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滿月正懸
滿月正懸
林寄月睜開眼。
餘光裏是她早就料到的答案。
“禀大人——這便是那鐘府家丁阿點——”衙役指向他肩頭的紅色圓點狀胎記,又收回再拱手,面容嚴肅,“我們進府發現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方才一路上仵作也跟着,說是毒死的。”
“我們查了他昨日與今日兩日的所有飲食,除卻大家一同吃的,最後只有一物。”
“是一個饅頭,”衙役翻開一個因破舊沾水而發皺變黃的紙袋,“阿點昨天白日打瞌睡,被罰在了柴房,本來是斷了今早的早飯,結果不知道是誰給他遞了一個饅頭。”
“毒便是下在這個饅頭裏。”
沈令儀沉默,微擡着下巴,睨向了那個已經不成樣子的紙袋。
阿點以為的善意饋贈,卻成為了他的催命符。
這人真狠。
此案查到這裏,線索也就斷在了這裏。
林寄月像全身脫去了力氣,一聲不吭,只慢慢爬向李嗣。
正有官差要上去護住李嗣,卻被李嗣擡手阻住了。
公堂之桌高而厚,衆人只見李嗣彎腰了下去,似乎是想看看這女人最後還想幹什麽。
幾秒後,耳邊忽然都傳來一聲突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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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狗官——!”
接着就是李嗣的哀嚎。
他跳跳撞撞地走下公堂,緊緊捂着手。
原來是他的手被林寄月咬了。
李嗣作勢便高呼:“此案已結——犯人林寄月因報仇心切,夥同幫兇阿點蓄意毒殺鐘三,結果誤殺阿成。”
“當年鐘明行之死便是那丫鬟夥同此女。”
李嗣即便手上鮮血橫流也不忘斷案,一番言語下來蕩氣回腸,說話擲地有聲,最後給這場鬧劇蓋棺定論。
“兩罪并罰乃是死罪!将此女打入大牢,擇日便用刑!”
衆人在哄鬧中散場。
*
戚堯走出縣衙,外面早就已經天清氣朗,萬裏無雲了。
旭日微落。
“我有些疲了,就先回客棧休息了。”
“嗯?”
是嗎。
戚堯挑了挑眉,打趣道:“你莫不是氣不過要去鐘府将那人暗地裏斬殺了吧。”
而他眼前的沈令儀臉上并無半分笑意,手中長劍随着手腕來回旋轉。
“你從前也見過很多這樣的事麽?”
為官斷案不明,證據混亂,線索更是亂作一團。
證人不全,鬧劇頻頻......連真兇也沒抓到便匆匆結案。
戚堯也知道此刻沈令儀是真的不舒服了,臉上笑意立馬淡去,唇線抿直,眼神認真而沉肅。
“有些吧,也不全是。”
“以後也都會如此嗎?”沈令儀仰頭望着戚堯,絕望的眼神裏似乎是在乞求這個人能給她一個好的答案。
哪怕騙她一下也好。
但戚堯沒有再開口,只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眼神裏含着一種沈令儀看得不太明晰的感情。
擁抱滿懷。
雨後的清新味道撲來,沈令儀抿了抿唇,眉頭很小地蹙動了幾分,卻一瞬便軟了下去。
她垂在戚堯的肩頭。
沒人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流淚。
*
沈令儀正在返回客棧的路上。
戚堯同她說他還有些事,本來想帶她一起去的,因着她如今的狀态,還是不和他一起去了為好。
他走時給了她一個錦囊,戚堯說等她回到了客棧便可以拆開,屆時她所有的疑問便能得到釋然。
街上的百姓川流不息,偌大的街市如同一間永遠不會幹涸的江河。
她此刻的心情已經同她剛來這裏時的心情大大不同了。
按理說她早該明白的。
她的心裏明明也知道。
這個世間大多事就是那麽回事。她從前流浪的日子裏見得也不算少。
但方才那刻,在戚堯面前,她還是忍不住埋怨不解,委屈難過。
她只有一把劍。
她神思正游離,身後殺機卻已浮現。
沈令儀雖動作機敏,立馬便反應過來了,但竟然還是晚了一步。
鼻中一股異香湧入,她眼前立馬模糊了起來,随即漆黑一片,徹底失去了意識。
*
水滴墜在沈令儀的左臉頰,她的睫毛顫動了片刻。
沈令儀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隐約聽見了耳邊銀鈴搖動而發出的清脆聲音。
“醒了。”
沈令儀只覺得全身酸痛,連帶着喉嚨也幹,那聲音又想起。
“慶寧公主。”
!
她雖意識剛恢複,但手上已經下意識地去搜尋自己随身攜帶的長劍。
“不用找了,慶寧公主,”眼前徹底清晰,原來說話的是個男人,他那張熟悉的臉讓沈令儀愣怔住了,這人卻只顧自己高興,攤開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不知慶寧公主是否有些想念在下。”
他發間的金鈴和銀鈴輕輕搖晃。
沈令儀卻立即全身戰粟緊繃起來。
赫!矢!次——!
怎麽會是他。
“......你想要幹什麽?”既然沈令儀她此刻沒事,便說明這人起碼現在對她沒有殺意。
——不對——!
“慶寧公主——?”她做出了一個費解的疑惑表情。
赫矢次卻大笑了起來,笑得爽朗,視線轉向窗外,手放在唇邊呼號了一聲。
随即一只巨大的蒼鷹便盤旋飛至他的臂膀。
蒼鷹?
難道這裏已經不是大虞了?
沈令儀保持着鎮靜,遠望瞧見了窗外的黃沙遍野。
是了。
赫矢次饒有興致,故意一只蹲着問她:“你知道這幾天戚堯那個傻叉追我們追得有多緊麽?!”
“草,跟惡狗發瘋了一樣——!”
他笑臉眯眯,像是安撫一樣地告知她:“不用着急,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到纥西了。”
“到了那裏,我們就能徹底甩掉這只見人就咬的瘋狗了。”
“他同你關系自然是要好的,畢竟是那個倒黴鬼的兒子,”他把那只蒼鷹移到沈令儀的面前,“難道不是嗎,慶寧公主?”
沈令儀在蒼鷹的注視下下意識地撇過了臉,閉上了眼睛。
它可保不準什麽時候會啄下她的雙眼。
“你綁我去纥西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沈令儀維持着冷靜,聲音雖然緊繃着但也算得上鎮定。
赫矢次這下又把蒼鷹移開,獨自逗弄着它的羽毛,蒼鷹還溫順地往他的手上蹭了蹭。
“當然是幫你啊。”
“幫我?”她已經有所猜想,“但是我現在身中劇毒,如果沒有解藥,不出幾天就要歸西了。”
“放心,只要和我回了纥西,我們的巫醫會替你解毒的。”
“我自然是來幫你的,”他嘆了口氣,語氣有股佯裝成的義憤填膺,“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你都忘了嗎?!”
“如此不明不白的案子,如此糊塗混亂的大虞,你可還忍得下去?!”
“人口買賣,科舉舞弊,官官相護……慶寧公主……大虞已經打從底裏就爛了,你……不如到我們纥西去,纥西有牛馬成群,泛着青草香的空氣,還有大雁自由自在地在翺翔。”
沈令儀默不作聲。
這人前面說的那些盡都是那日結案後她一時間所想,卻是與她所想不謀而合。
不過後來她又往細了點想想,實在覺得此事怪異,許多處十分牽強。
她覺得背後一定有她還不知道的人和事。
“你是大虞的長公主!”他大呼一口氣,“憑什麽就将你賜死?”
“就為了消滅一個世家嗎?你們大虞的皇帝老兒花了這麽大勁兒最後不也沒完全消滅——”
“值得嗎!這樣的大虞!這樣的爹!”
“你是大虞的公主,你當然也可以擁有這個國家。
赫矢次的意圖慢慢浮出水面了呀。
沈令儀擡頭,在一片混沌的大腦中想起了戚堯和她分別時遞給了她的那個錦囊。
不管了,現在治病要緊。
而且......聽赫矢次方才這麽講,也許她能在纥西替戚堯找出當年他父親率領的青鋒軍失守的真相。
她表情慢慢變化,但并不明顯,最後望向了赫矢次,像是完全認同了他所說的一切。
“母妃,賀氏一族的仇,他憑什麽。”
眉眼漸漸染上陰鸷。
赫矢次先是愣了半秒,但随即露出笑來:“我就知道,我小時候認識的慶寧沒有變——!”
窗外是黃沙遍野,風正呼嘯着。
外頭有人驅馬,馬車行進得很平穩。
赫矢次似乎很滿意,舒心地對着窗同蒼鷹玩着。
沈令儀背對着他,臉上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得很快,有如鼓擂。
聽說她曾經在解意府那個師父也逃到了纥西。
那正好,她沈令儀倒要會會。
這趟路途怕只會變得更有意思了。
死老頭。
越過黃沙,行經數條大大小小的河流,沈令儀一直望着窗外的湛湛藍天。
沈令儀略微移動,背着赫矢次摸着手中的錦囊,會心一笑。
戚堯,你會找到我的吧。
她的舊時弓箭最終還是沒能替她一消宿仇。
天上滿月正懸,有人鋒利依舊,只是不再戾氣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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