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矛盾升級

矛盾升級

人工草坪搭建的高爾夫球場,外圍由真金白銀組鑄成休息區域,後方各種巨型雕塑,龍虎相對高聳入雲端,突兀又震撼。

玺域賀家的私人休閑場所坐着滋城異者之家家主。

賀谪慢條斯理地洗過手将帊子扔到左右侍奉的“饕餮”身上,示意對方可以開口說話。

“家主,少爺應該是把腕表摘了,目前我們監測不到他的殊力波動情況,用不用提醒他戴回去?”

“不用,免得打草驚蛇。”

“如果少爺徹底覺醒了殊力,将對您的轉換不利。”

賀谪不在意的哼笑兩聲:“徹底覺醒?笑話。”他不在意地逗弄了會兒鳥,“我挑撥他和梁逸的關系,是想讓他覺醒那麽一點殊力。”

稱呼順嘴而來,慈父扮得順手:“三兒和小二殊力相斥,借用梁逸引出三兒的憤怒,剛好把那份不詳的殊力釋放出。”

“家主,小的是怕少爺的憤怒導致殊力提前覺醒……”

“兩年的藥白吃了?”賀谪不耐煩地打斷,“我養了十來年的娃子我還不了解?梁逸再漂亮,也不過是個玩具。三兒玩夠了就會厭棄,一個花瓶而已,還能讓三兒為了他爆發性覺醒不成?”

“那不如讓少爺回玺域待着,也好控制……”

“我身上有小二的殊力,還不穩定,不能見三兒。小二的屍體還存在玺域,等我完全吸收再處理,況且……”賀谪說到最後神色一凜,“他是少爺你是少爺?”

言外之意,先管好自己。

賀谪彈了彈上衣不存在的灰塵:“準備一下,晚上就回滋城。”

六十正當年,賀谪身健如虎,要多虧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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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吸收的小二到年底差不多可以完全融合,明年開春,就輪到他的寶貝三兒……

而且,到那時候梁逸體內的胚胎嫩芽也該有動靜了。

剛領回這對雙胞胎時,他就找人算過八字。

但孤兒去哪兒知道八字?賀谪掐指安排時辰放在雙胞胎身上,他随意之舉,到大師嘴裏得來意外之喜。

小的八字旺他。

他們這樣的人最信這個。

為此他特地回了趟玺域,算一算什麽時候開斬他這個小兒子最合适。

明年開春,他養了多年的籽便可以雙雙瓜熟蒂落。

*

歸一廣場,陽光越過禿了吧唧的樹杈子完全打在梁逸的後背上,襯衫因為雙臂前驅用力而繃緊。他單手撐着長椅邊緣,另一只手按着上腹,挽起的半截袖子露出的手臂鋪滿細密的冷汗。

脆弱不堪一擊的身體經過一杯牛奶的折磨變得更加虛弱,恐怕一陣輕風就能給他卷走。但梁逸無暇顧及,他回想起那天賀丙生氣時,指尖環繞的殊力波。

紅色,很特別,是雙胞胎異者才有機會擁有的火系殊力。

看來他這番苦心設計的自投羅網還是有些效果?賀丙果然最恨被欺騙。

只是親手種下的因,果實如何他都需要承受,旱澇保收本就是自然規律。

所以,梁逸坦然接受自己垮掉的身體,但依舊無法适應各種疼痛突然的襲擊。如果是循序漸進的攻擊,還能容出時間讓他采取應對的方案,不過他現在往往是被突如其來的劇痛擊得措手不及。

從診療區出來,梁逸扶着牆坐到長廊的椅子上。一場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會診,忽然而至的腹痛讓硬生生忍耐到結束的梁逸近乎虛脫。

白大褂發潮,冷汗已經淋濕襯衫,他的狀态肉眼可見的差。

路過的部員見他狀态不對,立即上前詢問。

有那麽一瞬,梁逸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劇烈的耳鳴。

硬是吊着一口氣,梁逸憑借超強的意志力搖了搖頭,再後來好像是部員遞過來溫水,扶着他喝了小半杯。

緊急處理的方法沒什麽不對,大概是把他當作每次出了搶救艙時出現身體透支的狀況,畢竟他的部員們似乎已經習慣有一個病歪歪的部長。

也好,他不想讓多餘的人知道他使用了摧毀根基的“殇引”,為了救他那個孩子脾性的伴侶。

梁逸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地想,孩子氣性可真大,不知道他再激化一點他們之間的矛盾,小崽子是不是會徹底黑化?大概對覺醒殊力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吧……只是他的身上确實太疼了,希望面對憤怒之火時可以扛得住。

不過,話說回來賀丙似乎也騙了他。

不說別的,在年齡上,這崽子絕對不到二十一歲。根據上次在實驗體基地的檢測,能夠推測出賀丙大概剛剛滿十九歲?說什麽七歲不算多,明明差了九歲……

行,教孩子嘛,他目前還有耐心。

梁逸攢回些勁兒回了辦公室,額發全部汗濕貼在額頭上略顯狼狽,他順手往後一撩,稍顯清明的視線便捕捉到門口站着的賀丙。

賀丙當然不是路過,醫研部部長的辦公室設在拐角,獨處一地,可不是那麽方便路過。

他是尋着那個踉跄的身影一路而來,梁逸在桌上伏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一邊擔心一邊罵自己犯賤。

“有什麽事,進來說。”

得到召喚,賀丙便給自己找到了進門的正當理由。

他站到梁逸面前,想問人有沒有好一點,乳糖不耐受的症狀還在不在,那樣不要命的上吐下瀉再來幾次,他怕梁逸的身板支撐不住。

但他對上了梁逸過分冷靜疏離的臉,所有的話都憋進肚子裏。

賀丙咬咬牙,故意擺出少爺架子:“梁部長,就不打算跟我解釋解釋?”

梁逸雙手搭在腹間,輕輕向後靠,慢條斯理地說:“解釋什麽。”

賀丙心口一賭,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對方的态度過于雲淡風輕,讓他生出一種錯覺:活該他痛苦了整整一個月?

而就在剛剛他還在為他的身體擔憂?

賀丙胸口又疼又悶:“解釋你步步為營設計我落入情網,解釋你利用我的愛實施報複,”他步步向前,字字咬得清楚,“解釋你高嶺之花不受恩惠卻在多年後使用惡劣手段騙心騙情,解釋你父親豪賭不認輸卑劣頑固成為我哥哥身亡的導火索……”

梁逸蒼白的唇瓣因為他一字一句竟然還能再白下去,直到徹底失去顏色,再開始發紫。

從賀丙的話中,他大概可以推測出賀谪把真相拆解成如何模樣,埋藏掉對他的侮辱以及對舅舅一家犯下的滔天罪行。

賀谪精心撿來的這個當作祭品養的傻兒子單純得可怕,聽風是風,但倒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賀谪目前在賀丙的眼裏依舊是養了他整整十九年的親生父親,誰能無緣無故懷疑自己親爹所說的話?

但被刺激的情緒不可避免地在梁逸脆弱的腸胃敲下重擊,心口痛得也愈發明顯,以至于他一時有些分不清是病理上的痛還是由情緒化所導致。

“罪狀列全了?”梁逸五指收攏抓住襯衫,“如果沒有補充,你可以寫成冊燒給閻王爺,讓他遣鬼使來拿我。”

“梁逸你……”

賀丙不可思議地望着這個滿面霜白似乎下一秒就能昏死過去的男人。

為什麽他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出這樣的話?欺騙別人詛咒自己都不在乎?他還在乎什麽?

擡指直點梁逸胸口,賀丙憤怒的宣洩未等出口,梁逸就像承受不住他指尖傳來的力度一樣,發出一聲極低的悶哼,但很快梁逸便抿緊了唇。

手指猛地收回,賀丙用力甩了幾下,五指纏繞的紅色火焰波光才漸漸消散。

這是……他的殊力怎麽這麽活躍?那梁逸剛剛是被他的殊力傷到了?

賀丙心頭一緊,正要關心幾句,就見梁逸壓着胸口緊緊盯着他方才不受殊力控制的那只手,神色晦澀不明。

“是我,”梁逸一動不動地緊鎖賀丙的雙手,“是我步步為營制造‘心擱’的巧遇。”

剛消散的火焰波光再次出現,梁逸咬唇繼續:“賀少爺不覺得可笑嗎?你有什麽值得我喜歡?幾句甜言蜜語?”

“梁逸!”賀丙擡起手作勢要去薅梁逸的衣領,只是雙手竟然都被淡淡的火焰光波纏繞,他此時貿然觸碰梁逸,對方一定會受重傷。

真是該死!直到現在,他竟然還在考慮梁逸!

“梁逸,你活該得心髒病,”賀丙緊緊攥住拳,拼命壓抑自己的憤怒,“你活該,你活該被心痛折磨一輩子!”

他沒罵爽沒罵夠,但再狠毒的話卻出不了口,活活憋得自己眼眶發紅才轉身離開。

人出去,門沒帶,看得出生氣。

梁逸緩緩向前彎腰,額頭貼到桌面砸出個響兒,雙手都攥緊在胸口,聲音極輕,只有他自己聽得見:“我活不上幾年啊,談什麽一輩子……”

上午會診的病例,明日便需要動手術,談佑主刀,林橫輔助。梁逸的身體狀态目前不适合操勞,但技術層面的問題,他依舊是主力。

林橫做好術前準備打算再跟梁逸核對一下以免出現纰漏,但伏在桌面上完全起不來身的人着實吓了他一大跳。

“部長?!”

梁逸唇瓣發紫顯然是發病的征兆,林橫急急問:“藥呢?部長藥放在哪兒?”

他順着梁逸的手找到藥片給人喂下去,梁逸費力地喘氣,一句話說不出。

林橫趕緊幫他将領帶摘下來,又去解他的襯衫扣子。

“混蛋你在幹什麽?!”

第一顆扣子剛被解開,林橫的側臉就實實在在地挨了一拳。他站立不穩險些栽倒,但看清來人後,林橫反應迅速地立即回擊了一拳。

你不是把他當成寶嗎?究竟誰是混蛋!

林橫把話憋進肚子裏,用同樣憤怒的目光與折返回來的賀丙對視。

“他是我伴侶,你算什麽?敢對他動手對腳。”賀丙嗓門大了一倍,話講得極快。

“我是醫生,”林橫胸口劇烈起伏,看出來也在氣頭上,但依舊礙着梁逸的面子在壓抑,“他生病了。”

“生病也不需要你給他寬衣解帶。”賀丙怒氣不消。

林橫橫眉冷對:“生病了是不是還要你再踩他一腳?”

“滾。”

針鋒相對戛然而止,兩人這時倒是有了默契,幾乎同時看向發聲的梁逸。

梁逸手肘撐着桌面,掌心蓋在額頭,滿面冷汗,氣喘嚴重:“都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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