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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陸謎一共在研究院待兩天兩夜,每次和關如歲見面都會打一聲招呼。

于是在研究院的衆人眼裏,直接曲解成別的意思了。

衆說紛纭的說法在私下流傳起來,只是沒有人在兩位正主面前提起過,也沒有人嘗試問一下具體情況。

離開的前一晚上。

陸謎在宿舍收拾好東西,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

走之前準備在研究院四處逛逛,如果能遇到關如歲,就和他道個別。

今天沒有見到對方,也就沒有來得及開口,他也不知道關如歲住在哪裏。

貿然詢問別人,可能會傳出流言蜚語。

陸謎在寂靜的花園裏慢慢地走,想着院長對待自己的态度。

有一種奇怪的恭敬。

後來向院長彙報新異形生物時,他還試探過對方是不是認識自己,但是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

本來他都要信了,可是出門後院長助理對待自己更加恭敬。

好像自己是什麽皇帝皇子一樣。

但是失去記憶醒來後,陸謎的長官還要隊友都告訴自己,他十五歲到達聯盟軍事學院進行學習。

十七歲進入聯盟軍隊,十八歲被破格提拔為中尉,同年,在荒星戰場上失去記憶。

在此之前,他從未向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家庭。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孤兒。

畢竟從前的藤蔓玫瑰死傷沒有具體記載。

但是自十五歲他進入聯盟軍事學院時,就已經是藤蔓了,這表明他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厲害的藤蔓玫瑰。

這也是聯盟軍事學院破格錄取他的主要原因。

陸謎對自己的過去并不算非常好奇。

主打一個随緣。

如果遇到了解過去的可能性,也不會輕易放下。

但是院長态度明确,就是不承認自己認識。

後來竟然說自己和他以前的上級有些相似,所以态度下意識地就謙卑起來。

陸謎沒信,但是又不能逼迫院長說出自己想知道的真實答案。

……

今日的天氣很好,夜空中繁星點點。

突然。

研究大樓的頂層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霎時間火花漫天,黑色的蘑菇雲隐沒在夜空之中。

打破了寂靜的夜,也照亮了一片天。

火藥味随即彌漫着整個研究院。

警報聲瘋狂鳴叫,呼喊着提醒所有人。

陸謎朝着研究大樓跑去,其他樓層沒有問題,只有頂層被炸毀,火光閃閃。

那裏是新異形生物的檢測地點,今天正在進行分割,明日就會送到各個實驗室。

再分別進行檢測。

他一口氣爬樓梯到達八樓,呼吸略微急促些。

整個樓道裏都彌漫着化不開的黑煙,全都來源于一個研究室,爆炸的範圍不廣,針對性極強。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火。

他條件反射一般拉過樓層的消防裝置,注意到旁邊就有洗手池,于是快速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浸濕以後擰到不滴水的情況,掩住口鼻。

然後立刻打開水閥,帶着沖擊的水朝着前方噴灑,但是黑煙依舊濃重。

在水全部噴灑出去後,他才朝着樓下跑。

也聽到消防人員抵達的聲音,從雲梯上下來的消防員帶着面罩,大步向前。

天空中有直升機的轟鳴聲,水自上而下噴灑,加上在樓層裏的消防人員的快速操作,火勢很快被控制下來。

四樓的樓梯口,陸謎還在咳嗽,臉上帶着黑色的髒污。

他緩了半天,肺裏還是不太舒服。

這時關如歲穿着外套,如箭一般沖出四樓樓梯口。

餘光中看到一身休閑裝的陸謎,也只是愣神一瞬間,腳步都沒停頓,繼續朝着樓上跑。

陸謎連忙把衣服丢下,大步向前追上一層,攔住他,“上面火勢剛剛控制住,煙還沒散,不能上去。”

“你別攔我,我要去找老師!”關如歲着急地甩着胳膊,聲音都大了起來。

陸謎覺得他被吓到了,一把用力地将人攏進懷裏。

“你先冷靜一下。”

對方纖瘦顫抖的身體他一只手就能攬住,微涼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來。

陸謎如願以償地摸到柔軟的栗發。

“實驗室設計的精密,老師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關如歲喃喃道。

研究院的實驗室确實建造的很好,制作精良,水火不入。

但這很明顯是一場有預謀的爆炸。

目的不是那位老師就是新異形生物樣本。

不過現在并不是該和關如歲講道理的時候,陸謎的手從關如歲的頭梳到脖頸,一次又一次。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

掌心的溫熱透過微涼的皮膚傳進血液,關如歲才恍惚着清醒過來。

陸謎感受到對方的情緒一點點被安撫下來,和他商量着:“我們等一會兒,一起上去,可以嗎?”

關如歲的臉放在對方的肩膀上,不好意思地輕輕點頭。

氣氛有些微妙,關如歲非常自覺地後退一步。

察覺到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随後只是一個對視,兩人就肩并肩上樓。

雖然滾滾黑煙在漸漸消散,但是空氣裏還透露着灼熱感。

随着呼吸間燒灼的味道進入肺裏。

關如歲不适地咳了兩聲,腳下的殘渣被踩的咔咔作響,他的步伐依舊堅定。

其實過道并不長,但他第一次覺得研究室好遠好遠。

遠到他走路時的腳步都有些沉重了,還是沒到。

他欲蓋彌彰地在發生爆炸的實驗室周圍的房間一個個看去,似乎是在為老師找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如果當時老師恰好不在辦公室呢。

如果他沒那麽敬業,累了去休息了呢。

他帶着希望一間間看去。

空的。

空的。

還是空的。

他懸在半空中的心提到心口,腦海裏一直在重複着不可能的,怎麽會呢

可眼眶還是紅了。

陸謎就站在他身後,黑沉的眼中只有青年顫抖的身姿。

挫敗的小兔子抱膝坐在炸的只剩殘垣斷壁的牆邊,瘦弱的身軀縮成一團。

垂在膝蓋上的手染着黑色的灰,青筋猛然炸起,彰顯着主人的情緒波動。

聞訊趕來的研究員和各位老師沉默地站在走道裏。

其實他們對斯利安的這位學生并不算太熟悉。

因為那位青年不愛社交,醉心于學術。

斯利安也總向身邊的老師炫耀,說這個孩子天生就是搞科研的命,能走到更遠的遠方。

院長從踏着沉重的腳步一衆人裏走出來。

滿頭花白的頭發帶着卷,臉上帶着金絲眼鏡,他的面容并沒那麽蒼老,可能是為了學術研究廢了太多心力才會滿頭銀絲。

一路跑來的孔啓,無懼現場的衆多上級,眼眶猩紅粗喘着跑到師弟身邊。

明明想要勸關如歲不要太難過,結果因為哽咽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關如歲把臉緊緊埋進雙腿,腦海裏閃過所有自己和老師過往相處的片段。

是斯利安老師把他帶來研究院的。

對方是一位溫柔且愛笑的老師,他的能力出衆,工作十分認真負責,所以在分配任務時,他大多會選擇自己值夜班。

每次都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有時候其他老師不太好意思,會提議和他換一換。

這次是因為,能夠做好切割分揀樣本的老師并不多,斯利安又主動請纓最後一個,大家也習以為常,任務就這麽分配下來了。

誰又能料到,平靜了這麽多年的研究院,竟然有人敢炸毀頂層最嚴密的實驗室呢

明明...明天這些樣本就能分發到各個實驗室了.

陸謎朝着那片廢墟走去,目光在實驗室裏打轉。

原本潔白的牆壁被炸的焦黑,裂開的紋路像是有巨大的蜘蛛爬行後剛留下來的網一樣密集,牆角最為嚴重,那裏應該是爆破點。

這種程度的爆炸,人和樣本都已經粉碎,地上的灰塵和空氣裏的黑煙裏都有人和樣本留下的痕跡。

除非在爆炸之前,斯利安就已經離開。

但是實驗大樓四處都是監控,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呢?

恰巧關如歲細弱的哽咽聲傳到耳朵裏,陸謎反應過來後輕微皺眉。

突然覺得這樣的猜測對逝世的人有些不太尊重,也不禮貌。

他從實驗室裏走出來,審視的眼神掠過所有人,那一張張滿是悲怆的臉龐。

但是這其中必定有內鬼。

炸彈是自實驗室內炸開的,這件秘密實驗室連窗戶都沒有,不可能是別人丢進去的。

兩個青年研究員的哭聲似有若無,萦繞在衆人耳邊。

和斯利安交接的老師,內心百感交集。

校長走到兩位青年面前,倏爾蹲下,希望與之平視。

“你是關如歲。”他肯定的說,然後側眸,“你是孔啓。”

兩個眼睛通紅的青年微擡起頭,關如歲的淚珠在擡頭的瞬間順着臉頰滾落。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恐怕就有人要稱贊好一副美人落淚圖啊。

“你們都是斯利安老師的學生,我們全體□□都為他的離去而痛心,研究院也會徹查此事。”

“我希望你們在傷心之餘,打起精神,逝者已矣,你們要帶着老師的期許走下去。”

說完,在兩個青年的肩膀拍了拍。

然後語氣溫和地向他們發出邀請,“我年紀大了,蹲不住,讓我們一起起來好嗎?”

兩人一人扶助院長一個胳膊,同院長一起站起來。

院長清嗓,“斯利安是為研究院、為聯盟、為全體人類而離去,光榮犧牲,讓我們懷着沉痛的心情為他告別。”

語畢,所有在場的人都站直。

院長轉過身,面對着廢墟,整理着裝。

兩位青年站在他的身後,關如歲拽着自己的外套,眼睛甚至不敢朝着實驗室裏看。

一次敬禮,三次鞠躬。

所有人站在這裏,為遠去的斯利安送別。

天空中的星眨呀眨,叫人猜不到它的落腳點。

這一夜對所有研究院裏的人而言都有些悲痛,更是沉重。

陸謎回到休息室,不出意料地接到了新的命令,在研究院協助調查內奸。

結束以後再回到前線。

曲上尉和他的副官已經先回到暮星,經過兩天的路程,明天一早抵達暮星之後再開始幫忙處理混亂的情況。

陸謎躺在床上,摸了摸頭。

這個內奸怕是不好找。

最近一周他可能都別想回去,不過軍部還算體諒人,派了藍星的警官來協助自己。

但是他能派遣的人其實并不算多,主要是借用警局的場地。

他需要重點摸排一下可能有問題的人,然後将他們分離開來,送進審訊室。

一個接着一個審訊。

為了預防串供,他好像必須馬上開始行動。

想到這裏他立刻又翻身起來,穿上自己的軍裝。

窗外黑色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如鬼魅一般行走在靜谧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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