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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餐時間，因取玻斯把飯菜放到推車上，推到雷蒙培爾欽的門前——雷蒙培爾欽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屋子裏忙些什麽，喜歡把飯菜拖回到房間裏吃。
“雷蒙培爾欽大魔。”因取玻斯敲了敲門，“您的晚餐。”
大概過了十幾秒，雷蒙培爾欽打開了門，眼前的畫面讓因取玻斯瞳孔驟然縮小——
血。
是血。
雷蒙培爾欽一手都是血，然而他好像沒感覺一樣，用還在滴血的手面無表情握住推車往裏面拉。
“你的手受傷了……！”
雷蒙培爾欽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沒停下，已經準備關門了。
“等等！包紮，得包紮才行……！”
雷蒙培爾欽搖了搖頭，因取玻斯已經跑出去了，他張嘴想說沒必要，但看到因取玻斯翻箱倒櫃，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了。
因取玻斯把雷蒙培爾欽拉到客廳裏讓他坐下，自己則半跪着給雷蒙培爾欽包紮。仔細一看傷口，因取玻斯眼前一黑：這怎麽看都是魔割的，而這個家裏除了他和雷蒙培爾欽以外可沒有第二只魔，發生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
就算黑魔龍恢複力強，也不能這麽做啊……！
自始至終雷蒙培爾欽的表情都沒變過，好像傷的不是自己的手，要不是聞到血腥味，因取玻斯怕不是會以為這就是番茄汁。
包紮完雷蒙培爾欽掌心的傷口以後，因取玻斯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剛剛擅自主張把魔拖過來的樣子，又僵硬了。
他幹什麽啊，放着不管就好了，這下要怎麽辦……
“謝謝。”
沒有感情起伏金屬一樣的聲音從腦袋上掉下來。
因取玻斯愣住了，他聽到了什麽？
謝……謝？
雷蒙培爾欽在向他道謝？
因取玻斯忍不住擡起頭，果不其然雷蒙培爾欽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睛也依舊那麽恐怖，氣場更是一如既往地壓死魔。
但就是這樣的因取玻斯，剛剛向他道謝了。
“你說什麽……？”他喃喃自語似的問出了口。
“我說，謝謝。”
第二次。
不是他聽錯了，雷蒙培爾欽真的道謝了。
“不……不用謝……？”
奇怪，這是他們的關系該有的對話嗎？
因取玻斯越發迷惘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腦袋短路鬼使神差地把話題扯到了雷蒙培爾欽受傷的手上，明明他不該問的。
“為什麽您要讓自己受傷呢？”
問完因取玻斯就後悔了，不過雷蒙培爾欽給出了回答：“因為沒有感覺。”
“所以其實不疼嗎？”難怪雷蒙培爾欽像個沒事魔一樣——
“疼。”雷蒙培爾欽淡淡道，“不過沒有感覺。”
“……”這是哪門子的沒有感覺啊？！
因取玻斯很想勸兩三句，但這不是他能管的，只好問：“還能拿起碗嗎……？”
“能。”
也是，剛剛雷蒙培爾欽頂着傷還要拖推車進房間……
因取玻斯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站起身鞠了個躬：“……祝您用餐愉快。”
說完，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了。
心悸的感覺直到坐下來還不見緩解，因取玻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為什麽雷蒙培爾欽會這樣對待自己。雷蒙培爾欽可是魔裏最強大的一支勢力之一，黑魔龍一族出了名疼愛的掌中寶，實力位列前排的惡魔大公啊？有什麽事是需要他這樣對自己的？或許可以試着在夢裏和雷蒙培爾欽溝通一下？畢竟夢裏的雷蒙培爾欽應該會比較好說話……
……不對不對，他不該管太多。
……但有一說一，要是能幫上雷蒙培爾欽的忙，說不定雷蒙培爾欽一個高興就願意不對他亂來了呢？
說服了自己以後，因取玻斯下定決心找時間主動入夢。
也不知道是好運還是睡眠質量差點雷蒙培爾欽經常做夢，因取玻斯一下子就成功了。和上次一樣，雷蒙培爾欽今天也沒做什麽好夢，不過這次因取玻斯剛進來沒多久雷蒙培爾欽就出現在他面前了，又看了因取玻斯一會，似乎是在判斷什麽，最後吐出了一個字。
“糖。”
看來雷蒙培爾欽的确被噩夢困擾了很久……夢裏的雷蒙培爾欽大概是不知道那“方糖”的功效的，但本能地知道那東西吃下去後會很舒服。
因取玻斯拿了兩枚“方糖”，雷蒙培爾欽吃完以後，他試探地問：“你的手怎麽包起來了？”
雷蒙培爾欽擡眼看因取玻斯，在夢裏因取玻斯的感官更敏銳了，不知為何他居然感覺到雷蒙培爾欽似乎有些困惑。
過了一會，雷蒙培爾欽眨了眨眼，說：“受傷了。”
“怎麽傷到的？”
“……”雷蒙培爾欽又看因取玻斯，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只是回答，“用指甲割過以後就這樣了。”
“難道是不小心割的嗎？”
雷蒙培爾欽搖搖頭。
“……那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因為沒有感覺。”
……不是明明會疼嗎！
或許是因取玻斯疑惑的表情太明顯了，雷蒙培爾欽補充了幾句：“突然有感覺了。但是又消失了。所以我想找回來。”
雖然越聽越莫名其妙，但因取玻斯大概拼湊出了答案：雷蒙培爾欽的手突然沒感覺了，所以他劃了一下來确認，就跟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做夢差不多。
什麽啊，原來只是這樣，就說雷蒙培爾欽怎麽可能有事沒事這麽亂來，只是意外而已。
“沒感覺是指什麽？”因取玻斯随口問一句，他想着可能是感覺不到冷熱之類的。
但雷蒙培爾欽的回答和他的任何一個設想都差了十萬八千裏。
“畫不出來。”
每個字因取玻斯都懂，但拼起來他就不懂了。
不過其實也不難懂。
“你會畫畫……？”
雷蒙培爾欽點點頭。
“所以……因為畫不出來，所以就為了找感覺自己割自己？”
“不是因為畫不出來，是因為沒感覺。”
“沒感覺不就是畫不出來嗎？”
“是。”
因取玻斯都要被繞暈了，總之重點就算苦惱自己畫不出來的雷蒙培爾欽……自殘了？
雖說以雷蒙培爾欽的恢複力來說可能沒到自殘那麽聳魔聽聞的地步，可說實話性質是一樣的。
因取玻斯的冷汗流下來了，他開始覺得雷蒙培爾欽的面無表情不是因為他冷漠，而是因為他搞不好是個偏執狂神經病……
憋了很久，因取玻斯擠出了一句話：“最好還是別這麽做……”
“嗯。”
雷蒙培爾欽的語氣和表情都讓因取玻斯感覺他就是随口應和一句，但偏偏雷蒙培爾欽又不像是個愛應和的，他搞不明白雷蒙培爾欽到底有沒有認真考慮，只能姑且當做聽進去了。
“你剛剛說有感覺了是吧……什麽時候有的感覺？說不定可以再試試，靈感就來了呢。”
“畫給你的畫時。”
“嗯，畫給我的畫……我的……”
給我的畫？
莫、莫非……
“你什麽時候給了我畫……？”因取玻斯的語氣開始發抖了。
“下午。”
“你、你你你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我我是誰……”
“問了‘誰’以後。”
那不就是一開始就知道嗎？！
難怪問為什麽包起手的時候雷蒙培爾欽似乎有些困惑，因為包紮的魔就是他啊。
不對，重點是，雷蒙培爾欽知道他是誰——！！
——因取玻斯猛地睜開眼睛。
他從床上坐起來，顧不上滿背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自己因為吓到了直接緊急脫出從夢裏跑出來了。
還把雷蒙培爾欽扔在了裏面。
……誰能告訴他，他還能見到後天的太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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