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悶氣

第二十二章悶氣

林子裏一片寂靜，在場五人誰也沒說話。

趙志敬适才說出的事情太過離經叛道，猶如平地驚雷。宋人講禮法倫理，武林中又最是講究尊師重道，楊過若是和小龍女真有男女私情，便是犯了大忌，一旦流傳開來，楊過會是人人喊打的武林敗類，小龍女也會清譽全毀。

郭芙本就惱怒，想着再也不搭理楊過了，但又一想到楊過或許會身敗名裂，又為他着急起來。這一急一怒，她的腦子更加昏亂，什麽都想不清楚了。

郭芙壓了壓怒氣，語氣不顯得過于生硬，說：“耶律妹妹，耶律大哥，我有些累了，進去睡一會兒，勞煩你們值夜了。”

耶律燕忙點頭，道：“郭姐姐安心睡，有我和哥哥守着。”

耶律齊溫聲道：“本來也該我們兄妹值夜了。楊兄，龍姑娘，你們也進去歇一會兒吧，明天還要趕路，大家都養好精神。”

楊過一直看着郭芙，盼她和自己說句話，或是給個眼神也好，但郭芙理也沒理他，扭頭走了。

他正想叫住她，又聽小龍女說：“過兒，這些天我累極了，你也累了吧，我們也進去吧。”

郭芙聽到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她回頭看了楊過和小龍女一眼，眼中的鄙夷之意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楊過一見，心頭大痛，頓生悲憤，恨不能馬上把趙志敬抓回來，砍成八段。他心道：“你明明知道趙志敬的為人，知道我和他的過節，為什麽還要信他的話？難道這些天我們的情誼都是假的嗎？你說要為我去全真教讨個公道，是不是也忘了？”

楊過本就偏激剛烈，被別人冤枉，他都會暴跳如雷，何況是被郭芙冤枉，更是氣急攻心。他甩開小龍女的手，幾步跨到郭芙面前，說：“我沒有做錯事！你別冤枉我！”

郭芙悶頭往裏走，不料面前突然降下一堵人牆，截住她的去路。楊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郭芙先是閃避，又覺不忿，像是怕了他似的，又瞪了回去。

她道：“讓開！”

楊過不讓，她往左走，他堵左邊，她往右走，他堵右邊。郭芙越發惱怒，用力一推，竟然把楊過推得倒退幾步。兩人都沒想到這道力氣這麽大，楊過愣了片刻，郭芙趁機跑進破廟裏。

楊過追進去，喊道：“芙妹，你推我！”話音裏頗有些委屈。

郭芙看也不看他，到耶律燕睡過的角落裏坐下，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不聽不看，別來惹她。

楊過氣得胸膛一起一伏，郭芙不搭理他，他也沒什麽辦法。他站在她面前，瞪了一會兒，找了個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坐着，也閉目養神。小龍女默默地到楊過身旁坐下。

他們都累了，很快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五人動身南下。小龍女沒有馬，本想和楊過共乘一匹，但楊過說那匹癞馬太瘦弱，承擔不起兩個人。

耶律齊想了個主意，道：“郭姑娘，能不能麻煩你和阿燕共乘一匹，龍姑娘若是你不嫌棄，可以騎我妹妹的馬。”

郭芙和耶律燕都無二話，兩人樂滋滋地騎上小紅馬，先上路了。小龍女向來随意，謝過耶律齊的好意，騎上了耶律燕的馬。

郭芙和耶律燕走在最前頭，楊過和小龍女居中，耶律齊殿後。

早上天剛亮，楊過就從樹林裏摘了很多野果子回來。他特意挑選了又大又好看的果子給郭芙。郭芙看了一眼，神色淡漠，仍是不跟他說話，轉過頭去卻跟耶律燕有說有笑。

楊過心裏又氣惱又難過，他自問沒有做錯事，郭芙生他的氣毫無道理，還不是她大小姐脾氣發作，他一次一次地讨好她，盼她消氣，但郭芙卻把他的心意丢在地上踩。楊過傲氣頓生，心道：“你不理我，我也不會理你。”

睡了一夜，郭芙原本氣消了些，她想脫衣練功這個法子邪門得很，但細究起來江湖中各門各派的獨家功夫中都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古怪法子，古墓派的脫衣練功倒也算不上有傷風化。

她又想趙志敬與楊過的過節太大，他定是會到處散播，毀楊過和小龍女的名節，只靠她一人一張嘴自然是辯解不過來的，到時候她就去求爹爹媽媽幫忙，為他們正名，以他們兩人的威望，他們一句話頂得上趙志敬之流說上百句話，總之是有辦法的。

郭芙見楊過挑選出個大漂亮的果子，知道是給她的，她心頭一喜，但臉上還繃着。楊過第一次拿來時，她故意不理他，等他再跟她說兩句軟話，她便借坡下驢。

她只是沒料到楊過也生氣了，轉頭把那幾個大果子全扔出去了。

楊過回頭，見郭芙瞪他，他吊兒郎當，笑道：“芙妹，你想吃大果子？你怎麽不早說，沒了。”

郭芙看出他是故意的，心道：“我還沒消氣，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她“哼”一聲，不再理他。

郭芙和楊過互生悶氣，在路上跟別人都能有說有笑，但一見對方，就都板着臉，互不理睬。耶律齊和耶律燕暗暗好笑，這兩人平白小了幾歲，跟孩子似的賭氣。

傍晚，他們來到一個小鎮投宿客棧，郭芙和耶律燕住一間房，楊過和耶律齊住一間房，小龍女單住一間房。

吃完晚飯，各自回房休息。耶律燕故意大聲嘆氣。郭芙問：“怎麽了？”

耶律燕道：“郭姐姐你什麽時候才跟楊大哥說話？你不理他，我看他都蔫兒了，今天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

郭芙道：“他也沒理我啊。”

耶律燕笑道：“明明早上人家還特意給你摘大果子，你都不理人家。”

郭芙面上微紅，忍了忍，壓住嘴角，道：“人家是誰？”

正說着，有人敲門。郭芙開門，是小龍女，她請郭芙去她房間說話。

郭芙和小龍女一前一後進了屋，小龍女關上房門，說道：“郭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郭芙剛坐下，一聽這話，吓得站起來，忙說：“龍姐姐，別說求不求的，折煞我了，有什麽事你說吧。”

小龍女靜默片刻，似乎她要說的話難以開口。郭芙等着她說，心裏忐忑不安。

小龍女說道：“郭姑娘，過兒是個命苦的孩子，你知道麽？我求你待他好一些，莫要折騰他了。”

郭芙面色通紅，是氣的。她知道小龍女是一片好心，但這話不中聽，好像她在故意折磨楊過似的。她面容緊繃，沒好氣道：“我怎麽折騰他了？是打他了，還是罵他了？”

小龍女盯着她看了半晌，搖頭嘆氣，道：“過兒是世上最好的人，我疼他，愛他，想嫁給他做妻子，只是他不願意，我以前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願意，那晚在你家裏，我才明白了。”

郭芙聽她說想嫁給楊過為妻，以為聽錯了，見小龍女神色如常，不似瘋癫，不得不相信她沒聽錯，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龍女像是沒看見郭芙震驚的模樣，繼續說道：“過兒他愛你，待你好，郭姑娘，你能不能也待他好？我瞧得出來，你對他好一點，過兒就很滿足了。”

郭芙慢慢回過神，結結巴巴道：“龍姐姐你說你愛......你愛他......你們是......師徒啊。”

小龍女自來不在乎禮節名聲，笑道：“是啊，那又怎樣？過兒曾經跟我發過誓今後心中只有我一人，若是有了別個女子，就得給我殺死。”說到這裏，她神情變得凄哀，又嘆一口氣，聲音也低下去，“他不喜歡我了，我也不忍心怪他，也不要他殺死你了。郭姑娘，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你和過兒好好過，這次我就不跟你們回襄陽了，我回古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