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晴時多雲
第77章 晴時多雲
接下來的一周,餘溫鈞依舊沒有現身,也沒主動聯系她。
但,玖伯突然回來了。
偶然一次,賀嶼薇去小廚房,發現玖伯正幫着廚師打包一碗春筍老鴨湯,裏面放着不少當季的料,聞上去是股北方不常見的味道。
煲湯是用家裏的柴火竈,酒店的統一廚房顯然無法完成,因為口感和溫度考慮,他們用紫砂壺裝的,廚師長擡頭看到賀嶼薇臉上的表情,警惕地退後一步。
“鍋裏還剩下不少,你自己拿碗盛吧。這一份要送到瑰麗的。”
賀嶼薇臉一熱:“……我,我現在也并沒有很餓。”
後來,玖伯每天回家來取特意為餘溫鈞做的滋補湯羹,總會遇到這個姑娘。
她也不說什麽,就是幫廚師收拾食料和廚房,随後就在旁邊啞巴似地盯着他們打包。
廚師長很喜歡她的勤快,玖伯也只對她笑笑。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墨姨眼裏逐漸變成一個徹底的吃貨,不過,她也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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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發地熱起來。
賀嶼薇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開車技術娴熟不少,雖然有新司機的毛病,比如雙手緊緊抓着方向盤,後背不敢挨着靠椅背。
但她在電腦上做了科目一的考試。都高分通過,餘家幾個司機看她開車後,也說這水平應該能通過駕照考試。
賀嶼薇心想,這樣就夠了。
別人提供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她就拿來使用。而如果被抛棄,她也不會留戀任何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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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小人物,居然為富人和男人感到傷心,實在是太不自量力了。有這個功夫還是先把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吧。畢竟,等餘溫鈞厭煩了她,她随時都可能被趕出去。
賀嶼薇閉閉眼睛,再次下定決心,但突然傳來兩聲喇叭,前方的車道居然行駛來一輛久違的車。
駕駛座的門打開,許久未見的李訣走下來。
餘龍飛聞訊也走出來。
他和李訣二人向來不和,在餘溫鈞眼皮子底下也各種明争暗鬥。而現在,李訣居然和自己有了一層半吊子的親戚關系。
昨天,集團剛發了一封餘溫鈞寫的企業內部信,大意是因為突發事故,李訣的調動被推遲,但李訣目前依舊能在餘溫鈞身邊擔當秘書工作,一切待遇如常。
餘溫鈞不是心慈手軟的性格,身邊也不缺人才,可是面對李訣,确實是網開一面的。
李訣今天來餘家,說是想拿一些他暫時放在餘家的衣物。
餘龍飛看到李訣,牙齒就咬得嘎吱作響
他斥責:“還敢來我家啊,臉皮真夠厚——賀嶼薇你跟他走幹什麽,你是白癡嗎!”
但小保姆根本沒搭理他,依舊快步地追上李訣,餘龍飛氣得想罵她是廢物,臉上的傷又開始作痛,暫時隐忍住。
李訣在餘家二樓有個專屬客房,他看着身後的賀嶼薇,冷冷問她:“你不恨我嗎?”
恨?賀嶼薇頗為不解。
她一直以來确實很怵黑眼鏡秘書,但沒到“恨”這麽強烈的地步吧。
“哲寧的車禍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不是喜歡他嗎,我傷害了他,你應該也會恨我。”李訣抿抿嘴。
當別人指出自己對餘哲寧的情愫,她已經不會害臊或閃躲了,反而升起一種淡淡的無奈感。
賀嶼薇搖搖頭,她說:“你……恨餘溫鈞嗎?”
在知道餘老爺子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之後,李訣在震驚、羞愧、後悔諸多複雜情緒之外,最明顯的感覺居然是釋然。
在餘溫鈞身邊工作那麽多年,李訣幾乎忘記要複仇的初心,但母親的死和沉重的童年讓他內心壓着一塊大石。
曾經在很長時間內認為,他應該過得是餘溫鈞的生活,而原計劃也是想讓餘溫鈞出車禍的,事到臨頭,突然選擇了撞向他兩個弟弟車裏的一個,且沒有狠下殺手。
李訣說:“我曾經以為,自己是靠着對鈞哥的恨意才支撐下來的。這些年一直在自問自答,為什麽明明可以自立門戶,還非得僞裝自己,天天跟在仇敵身邊當一個不值錢的小弟。但漸漸的,原因已經不那麽重要。為什麽連複仇對象這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都搞錯,就是因為我的心中有所期待。恐怕,我內心也希望鈞哥是同父異母的哥哥。鈞哥說等他身體恢複好了,就要帶我去認親爹。”
話雖然這麽說,但李訣看起來對他的身世根本就無所謂了。
“我已經将近二十多年沒掉過一滴淚,但那天,聽你說起和爸爸的事居然沒繃住。”随後,李訣往她身後瞥了一眼,發現門口餘龍飛沒來得及收回的皮鞋,便冷冷說,“血緣關系不重要,鈞哥說他喜歡我。”
……喜歡?等一下,喜歡是什麽意思。
賀嶼薇拼命地掩飾住驚愕,只是問:“你倆什麽時候說的這話?”
李訣說昨天晚上去瑰麗酒店和餘溫鈞短暫地見了一面。
賀嶼薇走下樓的時候,墨姨給玖伯遞上來一個別冊,讓他帶給餘溫鈞。
這是宅邸下半年要更換的設備老化資料和部分家具報價,墨姨檢查後要交給餘溫鈞最終過目。厚厚的一沓冊子,其中分為設備組、戶外花園區和四周的公路保養和電力網。
賀嶼薇看着那沓厚厚的文件,都能想到某人面無表情翻看它的樣子。
#####
瑰麗北京是瑰麗品牌在國內的首家酒店,對面就是央視大樓,旁邊是cbd商業區。
車停在門口的時候,遇到點阻礙。
某塗姓男明星參加活動,裏裏外外擠着粉絲的身影。
賀嶼薇戴着口罩和帽子,下車後一路小跑低頭進大堂,巨幅的宋代山水畫就以一種震撼的方式映入眼簾,而電梯裏也是一副潑墨畫加上抽象的中文字。
她沒敢多看,在用玖伯給的房卡刷到正确的樓層後就靠在電梯牆壁。
餘溫鈞所住的套房樓層,從電梯走出後還需要經過酒店的第二次來訪者安檢。
賀嶼薇報上房號,又幾乎是機械化登記了名字。但這時門房接到一通電話,有明星私生粉從別的樓層坐電梯上來,對方一邊道歉,一邊快速地跑去電梯旁查看。
賀嶼薇吸一口酒店特有的夾雜芬芳氣味的空氣,她內心打着強烈的退堂鼓,但還是提着湯羹和水果走到房間門口。
今天下午,她在反複地猶豫和掙紮後,還是鼓起勇氣攔住玖伯,問自己能不能去看望一下餘溫鈞。
玖
伯什麽也沒多說,給了她一張房卡,就讓司機送她過來。
餘溫鈞套房門口的門鈴怎麽都按不響。賀嶼薇內心剛有一點的着急,這時只聽到“滴”的一下,原來把房卡靠上去,在瞬間,門鎖就被打開。
*
幕簾四垂,一股靜谧的氣氛。
這是賀嶼薇第二次來到高級酒店。
房間裏沒有開燈,落地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當作步行燈照耀着腳下。将近200平方米的套房,賀嶼薇就像夢游阿拉伯人建造的豪華宮殿一般,小心的,如同小螞蟻在夜晚草地上跋涉,順着直覺往前走。
推開兩扇磨砂玻璃門來到卧室。
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柔軟的枕頭上有一個正沉睡的人頭。
賀嶼薇頓住腳步。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凝視着那個背影,強迫自己說話:“餘、餘先生,你醒着嗎。”
沒有回答。
“對不起,沒經過你允許就進房間。但我聽說你生病了?”
含含糊糊的聲音到最後已經變得接近耳語。賀嶼薇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嘶聲說話:“你還好嗎?”
床上的人似乎依舊還在沉睡,沒有回答。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頭。
餘溫鈞為什麽也住院了?是陪着餘龍飛還是他自己受傷了?她還能在這裏繼續住嗎?
自從知道餘溫鈞在草原打了餘龍飛之後,就有某一種焦躁像流水穿過體內,持續地影響她的心情。
但此刻來的不是時候,還是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那個,我先走了。”賀嶼薇發脹的臉皮好像終于恢複到平常的狀态,“希望你的身體能快點恢複。這話……我是真心的。”
賀嶼薇再把一縷頭發從臉旁抹開,輕輕将卧室的玻璃門合上。
她帶了玖伯讓送來的水果和湯羹,将餐廳的冰箱打開。
一股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冷藏室有小盒的哈根達斯,但只有朗姆酒和覆盆子口味的。賀嶼薇心想,餘溫鈞獨自一人時會吃冰淇淋嗎?
完全想象不出來的場景。
餐廳的桌面有一個剔透的水晶煙灰缸,有部分煙灰。賀嶼薇順手把煙灰缸刷洗幹淨。
各種事情辦完,她也準備離開,途中路過沙發,光線灰暗中,沙發似乎堆着高低起伏的髒衣服。
餘哲寧也有這麽一個不好不壞的富貴習慣,順手往椅背或沙發上一扔衣服,反正有人跟在少爺的屁股後收拾,保持整潔。
賀嶼薇照顧餘哲寧時總會替他挂衣服,習慣性地走過去準備收拾,手摸上去,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她曾經試圖用阿Q精神掩埋但根本無法抹去的平安夜糟糕記憶,閃電般浮現在眼前——海邊的小荒屋,半夜時分,破舊的床上睡着一個溫熱身體!
根本不是髒衣服。
……這裏睡着一個人!
骨子裏強烈的厭惡和恐慌讓賀嶼薇嘴裏發出尖叫,她猛地推開對方,而黑影被驚動,随後,對方迅疾地扼住她的喉嚨。
賀嶼薇的四肢瘋狂地撲打着對方,卻被按在地面,對方正用絕對的炙熱體重壓制住她。
又是一段隐約熟悉的糟糕感覺,賀嶼薇想也不想就大喊:“餘溫鈞!餘溫鈞!救、救命!”
掐在脖頸的手卻松開,接着,她聽到上方說:“好好好,我已經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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