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一) “春夜寒涼,……

第1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一) “春夜寒涼,……

張婉娘畫上最後一筆眉毛,細細欣賞鏡子裏的臉。這張臉明媚高華,總讓人聯想起禦花園開得最盛的牡丹。

她現在當然不是什麽說不上來歷的畫皮鬼,而是江朝尊貴的永安公主。

她迤迤然起身,去拜見她的皇兄。

大殿裏滿是絲竹之聲,陛下正是弱冠年紀,斜斜地靠在軟榻上,見她過來,笑了起來:“六妹妹來看朕新編的舞。”

他形容散亂,眉眼英俊風流,一縷發絲垂下,透出一種頹唐的美感來——像浪子,像詩人,像以色事人的琴師,就是不像個皇帝。

張婉娘走上前,道:“不看。”

皇帝揮了揮手,樂聲戛然而止,樂人們緘默着退出。

張婉娘:“皇兄找我來,就是來看舞的?”

皇帝從軟榻上起身,正襟危坐起來:“六妹妹今年十八了吧?”

張婉娘“嗯”了一聲。

皇帝又道:“十八是大姑娘了,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沒有,朕這裏倒是有一個……你可聽說過今年的狀元郎?”

張婉娘:“那個叫徐賀遠的?”

皇帝點點頭:“他才學不錯,相貌也好。”

張婉娘瞧着皇帝的臉,道:“可有皇兄貌美?”

皇帝愣了一下,笑了半晌,把那縷掉下來的頭發撥到耳後,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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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六妹妹可要見見他?”

張婉娘點點頭。怎麽會不見呢?畢竟,這就是永安公主的許願對象。

徐賀遠出身寒微,靠妻子打魚維持學業,在皇帝問起他有無婚配時,他眼神堅定,雲淡風輕,說沒有。

然後他摸上了永安公主華麗的裙邊,短短三年,官至宰相。

他許諾一生不納二色,他們舉案齊眉,琴瑟和鳴,人人豔羨這對金童玉女。

然後,徐賀遠那鄉下的妻子進京尋夫來了。

還沒見到公主當面,便被殺手追殺,被大火燒死在京郊的茅舍裏。

又過了兩年,南邊府城大江絕堤,千裏良田變為澤國,瘟疫并行,人人相食,一個小縣城的縣令未經允許,開倉放糧,眼見日子過不下去,扯旗造反。

國都淪陷,皇帝殉國,吃不飽飯的農民們像蝗群般摧枯拉朽,踏盡了公卿的骨血。

新帝坐上血染的大殿,狼狽的驸馬朝高臺看去,只見新帝旁邊,赫然坐着已經死去的前妻!

他突然撲過去撿起地上散落的斷劍,反手捅進了永安公主的胸口,動作幹淨利落,臉上哭了起來。

他對着前妻說:“阿漁我終于找到你了……”

他說當年嚣張跋扈的永安公主看中了他,以妻子的命威脅他,他不得不斬斷前緣,忍辱負重。

後來他也曾悄悄派人回鄉找過她,卻發現她杳無音訊,不知道是否安好。

話裏總有一絲是公主派人殺死前妻的訊息。

永安公主斷氣的前一秒,還聽見自己的驸馬情真意切,淚眼漣漣地說:“阿漁,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永安公主把血吐了徐賀遠一臉,死了。

也不知道徐賀遠這番唱念做打,能否在新帝新後手上保下一條命來,永安公主死後還是氣不過,與畫皮鬼做了交易,要求不要亡國,保住皇兄,把徐賀遠這個賤人千刀萬剮。

她哪知道這賤人有什麽原配妻子,更遑論派人殺她!

怨氣大到撞鈴,加上實在貌美,張婉娘應允了她。

“六妹妹在發什麽呆?”皇帝湊到她眼前,一張俊臉在她面前放大,張婉娘甚至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張婉娘:“……”

張婉娘:“皇兄少些玩樂罷。”

皇帝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明天我把徐賀遠召來,你藏在屏風後看看他。”

張婉娘應了,坐着轎辇出宮。公主府最近剛剛完工,她如今正好去看一眼。公主府建成後便要命人準備搬遷事宜,待成婚之後,徹底從皇帝內宮搬出來。

掀開轎簾,卻見宮門口直挺挺跪着個人。

此時還未入夏,前幾日下了雨,天色低沉,料峭的風盤旋在京城裏,跪在宮門口簡直是受刑。

侍女見她探頭去看,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應該是付家的,在那裏跪了兩天兩夜了。”

前幾日,廷尉賴雲白彈劾大将軍付行東私吞軍饷,意圖謀反,呈上了邊軍糧草對不上數目的賬本,證據确鑿。

付行東和兩個兒子在外鎮守邊關,只有妻女留在京城,皇帝命人搜檢大将軍府,在關閉已久的書房搜到了幾首反詩,詩中言語牢騷滿腹,頗具反心。

付家其他人都被鎖拿下獄,付行東的家眷被軟禁在将軍府,而如今召付行東回京的急诏,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張婉娘朝丫鬟使了個眼神,丫鬟問宮門口的禁衛:“付家的不是都被圍在将軍府嗎?”

禁衛行禮道:“這是付小将軍,前兩日接到召令,從京畿大營趕回來的。”

“付小将軍?”

“付家的三兒子,付添。”

“陛下不管?”

禁衛不說話了。

張婉娘轉念一想,陛下熬夜編舞,怕還真管不過來。

前世造反的新帝手下,似乎是有這麽個人,不過不叫付添,叫趙添。

“将軍夫人母家姓趙?”

侍女垂手道:“是。”

轎辇繼續向前,停在了跪着的少年人旁邊。

少年垂着頭,視野受限,只看到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突然出現一截柔軟而金銀交錯的裙邊。

“擡頭。”一道女聲說。

他擡起頭,眉眼如星,目光執拗。

映入眼簾的是永安公主明豔的容顏,她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細細端詳了片刻。

仿佛把他整個人裏裏外外看了個遍,評估過後,公主蓋棺定論:“你跟本宮走。”

指甲上鮮紅的蔻丹仿佛灼傷了眼,付添偏頭躲過,沉默不言。

“賴雲白是個什麽名聲,大家心裏都有數。”公主不在意他的抗拒,悠悠然看他。

公主輕飄飄道:“春夜寒涼,不要被露水打濕了。”

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話音落下,她便轉身欲走,兩步之後,她停下來。

付小将軍抓住了那截裙擺。

他跪地叩首,嘴張了兩次,才适應了滴水未進的喉嚨,啞聲道:“但憑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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