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精神病院6

精神病院6

單白和謝青州逆光站着，雖說十一月份的天光不那麽刺眼，但允幜帆模模糊糊看到他們身後滑道上的戰鬥機之後，仿佛看到了八月份的驕陽。

太陽的光線照射得他睜不開雙眼，他不得不拿手掌抵在腦門上遮陽，下意識擡起右手，卻發現手上拿着頭盔，面前的單白和謝青州變成了兩個模糊的、和他身高差不多、看不見臉的身影。

其中一個人趴在另外一個人肩膀上，頭盔卡在腰上，懶洋洋地說：“我說小允啊，你這頭發是不是太長了，得剪。”

允幜帆是平頭，怎麽可能長，他直接反駁：“哪裏長？”結果一上手，發現自己的頭發真的很長，居然長到了腰！

緊接着允幜帆感覺自己的意識和身體被抽空，被另外一個不屬于他的靈魂所掌控，他看見自己熟練地紮起長發，戴上頭盔，将頭發藏進頭盔裏，展開雙臂，竄進兩個人中間，左擁一個右抱一個，拖着人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上機上機，今天要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作真正的戰神！”

“允幜帆？允幜帆？”單白搖一搖允幜帆的肩膀，“怎麽了，發什麽呆？”

允幜帆從驕陽似火的熱空氣裏回到冷白冰寒的冬季，他看見單白挪開靠在謝青州肩膀上的手，原來從頭到尾，突然出現的回憶不過兩三秒。

謝青州順着允幜帆的眼神看過去，爽朗一笑：“我知道年輕人看見戰鬥機一向都是向往的，想進去看看嗎？”

允幜帆有些激動，不僅是因為剛才的回憶，也是因為戰鬥機确實帥，沒有一個人會拒絕能讓自己變得帥氣的東西。

單白錯開身，讓允幜帆看到停着的戰機的全貌：“試試看？”

當接近戰機的那一刻，允幜帆卻沒有想象中心髒跳動的緊張和興奮，反而是難以想象的鎮定和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摸上堅硬的、淺灰色的戰鬥機外殼。由于為了減少波的反射，外殼塗層摸起來有磨砂感，今天室外寒冷，機身還有些冰涼。為了保障流線型，減少空中阻力，機身摸起來還略有幅度。

灰色的畫面突然闖入腦海，允幜帆跟着畫面裏“小允”的步伐上機。

小允檢查座椅位置，他就檢查座椅位置；小允确認供氧系統是否正常，他就跟着确認；小允核查座艙蓋的狀态，他也跟着核查；接着小允戴上安全帶，允幜帆也戴上安全帶。

謝青州面不改色地看着允幜帆的一步步操作，這些都是一上機必做的标準程序，她點頭表示認可：“不錯。”

小允消失不見，允幜帆手搭在操縱杆上，回：“謝謝。”

允幜帆在現實和畫面裏來回穿梭，他忍不住問自己，他是小允嗎？

盡管他覺得自己和小允并不像。性格上不像，小允應該比他開朗很多；外表上也不像，小允是長發，而他是短發。

唯一像的地方就只有年齡表面上看起來相似。

就算他是小允，且參軍，一個士兵突然消失，難道沒有人會通報嗎？

他對自己是誰越來越感興趣了。

謝青州：“你飛一圈我看看。”

單白卻阻止道：“等等！”

允幜帆和單白對視一眼，他能看見單白眼裏的擔心。

單白對謝青州說：“我不放心他一個人開，還是算了。”

允幜帆在小允出現的一瞬間，腦子裏已經熟悉了開戰機的所有步驟，他說：“沒問題，相信我。”

單白再三确認：“你保證沒問題？”

“飛一圈沒問題。”

“好。”謝青州把自己的頭盔給允幜帆，“開。”

“是！”

允幜帆戴上頭盔，連接氧氣面罩，開啓電源，确認通信系統，關閉座艙，操杆起飛。

起飛之後允幜帆往側邊一看，灰色畫面裏一架相同的戰機與他并排，那是小允和他的戰友，但是現實是，他身旁什麽也沒有。

“允幜帆，感覺如何？”

耳機傳來單白擔心的詢問。

允幜帆突破雲霧：“感覺良好。”

“盡快落地。”

“收到。”

允幜帆直沖雲霄後平緩地飛了幾分鐘，後立刻俯沖大地！

失重感與撥開雲霧見天明的爽感沖上大腦，耳機裏傳來單白大吼的聲音：“允幜帆，停下！”

但允幜帆毫不在乎，他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操控戰機，俯沖之後允幜帆拉動操縱杆，控制戰機飛行角度，零重力降落在滑道上，幾分鐘後，戰機停下，允幜帆解開安全帶下機，他剛脫下頭盔，就被單白跑過來鐵青的臉吓到了。

他沒想到單白這麽關心自己。

單白奪過允幜帆手上的頭盔塞進謝青州懷裏，低眉黑臉看着允幜帆：“沒聽見我叫你停下嗎？”

“聽見了。”允幜帆雙手插兜，“但我沒問題，我能行。”

單白怒極反笑：“很好。”

對上單白的眼睛，允幜帆不自覺飄開眼神，就算找不回記憶也不錯，他想。

謝青州的眼神在兩個年輕人之間往返幾個來回，年輕人之間的吵架她不參與，道：“回訓練場。”

單白沒再看允幜帆，他給謝青州開後座車門，謝青州上車後他關上車門上車，發現允幜帆居然在看着他笑，單白忍不住陰陽怪氣道：“還不快上車，等着我給你開車門？”

允幜帆立刻開副駕車門坐進去系上安全帶，單白開車後，他道：“晚飯吃什麽？”

謝青州道：“晚飯去小姨家，小姨給你們做火鍋。”

單白：“火鍋還用做嗎，小姨？”。

“那去你家。”謝青州就知道單白會嫌棄她做得簡單，“你做什麽小姨吃什麽。”

“行。”

看來小姨是計劃通，這樣不用做飯了，允幜帆想。

到了訓練場，允幜帆居然看到了冷寧音。

冷寧音穿着和上次一樣，但外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實驗服，眉間還是慘淡的陰影，整個人陰陰沉沉。他看着允幜帆：“我為你進行身體各項機能分析。”

允幜帆“嗯”一聲。

單白笑着打開訓練分析室的燈：“冷寧音是我叫來的，畢竟我們是公司，不能找軍隊的分析師來幫你分析。”

冷寧音奇怪地看單白一眼：“你怎麽笑得這麽勉強。”

允幜帆擡眼皮瞄了單白一眼，确實勉強，皮笑肉不笑。

單·皮笑肉不笑·白：“有嗎。”

謝·補刀·看熱鬧不嫌事大·青州：“有。”

允幜帆從單白眼前走過，對着單白真情切意笑，露出八顆大牙，然後拉開椅子，對謝青州說：“中将請。”

訓練分析室裏，冷寧音調出上次允幜帆去警察局總部對抗異能者的視頻。

果然，允幜帆沒猜錯，上次去開無犯罪證明遇到的異能者就是考核。

冷寧音道：“體能、技術、心理、戰術、智慧、團隊合作，是戰士考核的六大維度，各項滿分為6分。根據上次的考核，你的體能維度3分，技術維度5分，心理維度6分，戰術維度5分，智慧維度5分，團隊合作維度6分，今天綜合測試結束後再結合考核測試，将給出你最終的評判結果。”

允幜帆看着投影屏幕上的六芒星分數和他的全身3D圖分析，有種自己被分析看透的感覺。

允幜帆：“我之前也遇到了和考核相同的異能者。”

“關于這件事，你們從警察局總部離開之後我就上報到了有關部門。”冷寧音關閉允幜帆的分析彙報，眼下的青黑看起來和快死了差不多，他扶着椅子坐下，“上級說那是不小心跑出去的人造異能者，剛好你運氣不錯，遇到了。”

這運氣可真是太好了，呵呵，允幜帆想給冷寧音一個無敵風火輪大拳頭，但是看他要活不活的樣子，算了。

允幜帆：“其它地方也有？”

“有。”冷寧音勉強挺直腰背，“新城區的治安和交通一直不錯，很多年沒出過車禍，但是之前出了一起車禍，本來以為是偶然現象，後來一查，是剛逃脫的異能者神志不清，自己撞上的車。”

允幜帆：“神志不清？”

冷寧音：“對，畢竟剛出來。神志不清撞上車，異能者沒事，車倒是為了避開撞上異能者撞上了護欄，被護欄撞得冒煙。”

單白手搭在椅子上，以一種羨慕的目光看向允幜帆：“沒想到你運氣這麽不錯，能碰上人造異能者練練手。”

允幜帆沐浴單白羨慕的目光往後靠：“手感不錯。”

差一點就去天堂的手感此生允幜帆也不想再體驗了。

謝青州敲敲桌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謝青州：“訓練場外部人員利用時間有限。”

單白脫了外套：“走吧。”

謝青州帶他們去了另一個房間，也就是訓練場。這裏簡直就是真人CS現場，如果不是因為有窗戶和天花板的話，寬到讓人以為是戶外，并且這裏除了沒有敵人外，各種地形和障礙都有。

冷寧音給他的頸動脈、心髒和肋骨貼上了監測芯片：“槍響之後立刻行動，我會在隔壁房間分析你的一舉一動。”

允幜帆：“明白。”

謝青州和單白留在訓練場，目光随着允幜帆的身形移動。

單白看着允幜帆毫不費力地越過障礙，穿過沙河，避開陷阱，看他因為體力不支倒地休息，胸膛一上一下大喘氣。允幜帆快速調整呼吸，闖入下一個地形——森林區域。森林區域地形複雜，直接看是看不到允幜帆的身影的，但是允幜帆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大在了靠近門邊右側牆壁上的電子大屏上。

單白看允幜帆靈活地繞開粗壯的樹枝，他的身體柔軟度和靈敏度比冰冷的數字要有溫度。

兩小時後，允幜帆按響終點的按鈕，結束測試，他渾身是汗，趴在地上，眼睛被汗迷得睜不開眼睛。

單白早就在終點等着允幜帆，他把允幜帆抱起來回分析室，把自己的外套蓋在允幜帆身上。

允幜帆睡過去之前，突然對單白龇牙咧嘴：“那天你也是這樣公主抱抱我回去的！？”

單白還沒回答，允幜帆就因為體力透支睡過去了。

單白：...還蠻可愛...

“下午四點半，還趕得及回去吃晚飯。”冷寧音關上電腦，問，“走嗎？”

謝青州刷一聲站起來：“走，去單白那裏吃飯！”

冷寧音眼睛瞬間比早上跳出來的太陽還要亮眼：“走！”

單白把允幜帆抱到副駕駛坐好，給他系上安全帶，繞回駕駛位坐好，看到冷寧音和謝青州上車後，開車回家，一路上以規定的極限速度狂奔。

晚上九點，允幜帆醒的時間剛剛好，單白剛把車停到家裏的車庫。

允幜帆一伸攔腰，單白的衣服就往下滑，他把衣服拿在手裏，肚子咕咕叫：“晚飯吃什麽？”

“火鍋。”

謝青州：“火鍋好。”

菜和肉是現成的，底料在冰箱凍着，不到半小時，熱騰騰的火鍋就在廚房散着味兒。

允幜帆擡着碗留着口水等開飯，他身邊謝青州眼冒綠光，冷寧音更是餓狼撲食一樣，單白看他三兒這個樣子，嫌棄得要命，但是也做好搶飯的準備，不能他做飯，最後一個菜都沒吃到。

一上桌，剛下的菜瞬間沒了！

允幜帆和單白争奪最後一片筍，眼神兇狠，互不謙讓。

允幜帆：“我的！”

單白：“我下的鍋！”

允幜帆咬牙切齒：“待會兒我洗碗！”

單白微微一笑：“成交。”

謝青州早就開始涮肉了，菜嘛，哪有肉好吃？她和冷寧音對視，是吧？

吃肉的冷寧音，當然！

火鍋熱騰騰的氣冒沿上升籠罩暖黃色的燈光，喧嚣的搶食兒聲填滿了空蕩的別墅，夜幕出現了幾顆星星閃爍，萬家燈火明亮而溫暖。

吃完了幾個人一起收拾，單白開了一瓶酒小酌，謝青州不喝，她直接上樓睡覺，冷寧音明早還要上班，也不喝，他睡在允幜帆的房間，允幜帆只能和單白一起睡主卧。

單白給允幜帆拿酒杯倒了一小杯：“喝嗎？”

允幜帆擡起來抿一口，沒有想象中的辣，反而有點涼有點潤，他一仰頭，一口全喝了。

“怎麽樣？”單白晃着酒杯，“我自己釀的白葡萄酒。”

“不錯，好喝。”

又斷斷續續喝了半小時，允幜帆想回去睡覺，單白收了酒，放回酒櫃，一回來就看見允幜帆趴在桌上閉着眼。

單白端詳允幜帆的側臉，燈光打在允幜帆的臉上，單白心微微一動，輕輕喊：“上去睡吧。”

允幜帆嘟囔了一聲，捂着腦袋站起來：“這酒後勁兒好大。”

“走得穩嗎？”單白問，“我抱你。”

“不...不用。”

單白看允幜帆的臉和脖子全紅了，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扛走，允幜帆差點被頂吐了。

到了卧室，允幜帆抓住單白的手不放，迷迷糊糊不知道在說什麽，單白湊近一聽。

允幜帆：“別走，一起睡嘛。”

酷哥撒嬌，有點兒頂不住啊...

單白也沒走，但他受不了兩人身上的火鍋味兒，硬是把允幜帆帶到浴室清理，兩人折騰了大半天回到床上，允幜帆直接往單白懷裏一滾，抓着單白的衣服：“別走嘛，如果你要走，我也跟着走...”

單白嘆口氣，他睡不着了，他就這樣盯着允幜帆的臉，不知不覺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