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夜色如水,白日裏天還好好的,不知怎麽太陽一落山,這天上便聚集了烏雲,一頓晚飯的功夫,這雨便如瓢潑一般下了起來。

伺候着花悅榕睡下後,花若也回到了下人房中,這是紀宇院子中的一小間耳房,原該是她和小陶一起住的,但從嫁進來開始,守夜這事兒便全然落在了小陶身上。

兩位主子在裏屋睡着,小陶則是住在寝房外的隔間裏,方便主子們随時傳喚。

花若樂得清淨,晚飯的時候,花悅榕不需要她伺候着,她便撐傘去打探了一番,今夜因為鎮國公回京,此刻還在宮中參加陛下為他設的慶功宴,至今未歸,國公府的門便也沒有落鑰。

只是除了幾個管事的,府中其餘的下人并不知情,畢竟鎮國公這次回京,所有的路線和行動除了陛下和幾位重臣,對其餘人都是保密的。

就連紀宇這個親侄子,也是今日一早才曉得此時,而那個時候鎮國公都已經快到城門外,之前準備迎接的安排也都盡數未用上。

如此她便可以瞅準酉時末刻,護院換班的時候,偷跑出去,她的信姨娘和紅纓應該收到了,等到天色微微亮起的時候,她便想法子讓姨娘在侍郎府後門等着,城門一開她們就一起逃出去。

她慌亂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些年她沒攢下多少錢財,姨娘身子虛弱時常需要吃藥靜養,花家的大夫人巴不得姨娘一病不起,自然不會給她請醫診治。

若非病重花若拿不出錢來,輕易也不會求到她爹哪裏,所以這些年的份例,她們娘倆幾乎都花在了請醫抓藥上。

此刻花若身上也只帶着二兩銀子,這還是她當陪嫁要出門的時候,姨娘拿出來首飾變賣換來的。

外面天色暗沉,花若一時也拿不準時辰,左右想了一下,她怕耽擱時辰誤了出去的時間,索性早一些出門,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護衛換班的時候,她便直接逃出去。

想通之後,花若撐着一把油紙傘,急切的朝着後門的方向跑去,雨夜裏院子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她一路跑到一個回廊下,這裏可以避雨,也能遠遠望着後面那邊的情況。

她躲在一根朱紅的梁柱下,額角生出細密的汗珠,她面色微紅朱唇輕啓,一絲碎發淩亂垂下貼在她汗濕的臉頰。

她目光一錯不錯的看着不遠處的大門,只要那裏的人一離開,她和姨娘的人生也會打開新的篇章。

想到日後她們三人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再在大夫人面前讨生活,花若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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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雨水敲打青瓦的聲音,噼噼啪啪像是無數的爆竹炸開,這動靜落在花若的耳邊,就像是在慶祝她即将自由的歡悅聲。

只是這聲音裏夾雜着一絲絲奇怪的動靜,這個時候她不該出現在這裏,她屏住呼吸不想被人發現,警惕的打量着周圍,不遠處的廊下拐角,柱子後也躲着兩個年紀小小的丫鬟。

二人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正在那裏說着小話。

“你當真想好了?可若……之前這府裏擡出去的人可不少,聽婆子說最初幾年,一個月都要擡出去一兩個爬床的丫鬟。”

接着一道帶着幾分傲氣的聲音響起,“那是她們,你也是知曉的,我這容貌在府中也算是上乘,寧管家之前還有意讓我給他當兒媳婦呢,後來我給拒絕了,我可不想在這府中待一輩子。”

說完,也不等那個小丫鬟再勸兩句,她接着說道:“我早就想好了,這輩子大不了死了幹淨,若是得了國公爺的眼,留下做個通房丫鬟,上面也沒有主母欺壓,在這府裏豈不自在,我都打聽過了,國公爺的通房丫鬟,一個月怎麽都得有五兩銀子的月利,我且攢上幾年,等着國公爺膩了,或者我人老色衰,便想法子給自己贖身,拿到了賣身契便出去租個小院,做個小生意或者尋個死了老婆的嫁了,這一生也就穩了。”

“聽聞國公爺也就這兩日回來,你且還是想好了吧,不管什麽時候,生也好死也罷只要回過頭去不後悔就行,再說你我這三等的丫鬟,又怎麽能輕易的進到屋裏,近身伺候主子,你可想好再說。”

“我自是想好了,才來找你幫忙做這衣服,不然我又哪裏舍得花一兩銀子,買這樣好的布料,當初和我一起入府的翠雲,現如今已經是國公爺院子裏的一等丫鬟,托她的關系我只說去國公爺的院子裏轉轉,到時候偷偷躲在國公爺的寝房裏豈不是容易。”

“行,左右今晚下雨也不用幹活兒,我今晚就幫你做,最晚後天給你。”

“那就多謝珠兒姐姐啦!”小姑娘歡悅的聲音響起,沒一會兒兩道腳步聲走遠。

紅柱後,花若面色凝重的看着屋檐落下的雨,像是一串玉珠似的晶瑩落下,她眼圈微紅長嘆一聲。

到底是她想的簡單了,她這邊也沒什麽,反倒是姨娘哪裏不好辦,若不是剛才的丫頭說話提醒了她,花若差點忘記,姨娘的賣身契還在她爹手裏。

但她不能讓前世事兒重蹈覆轍,老天爺讓她重生這便是可憐她,給她一次求生的機會。

她須得拼一把,若是仍舊躲不過……那也便是她的命,她也只有認命。

想通這些,她撐起油紙傘急匆匆的回到房間,打了些水給自己沖洗一番,又從箱籠裏拿出一身曾經在侍郎府穿過的衣裳,那不是府中的下人服,而是她第一次為自己做的衣裙,她曾經見花悅榕穿過這樣的料子,喜歡的不得了,攢了兩年的錢,才終于買到一身,只是那時候這款式的料子早已過時。

但她并不嫌棄,穿上的那一日歡喜的很,姨娘也連連誇她穿這衣衫好看。

她沒有像樣的發飾,往日都是用木簪盤着,有時候也有一塊兒藍花布包着,今日她看着水盆裏的倒影,耳邊是雨打芭蕉的聲響,猶豫了一下,她從裙擺上扯下一塊薄紗,松松的攏住那一頭潑墨般的秀發。

估摸着時間不算早,這個時候宅子後院的護院已經換完勤,但花若此刻心裏絲毫不着急,她敞開房門走來到廊下。

看着外面的雨勢,她沒有碰立在門旁的雨傘,她猶豫了一下,擡腳跑了出去。

“啪叽——”院子裏的水窪被踩出水花,雨水冰冷的砸在她的身上,但這一切都沒能阻止她的腳步。

帶着前世的記憶,花若沒有去後門也未去三房的前院,而是去了從側門通往三房前院的巷子,那裏有條甬道,前世每次鎮國公夜裏回來時候,都會從那條甬巷直接去往前院。

她一路狂奔,一身輕薄的鵝黃色紗衣,衣袖裙擺随着她奔跑的速度,在雨中翻飛搖曳,胸前的衣服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她凹凸有致的身體上,半透不透的衣帶着一種近似朦胧的視覺。

花若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确定自己今日能不能遇到鎮國公,但今夜是她唯一的機會……

思緒還未落下,她從甬道猛地沖出去,剛到巷子裏就看到側門進來一人,身後寧管家高舉着傘幫他擋雨,隔着雨幕遠遠的仍舊看得出,對方那一身威嚴的氣勢。

這應該就是鎮國公了,前世花若也只遠遠見過他一次,并未看清對方的眉眼。

高大的身形寬厚的肩膀,遠遠望着虎背熊腰,在黑夜中一眼望去有些瘆人,她看不清對方的眉眼,但只瞧着他這副氣勢也曉得,這人眉眼應該冰冷至極。

但她顧不上多想,腳下的步子未停,一副想要趁機奪門而出的架勢,閉着眼睛沖了過去。

“嘭——”花若只覺得自己像是撞在牆頭,身上痛的要命,下意識驚呼一聲,“哎呀……好痛!”

一旁幫着國公爺撐傘的寧崇管家心中一哆嗦,爆喝一聲:“大膽!”

撞上去的一瞬間,花若挺着胸膛和對方結結實實靠在一處,但撞擊的力量不輕,下一瞬她差點被彈飛在地,幸而一只鐵腕扣住了她的腰肢。

花若心中更是慌亂不已,因為那只手比她想象中的大出好多,她感覺自己的整個腰身,都被對方握在掌中。

鼻息間滿是酒氣,和陌生強勢的鐵血氣息,或許是痛的,或許是吓得,她忍不住紅了眼圈,梨花帶雨的昂起頭看向對方。

對她而言男人實在有些高大,仰頭看向對方的時候,她不得不往後撤了一下身子,因為剛才的撞擊和這會兒拉扯的動作,胸前本就被撐得搖搖欲墜的衣襟,此刻也被扯開一些。

就那樣大刺刺波濤洶湧的露出半幅山水,不等說出早已想好的話,男人低沉的嗓音先開了口。

“你是什麽人?”這嗓音不似紀宇的溫潤柔和,也不似她爹那副拿腔拿調的故作深沉。

被他攬在懷中花若甚至感覺到,他一開口她的胸腔都跟着震動,渾厚沉穩的聲音帶着久居高位的威嚴。

她的腿早已吓軟,若不是對方攬着她的腰肢,只怕這會兒她已經跪伏在地。

但想着自己今日勾引人的目的,她驚慌中強做鎮定的張口呼喊,“你又是什麽人?!這裏可是國公府,容不得你放肆,快放開我!”

男人目光一垂,落在那處和他緊密貼着的地方,雨夜天暗,但在戰場待得久,紀清塵早已練出一雙夜視的眸子,況且他身側還有人幫着打着燈籠。

昏黃的光線下,懷中本就妖嬈妩媚的女子,此刻被染上一層朦胧暧&昧之色,唇上沾了雨水,此刻散發着瑩潤的光色,鮮紅如櫻桃一般等着人來采撷。

握着一副皮肉滑嫩的蠻腰,紀清塵下意識的捏了捏,帶着傷疤的為眉頭微微一挑,嗤笑一聲。

“你這丫頭倒是膽子不小。”

說完,他擡擡手,示意一旁掌燈的侍衛往後些站,那一雙冰冷如霜的眸子,再次下移,冷淡的望着那衣衫半開露出的春色,一朵春桃怯怯的探出頭偷看他。

本就酒後嘴裏有些渴,這會兒更覺得口舌幹的厲害,臉上的神色也越發的冰冷狠厲起來。

周圍人收到命令,都往後撤了一步,借着身後小厮提着的燈籠光線,花若也看清了對方的眉眼,看到那斜在他眉頭到眼尾的傷疤,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識的咬住了唇。

小陶說的沒錯,她的确生的一身媚骨,她從十二歲逐漸長開之後,便也曉得這一點,此刻男人顯然不想配合她演下去。

花若咬咬唇一滴淚順着她眼角溢出,挂在她那翻翹的羽睫上顫了顫,順着白皙粉嫩的臉頰滑落。

她目光中帶着一絲哀求,三分的畏懼七分的崇拜望着他,一雙纖細柔軟的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衣袖,聲音顫抖着說出一個字,“冷~”

這一瞬間,周圍巷子裏除了雨聲,安靜的讓人心裏有些恐慌,花若貼近男人清楚的聽到他逐漸粗重的呼吸聲。

對方身上散發着濃烈的酒氣,離着近了多停留這麽一會兒,她竟然也開始暈暈乎乎,好像被這酒氣熏醉,臉上緋紅一片,眼尾也帶着一抹春紅。

一襲鵝黃輕紗襯得她越發白皙妩媚,墨發不知什麽時候散開,垂落在她的肩頭,除了她那撩人的身段,最讓人心癢的便是她那一雙勾人的眸子。

妩媚的鳳眼吊稍,那烏黑如羽扇般的睫毛,更是讓人羨慕不來,每回直視對方微微眨動幾下,都像是一把小刷子騷弄着對方的心房。

就在管家寧崇,和身後的侍衛準備擡屍的時候,卻見鎮國公擡手扯下身後單薄的披風,而攬着她腰身的手卻絲毫未動。

衆人目光疑惑的看過去,花若看着對方的動作,尚未反應過來,兜頭就被男人的氣息包裹住,那單薄的披風,将她整個人裹住,下一刻她腿上多出一股力量,将她打橫抱起。

寧崇震驚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險些忘了給擡腳往前走的人打傘,趕忙兩步追上去高舉着一把傘,這才堪堪遮住兩個人。

“主子……”寧崇滿是疑惑的輕呼一聲。

男人低沉的渾厚的嗓音再次響起,“讓人備水。”

這是什麽意思已經不言而喻,寧管家微微颔首,“是,奴才這就是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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