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替身

第29章 替身

看到屏幕上顯示紀珃的來電時，姜遙清一愣，她已經到時月白家門前了，下意識的，她放下擡起的手走到窗邊，按下接聽鍵，

她們已經很久沒打過電話了，

有的時候各自忙着各自的事，顧不上彼此，也沒太多時間聯系，就偶爾發發互相調侃的消息，

紀珃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小姜同學，我要回來了。”

姜遙清驚喜道，“真的？你這都快超過半年沒回來了。”

“哈哈哈後天的高鐵，快給我準備個歡迎儀式。”

姜遙清摸着窗沿，忍不住笑道，“好我帶你去啃豬蹄。”

“我今年過年沒回來，我媽差點沒把我罵死，說我非要跑勞什子鳥不生蛋的地方去拍照，這裏明明那麽美，唉代溝太嚴重了，還是小姜懂我。”

“別，我和你也有代溝。”

“哈哈哈我要回去吃大餐，豬蹄也要啃，我太想念家鄉的菜了。”

“你想念還在那呆這麽久。”

“嘿嘿嘿，等我回來吧。”

挂掉電話，姜遙清靠在窗邊久久未動，原來都已經過去了半年，她回想了一下這半年裏發生的事，有些恍惚，

窗外的天已經暗下來，姜遙清解開指紋鎖推門進去，耳邊傳來熟悉的樂曲，屋內只開了盞夜燈，時月白坐在鋼琴前，濃重的夜色和暗黃的光線籠在他身上，像一幅神秘的插畫，

他一遍一遍地彈奏着月光奏鳴曲第二樂章，短暫的音樂不斷重複，跳躍歡快的節奏貫穿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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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洩露了演奏者的心情，明明是輕快的曲調姜遙清卻聽出了一絲煩悶，

她脫下外套，疑惑道，

“怎麽了？怎麽總是重複彈第二樂章？”

他沒說話，依舊在彈，

姜遙清有些莫名地走到他身邊，

手指頓住，琴聲突兀地停下，時月白垂着眸，

“我聽說，總是聽一首曲子就會厭煩它。”

“什麽？”

“你會嗎？”

雖然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目的，但姜遙清還是溫聲道，“我想應該不會吧。”

“如果是人呢？”

她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調整好，彎起眼笑着道，“什麽厭煩不厭煩的，我才不會，我最喜歡月白了。”

她的音容笑貌就在耳畔，時月白心尖一顫，艱澀開口，“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姜遙清從身後半抱住他的肩，“我沒告訴過你嗎，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了，是一見鐘情。”

他呼吸輕輕發顫，盡量讓語氣保持平靜，“真的嗎？”

“當然。”

時月白胸膛起伏，他想大聲質問她，

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還時刻想着他，你要是想着他為什麽還要和我在一起，

她時而露出的晃神，無意間的放空表情，一切細節剝絲抽繭，都有了解釋，

他以為的乍見之歡，他以為的一見鐘情，原來都是他們之間的回憶，和他毫無關系。

他願意承受一切，去當見不得光的第三者也心甘情願，只要能留住她，只要她有幾分真心，哪怕每日都在痛苦的煎熬中度過，

可是連這份感情都摻雜着別人的身影，靠着她的施舍，又能有多長久呢，

一陣悲哀彌漫在心頭，時月白動了動僵硬的手指，無意中碰到一個琴鍵，短促的一個音調突然響起，又悄然而逝，快得好像從未響起過。

他擡頭靜靜地凝着她，漆黑的瞳孔裏全是她的倒影，

姜遙清才注意到，少年臉色蒼白得有些過分，眼下有淡淡的烏青，眼中還覆着血絲，整個人好像更瘦了些，

她擡起雙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臉，頰邊泛起些許紅潤，

“生病了嗎？怎麽臉色這麽不好？”

時月白歪頭輕輕地笑了，看起來純真且毫不設防，但他眼睛亮得似火，像是在燃燒着某種情緒，有股瘋狂的決絕，

“你喜歡我彈鋼琴嗎？”

姜遙清心下一驚，他這個樣子有些不太對勁，她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擔心道，“怎麽了？你生病了嗎？”

他還在固執地重複，“你喜歡嗎？”

姜遙清輕輕吻了下他的臉頰，“當然喜歡，我最喜歡你彈鋼琴的樣子了，特別好看。”

他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這一字一句化為利刃，狠狠地戳着他的心髒。他錯開目光，眼中是化不開的稠黑，

“那你以後能經常來嗎？我可以彈給你聽。”

“好。”

“我沒有生病，昨天晚上熬夜做課設了。”

“好忙啊。”姜遙清想起大學時期，熬夜趕實驗報告畫圖的時光，嘴角有了些笑意。

他搖了搖頭道，“不忙，是我沒有安排好時間。”

“那今天早點休息吧。”

“今天晚上能留下來嗎？”

“恐怕不行。”

時月白目光黯淡下來，雖然已經知道是這個答案，心底卻還是像缺了塊口子，止不住地往外冒酸水，

“我聽我室友說，最近新上映的一部電影挺好看的，周日要一起去嗎？”

姜遙清想了一下道，“唔，不了吧，我應該沒時間。”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失望起來，嗓音帶着一絲沙啞的低沉，“姐姐好累啊，周日也要忙工作。”

姜遙清一愣，索性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是挺忙的，最近有個新項目，下次有時間再去好不好。”

昏暗的光線中，時月白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嗯我沒事的，姐姐忙吧，我什麽時候都有時間的，只要姐姐想來找我，我就一直在。”

他這乖巧的模樣讓人心軟得發顫，姜遙清笑着抱住他，“等這陣子忙完了，我們就出去玩。”

“嗯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嘴角的弧度卻慢慢落下。

周日上午，姜遙清原本确實有個會，但由于鄭總出差沒趕回來又臨時改為視頻會議了，她洗漱穿戴好抱着筆記本電腦來到書房，

會議一共開了兩個小時，最後敲定她去n市出差，談下新的合作供應商。

合上電腦，姜遙清深呼了口氣，手上的項目還沒完成，現在又讓她出差，真是把她一個人當兩個人使了，她煩躁地把電腦推遠了些，打個哈欠走出書房，

客廳裏，言溯光穿着薄薄的毛衣，坐在沙發上看書，長腿交疊，他神情專注，纖長濃黑的眼睫垂下，鼻梁挺直，陽光柔和地傾灑而落，襯得他愈發俊美，輪廓清隽，

姜遙清突然心情好了些，

“在看什麽呢？”

他合上書，擡頭看向她，眉眼溫潤，露出書的封面──《世界之窗》，

姜遙清無奈，這輩子都和建築過不去了，“好吧，有時間我也可以看看。”

言溯光突然道，“對了──”

“我先去拿點喝的。”姜遙清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了杯酸奶，

“廚房炖着什麽呢。”

他笑着道，“我給你炖了點甜湯。”

“哇，溯光你真懂我！”她把吸管插進酸奶盒裏，

言溯光放下手中的書，“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酸奶會不會太涼了。”

“沒事兒。”姜遙清猛吸了一大口，涼意順着喉嚨蔓延至胃裏，燥意被徹底撫慰，

他眉頭輕蹙了下，“我應該早點給你從冰箱裏拿出來的。”

“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姜遙清離門比較近，連忙道，“我去開門。”

走到玄關處打開門，她錯愕地瞪大了眼，剛剛胃裏的涼意帶來的不适好像現在才感覺到，

門口站着熟悉的少年，嘴角挂着禮貌的笑意，他眨了眨眼，薄唇輕啓，無聲地喊了句，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