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紅杉林

第36章 第 36 章 紅杉林。

賀思揚不會回來了。

打從他離開的時候, 邵逸青就有這樣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沒想錯,一切預感都是有征兆的。

盛廷舟沒有否認,而是緩步跟了上去。

進入紅杉林, 面前是一塊人為鋪滿的柏油馬路, 馬路蜿蜒曲折,延伸進茂密的叢林之中, 看不見盡頭。大片大片的落葉落在路面上, 在這條道路上漫步有幾分浪漫的意境。今天觀賞紅杉林的人不多,邵逸青和盛廷舟走了兩分鐘, 還沒有看到其他觀光客, 只有身着執勤服的護林人員,提着編織的木桶,在撿着馬路上的落葉。

紅杉樹喜歡溫暖濕潤的地區,加州地帶較多,耐寒的特性在冬日裏也威武挺拔, 是觀景園裏最鮮亮的風景之一。部分國家因地理位置等環境氣候的影響,紅杉長得較為粗壯, 枝幹與葉片也比常規樹木大了許多,眼前這片便是如此,地面上的葉片比手掌還要大出不少。

邵逸青撿起一片, 對着太陽照了照,傍晚的紅杉林溫馨浪漫, 很有電影裏的氛圍, 在光照下的葉片透着它的生命曲線,邵逸青輕輕轉動葉根,說道:“難怪有人喜歡收藏樹葉。”

很漂亮,落葉既代表了自然萬物的奇跡, 又代表了消逝的生命力。

邵逸青把枝葉扔進了馬路裏面,裏面的土壤上已經鋪滿了落葉,遠遠看過去紅的驚悚駭人。

“以前見過嗎?”盛廷舟問他,紅杉林在國內的部分區域也有,但遠遠比不上他們目前身處的這塊地,豔紅如火。

“我在電影裏見過,”邵逸青說,“自己倒是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我以前很老實的,不太亂跑,說起來你恐怕不信。”

“我信,”盛廷舟說:“每個人和小時候都有點不一樣,這就是成長,內向可以變得外向,外向也能變得沉默寡言,這并不稀奇。”

一個人身處于什麽環境,就會被環境改變,每個人都信誓旦旦認為自己不會随波逐流時,卻發現自己小小的主見在碰上社會這麽大一盤棋的時候,顯得有多麽無能為力,不堪一擊。

“盛總呢?”邵逸青問:“小時候什麽樣?”他側面打聽起了盛廷舟的過去,他太神秘了,每一回聽到別人提起他,邵逸青都是這樣的感覺。

他不喜歡透明人,肚子裏沒有一點墨水,什麽都寫在臉上的透明人,但他也不喜歡肚子裏墨水太多的人,連基本底色都不叫你看見,那很危險。

“不記得了,”盛廷舟對自己的過去不樂意提起,“很平淡,也很普通。”

“普通?”邵逸青不大相信,“盛總這張臉說這句話可沒什麽說服力。”

盛廷舟的骨相太好了,他不像現實人物,倒是像許多動漫裏捏得誇張的臉,臉部線條和鼻梁顴骨的高度都仿若建模的臉,就是最普通的等級,也不會平凡。

盛廷舟輕聲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小時候可是無趣至極,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泡在實驗室,我喜歡化學,炸了我爸公司裏不少的實驗室,如果這算有趣,我就勉強接受吧。”

盛廷舟的骨相偶爾會讓邵逸青忘記他是個高材生,是個真真正正靠自己考進去的高材生,盛廷舟長得太有侵略性,第一眼你不會認為他是能安得下心學習的那一類,他更像是學校裏那群混混頭子,青春期最常見的那種人。

這就是以貌取人的不公之處了。

邵逸青有些驚奇:“盛總還做過這麽瘋狂的事?”

“我這叫瘋狂嗎?”

“叫啊,”邵逸青說:“化學這東西可不是能輕易碰的,我上學的時候可是見過同學操作不當炸壞了自己的臉,終生毀容了呢,盛總炸過幾次實驗室,還能有胳膊有腿地站在這兒,真要誇一句命大了。”

盛廷舟自己想來也覺得如此,他懷着感激之情地說:“做好防護措施很重要,但幸運更重要,嘉裕就被炸傷過,住了許久的院,也怪我那時候太胡鬧。”

“嘉裕?”邵逸青品着這個陌生的名字。

“我弟弟,”盛廷舟擡頭眺望遠處,“邵先生以後會了解。”

邵逸青又繼續走動起來,那把油紙傘始終撐在他的頭頂:“他也在船上?”

“在。”盛廷舟言簡意赅。

“竟沒有碰到過,”邵逸青發自真心地說,“很想知道盛總的弟弟是怎樣的姿色。”

“他比我好看點,”盛廷舟說:“至少,比我長得像個人樣。”

邵逸青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也在這句話裏聽出了什麽,盛廷舟對自己的長相不滿意嗎?這麽頂的一張臉,他還想要什麽自行車?

只聽盛廷舟解釋說:“我長得太兇了,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對嗎?”

這一點邵逸青承認,但其他的他就不認了,他不是寬慰盛廷舟,而是閱人無數後公正地評價:“為什麽要看起來好相處才行呢?有人喜歡乖寶寶,就有人喜歡小霸王,盛總的骨相很不簡單的,至少三十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令我印象深刻的面孔,很頂,對Omega來說,可是很有吸引力。”

西方人的面孔較為深邃犀利,東方人則較為柔和大方,看起來更舒适些,盛廷舟就是偏向于西方人的特點,但那也并沒有什麽不好,基因會創造各種各樣的可能,千篇一律也并非好事。

盛廷舟聽過的誇獎很多,邵逸青的語言是最不可信的,但他這些話說的卻有股子真誠的意味,值得細品。

兩人走了片刻,到了柏油馬路的盡頭,有一片紅杉長在水裏,這時邵逸青收起了油紙傘,輕手輕腳踩上了土壤,來到了水邊。

泡在水裏的紅杉比陸地上的更粗壯,晚霞無法順利抵達,只因紅杉太過枝繁葉茂,細碎的光斑駁地打在水面上,邵逸青蹲下身來,伸手撥了撥涼冰冰的水面,潋滟往四面八方延去。

“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邵逸青問起正事,并沒有任何責怪的語氣,只是想确定回程的時間。

說句實話,盛廷舟就是不玩這一出,真心邀請他上岸,他也會同意,但邵逸青也理解盛廷舟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甚至可以說是極端,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必須跟他待在一起的行為,因為出于邀請的話,輪船停泊後沒道理只允許他們兩個人下船,別人也摻和其中的話,事情就複雜了。

現在,這個偏遠的國家說着邵逸青不懂的語言,使用着邵逸青沒有的貨幣,他必須緊跟着盛廷舟才能順利生活下去,否則就憑他此刻身無分文的一個人,很多事不太容易做得到。

他是沒有任何準備下的船,甚至連手機都遺落在了船上,他現在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支撐的外鄉人,盛廷舟就是把他給殺了埋屍他都只能認栽。

盛廷舟要的就是他的手足無措,他的毫無準備。

“紅杉林不好看嗎?”盛廷舟沒有正面回答,他站在邵逸青的身後,看他百無聊賴地潑水。

“好看,”邵逸青擡頭順着河流看去,“但也不能二十四小時泡在這裏看吧?”

盛廷舟說:“不會叫您二十四小時泡在這裏的,這兒濕氣重,對Omega可不友好。”

邵逸青站起身,眼前這一片實在漂亮,他放棄了掙紮,回眸問道:“你帶手機了嗎?”

盛廷舟說:“沒帶。”

邵逸青看了看他的褲口袋:“我只是想拍個照片,不是拿來求救的,別這麽防着我。”

盛廷舟拍了拍褲口袋,無辜道:“很抱歉,我是真的沒帶。”

邵逸青踩着石子回到路面,在盛廷舟面前停下,盛廷舟垂眸看他,他在心情愉悅的時候面部柔和了許多,也許是晚霞的功勞,邵逸青盯了一會,将手伸向了盛廷舟的腰,試探地問:“給搜嗎?”

盛廷舟沒有回答,而是高高擡起了手臂,表現得十分配合。

邵逸青便大肆搜羅了起來,從上衣口袋摸到他平整的西裝褲,細膩的面料在邵逸青掌中滑過,繞過alpha結實的腰段,沒有觸摸到類似于手機的東西,但摸到了其他不該摸到的東西,那東西被塞在盛廷舟的後腰,衣服擋住了,堅硬如鐵,在柔滑的面料下,無法準确判斷是什麽。

但邵逸青的動作停止了,他眼裏閃過一絲的驚詫,并沒有将那東西拿出來,而是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雙手,說了句:“盛廷舟,你好過分啊。”

沒有手機,該怎麽聯系游輪回來呢?萬一游輪就這麽開走了,他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要怎麽辦呢?

“你會安全離開的,放心。”盛廷舟向他承諾,在邵逸青停止搜捕後,道:“滿意了?”

邵逸青這下見了棺材,也只能作罷,只是有一絲憂慮,即使盛廷舟向他承諾他也仍不輕松:“如果在這邊遇到危險……”

“我會保護你的,”盛廷舟這句話說的如此正氣,“游輪上的人每個人都能安全返程,我向您再次承諾。”

邵逸青看着盛廷舟,那神色如此堅定,如此具有說服力。

他們走了出去。

前方已經沒有馬路了,盛廷舟踩着土壤下去,往深處走,似還要繼續探索這片紅杉林。

邵逸青跟了過去,心底的憂慮雖然沒有全部消散幹淨,但盛廷舟的保障他卻莫名地信任。

兩人來到了園區的盡頭,彼時天已經暗了,林子深處發出幽暗的光,這條沒有鋪着水泥路的小道上有走動的痕跡,小道四周長滿了青草,旁邊的護欄上挂着一個牌子,牌子上畫了一頭熊,打着禁止的圖案。

牌子下面寫了一行小字:前方有棕熊出沒,此區域不受政府保護,請自行遠離。

不是用中文寫的,但小字有英文翻譯,邵逸青無障礙識別。

盛廷舟停留在被人掀開過的木板前,通道沒有做過特殊的封鎖,想必這片區域是可以進入的,邵逸青想起方才在外面看過的類似于熊皮大衣的東西,還有牙齒等形狀的物品,他想那些東西可能都是在這裏捕殺的。

他還以為是假的,以為進來時盛廷舟的提醒是故意恐吓他,現在見了這個提示标語邵逸青才知道這兒真的有熊。

“前面屬于自然林區了,什麽野獸都可能會出現,怕嗎?”盛廷舟掀開了木板。

邵逸青頓了頓,随後俯身低頭,從盛廷舟手底下的木板處鑽了進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因為他此前真的過得太安逸,從未身臨過這般的刺激場地。

盛廷舟見他不假思索地穿過了木板,略有驚詫,很快也跟了過去,說道:“邵先生比我想的有勇氣。”

“怎麽,你覺得我不敢嗎?”不屬于保護區就不能太肆意了,邵逸青的聲音收斂了一些,他挨着盛廷舟,沒有再随意走動。

盛廷舟笑笑沒答。

兩人迎着月色往深處走去。

這種置身于危險之地的感受過分刺激,邵逸青對氣味的捕捉很精準,潮濕的味道是水,幽幽暗香是草木,還有一股形容不出的,他無法辨別是什麽,像是不明生物的體味。

“跟好。”盛廷舟叮囑,他往前探,天色暗了,林子裏的路線雖還看得見,但并不是很清楚,一些暗處無法獲得視野,邵逸青就跟着盛廷舟向前走,任由對方将他帶到哪裏。

盛廷舟并不是漫無目的,他表現得很有方向感,而且很明白他們要去哪裏,邵逸青忍不住問:“你來過這裏?”

至少盛廷舟的表現不像是第一次來。

“很久以前。”盛廷舟說:“意外發現的。”

意外發現這麽危險的地方?很久以前又是多久?耳邊飒飒的聲音,是他們踩碎落葉的聲音。

邵逸青走了會兒,他承認他有點太貿然進到這裏了,他是膽子大,但那不代表他無所畏懼,随着黑夜的到來,視線受到了一定的阻礙,二十米開外的地方看不太清楚了,即使這樣盛廷舟依然沒有放緩速度,他步伐與之前一致,往林中更深處走去。

邵逸青回過頭,看他們來時的方向,只剩下一片昏暗,他手上的表盤也看不清晰,邵逸青心底拿不準了,意志松動:“确定還要往前嗎?”

面對他的擔心,盛廷舟只有簡單地回複:“還沒到。”

還沒到?去哪兒?

這深林之中,怎麽看也不像是有人煙的地方。

人懼怕黑暗,是因為黑暗未知。

而現在他們就處于這種環境,邵逸青第一次了解到盛廷舟的另一面,那就是無懼,他膽子真的很大,他的步伐很穩,絲毫沒出現任何的動搖。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邵逸青覺得他們會迷失在這個林子裏,他完全看不到回去的路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

“盛總,你有把握嗎?”一個出身高門高戶的集團總裁喜歡探險?看樣子是的,邵逸青停了下來,走了太久,他有些累了。

“什麽把握?”盛廷舟問他。

“我們這樣一直往裏走,沒事嗎?”

“你指什麽?危險?”

“已經看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第一次來,我可記不得,而且黑燈瞎火的……”

“噓——”盛廷舟盯着一個方向,“來了。”

邵逸青不知道他是不是開玩笑的,立馬全身戒備地去環顧起了四周,他腳下把葉子踩響了,但顯然除了他踩響葉子的聲音,還有別人移動的聲音。

那是人嗎?或者不是,深山老林裏,什麽都有可能。

邵逸青往盛廷舟那兒挪了點兒。

“這下真得形影不離了,”盛廷舟沒有開玩笑,而是十分認真地跟邵逸青說,“我保證您安全的前提,是您得先聽話。”

邵逸青冷靜後問:“所以剛剛是什麽聲音?”

“你也發現了?”

“聽到了,雖然很小,”邵逸青警惕地說,“但絕對不是我們弄出來的。”

“可能是蛇,也可能是熊。”盛廷舟提起手腕,在表盤上操作了一下,就有一束光亮了起來,照射出了眼前的小路,燈光的範圍不大,但光照夠強。

“你有燈為什麽不早開?”邵逸青跟着盛廷舟踩着土壤繼續前進。

盛廷舟順着光亮走:“表盤的燈電池有限,持續不了多久,回去的時候再用。”

“那你現在為什麽打開?”

“因為我們接近目的地了。”盛廷舟篤定地說。

邵逸青始終沒明白盛廷舟說的目的地是什麽地方,可他現在也沒有心情提問,他覺得他們就算到了目的地,也不一定能安全返回,夜色越來越深,那股濕冷的感覺越來越重,邵逸青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跟着他們,但也許是他幻聽。

人在緊張的情況下,會腦補得很豐富。

他再一次對盛廷舟的方向感有了敬佩乃至于深刻的了解,有一抹傾慕從心裏洩出,邵逸青認為是“吊橋反應”的作用,他此前沒有涉險過,沒有在這種情況下跟人打情罵俏過,對盛廷舟當下的一種欽佩,是科學反應,很正常,也不用大肆鼓吹。

“到了。”盛廷舟停下了腳步。

邵逸青也松開了手,他被眼前的“銀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此刻在他的面前,紅杉深埋進潺潺流水裏,在水域的邊沿地帶,長着大片大片的銀色花朵,那花朵密密麻麻,散發着銀色的光,在一片漆黑的夜色裏,點亮了眼前整片的光景。

那像是3D影像技術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是花嗎?是人為做出來的?還是什麽奇怪的燈光用了奇怪的手法安置在這裏的?貌似都不是。

邵逸青走上前去,低頭一看,才發現散發着銀光的是花瓣,薄如蟬翼的花瓣上像栖了無數的螢火蟲,只不過顏色是銀亮的白,那花瓣更是奇異,像是燈光底下的浮光錦,若不是長了藍色的蕊心,若不是底下有根莖埋在水裏,邵逸青一定不認為它們是一種植物,是有生命力的。

“這是……什麽?”從來沒有為什麽而驚詫過的邵逸青,第一次碰見完全未知的生物,可以這麽稱呼嗎?飄動的花瓣似在炫耀它的勃勃生命力和神秘,昙花?不,昙花在它面前,太過于失色了。

“鷺銀,一種開在晚間對生長環境十分挑剔的花,也許是花吧,不知道,摘下即死,當地的人稱它是愛欲之花,可以讓見者深陷愛河,不死不出。”盛廷舟站在邵逸青的身後,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他從未見過的反應。

他并不驚詫,因為這花很假,假的像是人為操作而生長出來的詭異的花,片片薄如蟬翼的花瓣怎麽看都不真實。

可那就是真實,它們因為真實而震撼。

邵逸青屏住了呼吸,他見過很多漂亮的東西,但眼前這片銀河般的花海已經不是言語所能形容準确的,那很震撼,尤其得知其是有生命力的更加震撼,他湊近了去聞,聞到了極香幽的味道,那味道很特別,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聽完盛廷舟的解釋,邵逸青內心久久無法平靜,“愛欲之花?你的意思是,我們看見它,就會深陷愛河?”

他在震撼中仍然保留着一絲理智,這樣的震撼場景,像幻夢一般,讓一切疲勞與危險都變得值得。

“深陷愛河是假的,不過是當地人賦予它的特殊意義罷了,您知道的,人總喜歡給什麽東西賦予意義,好像不那樣它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盛廷舟看着眼前的銀色花海,“就像午夜十二點的摩天輪,像白馬寺永不分手的傳聞。”

邵逸青伸手摸向了那花瓣,觸感冰涼,花朵似感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搖晃得更為厲害,那白光在夜晚十分美麗,但這樣的光,在白日裏估計是看不清的。

他很後悔沒有帶着手機,留不住這震撼的畫面。

太美了,太夢幻了,邵逸青以為自己早就不天真了,早就對所謂浪漫和夢幻免疫,可眼前附帶勃勃生命力的自然銀河,又怎麽不能算是另一種奇跡?

這是生命的奇跡。

邵逸青不相信深陷愛河,但他卻深陷進了這夢幻的生命力,在他沉靜地感受着那股幽香時,耳邊傳來沙沙聲,離他越來越近,幾乎很快就移動到了他的身後,那絕非人為的動靜,那更像是四條腿的生物!

他猛回頭,便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夜裏射出危險的寒光,那竟然是一頭黑熊!且正向他撲來!在距離他三米的地方,從一側的花海裏突然蹦出來似的,危險一觸即發。

“砰!”

子彈穿梭過黑熊的胸口,濺射出駭人的液體,鮮血灑在蟬翼般的花瓣上,片刻被吸收,黑熊嘶吼了一聲,人一般捂住胸口逃竄了。

邵逸青愣在原地,一切都未來得及反應。

他機械般地朝聲音來源看去,看見盛廷舟舉着一把槍,神色鎮定,目光卻無比冷銳,他如同狩獵者的目光,或許說真實情緒的目光第一次表露,那冷得發指的眼神,與方才判若兩人,殺人如麻似的,壓根沒有任何的驚慌。

盛廷舟緩緩收起槍械,塞在腰後,那把被邵逸青摸到卻未抽出的東西,還是派上了用場。

盛廷舟走過來,看了眼邵逸青,再低頭去看那花朵,無事發生的銀光繼續飄搖,盛廷舟冷聲說:“全被吸收了。”

邵逸青低頭看過去,濺射出來的黑熊的血竟全然沒有留下,花瓣上什麽也沒有,那閃動的光芒仿佛長出了脈絡,迅速将豔紅的液體吸收殆盡了。

“這花……喝血?”邵逸青竭力壓下內心的驚慌,但聲音依然透着危險之後的餘悸。

“應該吧,”盛廷舟說:“也許是它的組成部分有能淡化血跡的作用,它不是主流花朵,當地政府也沒有進行過深入研究,很多事還說不準。”

邵逸青再次看向這些花。

“好了,可以回去了。”盛廷舟擡起手,這一次,邵逸青沒有拒絕,他把手擡起,被對方分寸感地握住。

說到底,他邵逸青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差點被黑熊襲擊,他對這片林子和盛廷舟的态度,全然改觀。

他們現在必須抱團,不是能意氣用事的地方,他不會沒腦子地肆意。

盛廷舟牽着他往回走,撿起了靠在紅杉林的油紙傘,離開了銀色的花海。

邵逸青跟在他後頭,時不時盯向盛廷舟的腰,他現在可以确定了那會摸出來的東西是什麽,果然是槍。

他沒有去問盛廷舟為什麽帶槍,哪來的槍,顯然對方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的,只是不那麽全面,只是很精準,拿了些必備的物品,可邵逸青還是得說一句瘋,盛廷舟真的很瘋,因為一個不小心,他們都可能葬送在這裏。

調情調到要深陷險地嗎?那些說他不長心的傳聞多少有點站不住腳,盛廷舟是平靜地瘋,邵逸青可以肯定的說,他是可以為了心愛之人去死的狠角色。

談複說對了,盛廷舟就是個變态。

是個将生命當兒戲的變态。

炸實驗室都變得有跡可循。

默默地想了許多,默默地走了許久,天空忽然開始下雨,而他們還距離入口很遠的距離,為了震撼的一幕付出的代價,便是此刻他們能否安全返回。

“嘶——”邵逸青忽然雙腿一軟,腳下一虛,劇烈的疼痛感從下身蔓延,盛廷舟回手扶住他,迅速發覺了他的異樣。

“怎麽了?”盛廷舟問。

邵逸青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東西咬我了。”

他露出痛苦萬分的樣子,忽而漂起的雨雖不大,但落在人的肩上,總有幾分今天必死無疑的沉重。

盛廷舟将手腕上的表摘了下來,遞給邵逸青,“拿着。”

邵逸青接在手裏,不明其意。

盛廷舟攬過邵逸青的腰,alpha的體格很強悍,輕松地便将人抱在了懷裏,邵逸青其實想說沒這個必要,可言語第一次輸給了行動,盛廷舟已經将他攬在雙臂裏。

“照路。”盛廷舟吩咐。

邵逸青拿着他的手表,照着前方的路,二人在雨夜裏摸索,危機四伏的雨夜,邵逸青知道,再不會有第二次了。

盛廷舟把他抱到了一個類似洞口的地方,邵逸青擡表照了照,這個洞口像是人為挖掘的,很小,很窄,他和盛廷舟緊緊依附,對方也濕了背。

邵逸青問:“這是個山洞?”

盛廷舟握住邵逸青的腳腕,應道:“這裏沒有山,說是地洞更準确些。”

紅杉林深處的地勢險峻,凹凸不平,反扣着的碗一樣的小坡很多,他們此刻就在這樣的一個小坡側方,尋到了這樣的洞口,來時盛廷舟照到了這個地方,他記住了,并且精準找到。

邵逸青再次臣服給他的記憶力和方向感,不愧是蘇黎世聯邦的高材生,腦子不是一般地好使。

“啊……”邵逸青抓了一手的土,埋怨道:“你輕點啊。”

盛廷舟脫掉了他的鞋子,正掀着他的襪子檢查,邵逸青配合地将表盤對着自己的腳腕,野外這種地方他沒有發言權,所以他把自己放心地交到了盛廷舟手裏,任由他檢查是什麽東西作祟咬了他。

“看出來了嗎?”邵逸青背部抵着土牆,他藏在襪子裏的那段腳腕在燈照下白的發光,“是蛇咬的嗎?”

盛廷舟在他傷口檢查了一會,傷口很小,冒出了小小的血珠,他握着邵逸青的腳腕,擡起頭,深邃的目光在夜色裏有着火燒般的溫度,盛廷舟說:“你這麽白?”

邵逸青頓了頓,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踢了他胸口一下,“我們邵家的人都很白,基因好,你羨慕?”

盛廷舟脫下了他的襪子,輕笑一聲說:“羨慕什麽?羨慕這白的發光的身體連血管都暴露的無比清晰,叫毒蟲一咬一個準?”

邵逸青驚道:“有毒?”

盛廷舟單膝跪在地上,他一把扣住邵逸青的腳腕,不應他,只道了聲:“忍着點。”

邵逸青不知他要做什麽,結果下一秒他就看見了盛廷舟舉着他的腳腕湊到了自己的唇邊,他就那樣毫無預兆地用嘴巴貼上了邵逸青的腳腕,在傷口的地方巧勁吸吮。

“喂……”邵逸青難得地羞澀了一回,他沒有想到盛廷舟會那麽做,不适感從腳腕蔓延到大腦,随後被劇烈的疼痛感侵襲,邵逸青微微發顫,“疼,疼,盛廷舟,放開我!”

他最怕疼了。

從小到大金貴的要死,說一句身嬌肉貴也不為過,記得小時候被書本劃傷手指,哭的沒個人形,他父親買了好多好多的玩具哄他,邵逸青都不買賬,他矯情,矯情得很了,不過現在長大了沒有賣弄的人了,沒有人在乎了,他也過了那個疼就哭的年紀,不再矯情,但實際上他還是怕的。

“唔……”他發出痛苦的悶哼聲,他想抽回自己的腳,可是盛廷舟的力道他根本就無法掙脫,表盤一閃照射到盛廷舟的眼睛,那是不容商量和質疑的堅定。

還有點兇。

邵逸青五官猙獰,他抓了一手的土,在得知無法逃開alpha刻意的力道後,他不再掙紮,但身體明顯顫抖得厲害,除了疼痛,還有一種被咬死的窒息感。

片刻,盛廷舟放開了他,他扭頭将吸出來的血吐到了外面,彼時外面的雨漸漸大了。忽而身軀的溫熱感襲來,邵逸青迅速地撲向盛廷舟,拔出他腰後的槍,抵着盛廷舟的腦袋吼了聲:“老子崩了你信不信?!”

盛廷舟扭回頭的那一剎那,就被手槍抵住了腦袋,看見一張氣急敗壞的臉,平日裏兩人西裝革履,優雅紳士慣了,留給彼此的都是人上人的形象,而此刻他們在窄小的洞口裏對峙,每個人眼底的情緒都絕對真實。

邵逸青的惱,和盛廷舟的兇。

都真實到了極點。

被槍抵着腦袋,盛廷舟卻還能如此鎮定,他友情提示道:“保險栓開了嗎?”

邵逸青才後知後覺,這就要真的去打開,就在他收手的片刻,盛廷舟突然襲擊過來,抓住他的手,捂住他的嘴,将他往背後的牆壁上一鎖。

邵逸青被撞得悶哼一聲,就要動手,面前的人就低聲道:“別出聲,它回來了。”

腳步聲從頭頂傳來,一瞬間,邵逸青的神經就繃緊了,他看過無數熊殺人的慘案,那最像人的生物,那自然界裏報複心最重的生物,回來了。

邵逸青的手安分了下來。

他舉着手槍的手被鎖在牆壁上,大腦裏一片空白,他聞到了烏木的信息素,難聞,他不接受,但不是矯情的時候,他只能硬生生地接受被盛廷舟強烈的信息素沖擊。

吊橋反應,吊橋反應,吊橋反應。

邵逸青在心底默念,盛廷舟的臉距離他沒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他們的鼻子相互碰撞,呼吸交纏在一塊兒,從未有過的體驗創造出了非凡的渴望,像是末日尋歡一般,邵逸青看出了盛廷舟的欲望,也猜到了他下一步的動作,在盛廷舟壓上來,要觸碰到他唇的那一刻,他再次偏開了頭。

這一次,不是不想,而是恐慌。

他明顯得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異于平常。

是頭頂的危險?還是面前的誘惑?

盛廷舟扣着邵逸青的手,他沒有掰回他的臉,而是順勢吻向了邵逸青的耳根,濕潤延着耳畔,濡濕了邵逸青的耳垂與心髒,狹窄的洞口裏,是黏糊糊的欲望。

邵逸青一腳踩了上去。

盛廷舟悶哼了一聲,他停下了,但只有一秒鐘,很快,他便比方才更肆意了,火熱的胸腔傳來劇烈的跳動,alpha的體格壓制一個Omega太過輕松,再張牙舞爪難纏的角色,在蠻力上,也無法跟一個頂級alpha抗衡。

“踩啊,用點力。”盛廷舟在邵逸青耳邊低聲,帶着急促的呼吸,“越踩越他媽嚣張。”

邵逸青才不管腳腕上的傷,他使出了渾身力氣,惡劣地狠狠地踩下去,盛廷舟越放肆,他便越放肆,他們一邊為頭頂的危險懸心,一邊狠狠折磨對方,挑動“戰争。”

邵逸青的腳心滾燙,他越來越使不上力氣,盛廷舟深埋在他的脖頸,說了句讓他渾身綿軟洩力的話:“邵逸青,打沒打過野戰?”

邵逸青不回答。

耳邊的呼吸聲沉重,還有些急迫蠻橫:“問你話呢,打沒打過?”

邵逸青緊緊抿着唇,死死瞪着盛廷舟。

盛廷舟執拗地追究答案,不過略改變了話術,從提問到邀請,自然又惡劣:“打不打?”

邵逸青抓緊手上的槍。

“想不想打?嗯?”

他們默契地撕下了體面和僞裝。

毒蛇還是熊,沒有什麽,比此刻情緒極端的alpha更危險。

腳趾緊緊蜷縮,扣着涼冰冰的皮帶,烏木信息素強行灌入邵逸青的鼻腔,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強制标記。

邵逸青腦袋抵着牆壁,灰塵落在了他的發絲裏,他從沒如此狼狽又不堪,手裏的槍成了擺設的物件,他首次失去體面,有些惱火地謾罵出聲:“盛廷舟,你這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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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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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