下意識回想牙印發生時的場景,腦海裏湧來過分刺激的畫面弄得雙臉發燥。

肌膚相親的次數過于頻繁,兩人之間的身體距離感近了很多,但這不代表賀嶼薇對現狀滿意。

她退後兩步,很不自在地說:“……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餘溫鈞凝目看她片刻,倒也轉而說起別的:“五月底要參加兩科的高中會考吧?對成績沒信心就趕緊找一個家教補習。能力不足就別硬撐。你要向龍飛和哲寧看齊,他倆讀書時期的成績都相當的不錯,尤其是龍飛。”

賀嶼薇的臉色再度一沉。

餘溫鈞腦子最奇怪的一點在于,他總在奇怪場合自然而然地提到兩個弟弟們的名字。也不知道這人是為了炫耀弟弟,還是為了刺激她。

而且,他誇的還是餘龍飛!

賀嶼薇忍不住擡起下巴,她說:“……成績好但紀律差的學生是很麻煩的。他成績好,關別人什麽事,那是他自己的前途。但他搗亂,卻需要別人幫着收拾亂局。”

墨姨無聲地端着托盤走進來,把他們的對話聽到一個尾聲。

家裏傭人們最抵觸的絕對是龍飛少爺。

一方面,餘龍飛此人極為挑剔且難伺候,另一方面,他出手也不如餘溫鈞大方。

賀嶼薇曾經被餘龍飛一把推進泳池,持續高燒差點喪命,這幾乎是刻骨銘心的仇恨。但如今寄人籬下,她的性格也弱,只能委屈自己和餘龍飛好好相處。

不過,她絕對沒忘記這段屈辱歷史。

現在,向來寡言少語的小姑娘掰着手指頭,開始詳訴餘龍飛在家的各種奇葩事跡,有她親眼目睹的,有餘家傭人多年來口口相傳的,還有餘龍飛親口炫耀他做的……

墨姨在旁邊聽着,暗自着急。

賀嶼薇的言辭沒有誇張。但餘溫鈞此人極為護短。他自己可以暴力教訓弟弟們,卻其實又很讨厭旁人說兩個弟弟的壞話。

在墨姨想咳嗽打斷前,餘溫鈞便出聲跟墨姨打了聲招呼。

賀嶼薇呆了下,等回過頭看到墨姨頓時羞赧不已,低聲道歉後溜走。

餘溫鈞等她跑遠,再平淡對墨姨說:“明天和後天,我要在家處理點事。幾個住家傭人都別出來亂逛,車道的燈也全關了。龍飛如果來找我,就說我在城裏處理點事,暫時都不回來。從今晚開始,不準任何閑雜人等進出家裏。”

##########

#############

李決目前住的是朝陽公園附近一所四室兩廳的大平層。

曾經是屬于餘溫鈞的房産之一,雖然過戶給李訣,但如今每個月7塊多錢一平方米的物業費也都是餘溫鈞順手幫他交着。李訣也就充一下燃氣和電費。

對單身漢來說,這住宿條件有些奢侈。

李訣住了這麽長時間,除了一些精致廚具,沒有添置任何的家具。電視、洗衣機和冰箱都是當初搬進來的型號,不過以餘溫鈞的手筆,那些也都是名牌而已。

寬敞的客廳裏,有兩個已經整理好行李的拉杆箱。

李決找清潔人員把房間打掃得幹幹淨淨,他自己又重新收拾一遍,此刻坐在沙發。

到了該告別的時刻。

李決最後看一眼空蕩蕩的房間,提着兩個行李上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去哪裏,李決報出餘宅的地址,但到達目的地時,卻沒有下車。

建築物掩藏在逐漸茂盛的綠植之後,也是李訣曾經住過最久,最接近“家”的奢華地方。

當剛來的時候,李訣也充滿懷疑、恐懼和厭惡。

他曾經打碎過二樓套房裏的古董玻璃而打算逃跑,但在花園裏繞了很久都沒走出來,誤觸警報,附近的公安局直接派來警車。還是餘溫鈞在半夜三更從警察局把自己領回來,餘溫鈞倒是沒說什麽。但餘龍飛當時在旁邊不幹不淨地罵,餘哲寧看了他們一眼就又跑回房間睡覺。

李訣之後逃跑了幾次,後來,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下。

他們,是他的……家人。

不,李訣暗自糾正,餘溫鈞勉強才算是家人。而現在,他必須走了。

李決略微低低頭,又讓司機掉頭前往醫院。

今天是餘父手術後再回來體檢的日子,他這個級別做全面體檢需要兩天,且會在病房留宿一晚。

李決在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大床房,放下兩個行李箱,再次前往醫院,但他沒有去高級幹部的病房樓,而是走到地下停車庫。

春節出差前,他在醫院這裏停了一輛外地牌照的越野車。

李決在地下室的廁所裏,用剃須刀把頭發剃短,戴上假發,再将平常一絲不茍的西裝脫掉再換上皺巴巴的T恤、牛仔褲和布鞋,把黑框眼鏡收在褲兜,随後将車開出車庫。

一路暢通。

但到了地庫的門口,前方的欄杆沒有動。

繳費顯示不成功。

李訣正疑惑的時候,左邊的車窗突然被敲一下,站在外面的人是餘哲寧,他彎腰看着自己。

李訣內心巨震,但面皮不動。

餘哲寧示意他降下車窗,李訣只降了一條縫。

餘哲寧笑着說:“沒發現自己的車牌號被換了嗎?”

李決沉默片刻:“你哥呢?”

“跟我走,你馬上就能見到他。”

李訣看到,餘哲寧的身後跟着幾個穿着黑色T恤且身形矯健的年輕男人。而欄杆之後的道路被另外一輛越野車擋住,此刻車後面也有另外的吉普車橫在道路上。

前後都被堵,自己就像甕中之蛐,怎麽都逃不出生天。

餘哲寧再說:“你可以踩油門沖上去,但是我會跟上你。如果你要脫車逃跑,我們免不了得打一架。唉,我的腳之前受傷了,就算不受傷,打架技術也肯定不如龍飛。可無論如何,我今晚都不會放你走,因為這是哥叫我做的事。而我不想被哥瞧不起。”

李訣沉默了好長時間,他把車鑰匙拔了,說:“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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