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野獸失格

第006章 野獸失格

《野獸失格》

宮雙子x你x角名倫太郎|野獸失格·終篇

-

事情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宮治負有不可推卸的的責任——宮侑這樣認為,如果不是宮治在他認識你之前就率先跟你交往了,事情不會鬧成現在這樣。

“身為雙胞胎的我們會喜歡上一個人這很正常,但你先一步和她建立戀愛關系就是不公平競争!”

“……”

盛夏的晨光如刀刃斜插進走廊,兩人剛剛結束晨練,又在樓道分道揚镳。宮治被他這步回馬槍殺得一愣,随後整個人都氣笑了:“你确定要在學校,在我們班,跟我用這個音量讨論這件事嗎?”

別忘了這段三角戀情的另一位主人公可也是跟宮治一個班級。

宮侑瞬間噤聲,眼睛腦袋左右呈九十度來回擺動,好在沒什麽人注意他們,視線在教室裏兜了半圈,狀似不經意地往心上人那邊落下。好消息,四目相對了。壞消息,你冷淡地移走了目光。

清晨的教室是最放松悠閑的青春校園AMSR,少男少女三五簇擁成群,言談間笑語連珠、神采飛揚,唯有他們處在情感的旋渦中,人厭狗嫌的年紀撞進這種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熱鬧裏,足以讓酸澀情緒撬開少年人的心房。

宮侑的肩膀被狠狠一撞,再失魂落魄的人被來這麽一下都是要立刻痛到靈肉合一的。

對方撣了撣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惡人先告狀:“擋在我們班門口幹嘛?”

宮侑哪裏受過這種氣,尤其是面對和你關系匪淺的角名倫太郎,火氣蹭蹭蹭直往上冒。只是,被你皺着眉頭瞥過來一眼,他再次噤了聲。

要問你的想法,那就是男生真幼稚。

身邊的友人見你頻頻将目光投向那邊,揶揄着把腦袋湊過來:“哎呀,是在看上一任,還是在看下一任呢?”

Advertisement

想到發生在活動教室那兩個意味深長的吻,你抿唇笑了笑,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那你看誰像我的下一任?”

“這不是你最近跟角名又重新玩在一起了嘛。啊,不過宮最近也總是在你身邊轉悠,說起來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啊?”

“別說這個了,還要做兩年同學呢。”你搖搖頭,換了個話題:“修學旅行投票的結果出來了嗎?我們一起住吧。”

“不然你還想跟誰住!”友人做惡霸狀:“結果還沒出來呢,LINE上大家讨論了很多地方,目前呼聲最高的是和歌山,可以看海、可以泡溫泉、還有花火大會呢!”

“聽起來很不錯。”你嘴上回應着,心思卻已飄向別處,不再關注門口的鬧劇,打開班級群往上刷歷史記錄。班委們盡職盡責做了旅行規劃的文檔,其中詳細羅列了不同地點的特色,附上了精心搜集的照片。不知怎麽你心裏亂糟糟的,字也進不去眼睛,擡起頭,已經回到座位上的角名倫太郎正看着你。

“想去哪裏?”

“嗯……和歌山吧?”

角名倫太郎點點頭,你低頭看向屏幕,【和歌山】的投票選項後多出了一個代表角名倫太郎的藏狐頭像。

從稻荷崎高等學院到和歌山的溫泉旅館,車程大概在三個小時,出發那天你才知道2組的目的地也是和歌山。限載80人的巴士混搭了兩個班級的學生,你早早上車選了個靠中後段的位置。角名倫太郎跟在你身後,無聲接過你和友人的行李将它們送進高處的行李架,你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質香氣,車窗外的陽光為丁達爾效應塑上金粉,他坐在過道對面,與你一臂之遙。

雙胞胎上車的時候引起了一陣轟動,盡管宮治和宮侑分在兩個班,可很多人會覺得認識了一個也相當于認識另一個。那兩張引人矚目的臉還是如出一轍,只是再往上——兩個人染了不同的發色,現在不會再有人弄混宮治和宮侑。

看來他們以後玩不了“猜猜我是宮治還是宮侑”的把戲了。

友人震驚地晃你的胳膊:“咱們班那只是哪個顏色?”

……好吧,看來還能玩最後一次。你正想回答,染了一頭金發的少年停在你們身邊,角名倫太郎很是嫌棄的“啧”了一聲。

“離我遠點,車上這麽多位置。”

可是只有角名倫太郎身邊這個位置一扭頭就能看到你啊。

他微微躬身,正大光明地看向你,語帶抱怨:“你看,他好兇啊。”

支在前座椅背上的胳膊就懸在你眼,線條漂亮得勾起隐藏在講臺下的回憶。你跟他背後的角名倫太郎對視一眼,後者微微眯着眼,這是他慣常的動作,但此刻眉峰抖得跟教導主任的二郎腿似的。

“宮同學,還是去跟你們班的人一起坐吧。”你淡淡地說。

話剛一出口,略遲一步的銀發少年跟了上來,顯然也盯上了角名倫太郎身邊的空位。被拒絕的宮侑回頭對自己的兄弟擠眉弄眼,潛臺詞不外乎,“看吧,我就說她能分辨得出我。”

宮治懶得理他,試圖跟真正掌握座位決定權的角名倫太郎交涉,沒想到角名倫太郎一看見他立刻就讓宮侑進去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這就是角名倫太郎現在的想法。比起二愣子宮侑,當然是宮治這個前男友更具有威脅。宮侑鑽進座位,留下一條不存在的大尾巴熱情地掃了你和角名倫太郎一臉。宮治和你對視一眼,主動移開視線,選擇了角名倫太郎背後的座位。

“原來白毛這個是咱們班的。”靠窗坐的友人啧啧稱奇:“不愧是運動社團,正選之間關系還挺好的。”

“別誤會,真不熟。”角名倫太郎捂着隐隐作痛的腦袋,宮侑探出身體試圖加入對話,被他二話不說摁了回去。

排球部正選的運動神經不必多說,但就那一瞬間,還是讓友人捉住了貓膩。她狐疑地看遍宮侑、角名倫太郎、宮治,最後拉着你的手跟你腦袋疊着腦袋,壓低聲音:“怎麽回事寶寶,前夫哥不死心就算了,怎麽還把他弟捎上了?我買的可是角名股啊。”

極具熱量感的視線隔着座椅靠背從斜後方傳來,過道對面的兩個家夥幾乎扭打在一起,真是叫人一個頭兩個大,你往裏側了側身體,呼吸了一口沒有男人的不新鮮空氣,冷靜地說:“最好都別來惹我。誰敢打擾我美好的休學旅行,我就讓他知道,棉花吸進氣管裏也是能堵死人的。”

友人由衷為你的霸氣折服:“寶寶,你窩囊的樣子真硬氣。”

跟宮治在班上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尤其你們談的時候半點沒藏着掖着,在旁觀者眼裏,大概算是和平分手。為這件事,你特地把宮治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宮治表現出配合的态度,只在最後問:以後還可以給你發消息嗎?

你回複:【同學間正常交流的話。】

你不知道宮治怎麽理解這句話,他減少了私下找你的頻率,轉而在公開場合——這個用詞有些奇怪,總之,意識到在人前你不會特意回避他後,便如同找到了某種許可,他開始在班級社交圈活躍。

你沒有刻意回避他,也絕對不可能表現得太熱情,這就顯得宮治餘情未了得很明顯。

所以當宮侑跟在你後面下車、還圍在你身邊轉悠時,很多人理所當然地覺得這顆金色腦袋是宮治。

宮侑習慣了成為視線中心,對于周圍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雙手閑适地插在兜裏,刻意營造出一副 “我只是恰好跟你順路” 的悠然姿态。

“回程那天上午是自由活動時間,你有安排了嗎?”

你沒回答,只是往宮侑身後看。宮侑順着你的視線回頭,剛看見一截半翹的黑發,已經被踹了一腳屁股。

是宮治:“回你自己班上去,該辦入住了。”

角名倫太郎從宮治身後繞出來,手上還幫你們提着行李。友人笑着推推你的肩膀,說自己去拿房卡,行李就留給你了。

你伸手想去接,角名倫太郎卻沒給你,眼神也并未看向你,只是淡淡說道:“我幫你放到房間。”

他背着自己的運動包,提着雙份行李的手臂線條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青筋微微凸起,隐約可見皮下血管鼓動的紋路,正午熾熱的陽光曬得人有些臉熱。走出人群一段距離,你戳戳他的胳膊。

“你在不高興嗎?”

“你還在意我不高興啊。”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喉結一下下劇烈地起伏着,像在咽下一團火。

于是那火連帶着燒進了你心裏。你按住他的手臂,掌心傳來他的溫度:“你要為了他們倆和我不高興嗎?”

女生的體溫要高一些,那一塊皮膚酥酥麻麻地燒起來,連帶着自尊的創口也被火焰鑽進去,角名倫太郎分不清這是阻止還是撫摸。手裏的東西對他不算沉,卻莫名的抓不住。他刻意不去看你的眼睛,視線漫無目地灑向另一側,聲音帶着自嘲:“沒有的事。我哪有不高興的立場。”

“……”

你就那樣停在原地,看着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随後再次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行李。

夏日的風搖晃着少年的心事,角名倫太郎沒有松手:“你在生氣嗎?”

角名倫太郎不覺得追求喜歡的女孩子、為女孩子的付出就是“舔狗”,但沒有男生願意蒙在情敵的陰影之下,尤其是那對同為排球特招、卻自打入學就壓他一頭的雙胞胎。

男生的自尊、微妙的心理、暗地裏的競争……原來青春期還有這樣一個隐秘的角落。

處在漩渦中心的你只覺得疲憊。

“我覺得這樣有點沒意思。”你望進他眼裏那片深綠,像在凝視一片沉默的沼澤,失望的情緒澆滅自他身上綿延而至的火線,只餘下濕漉的柴芯,“角名倫太郎,如果宮治和宮侑不是你的隊友,剛剛我會把他們都趕走。你要是讨厭這種拉扯不清的感覺,就別說什麽要等我的答案了。”

“角名倫太郎,你不争氣啊。”得知情況的友人表示痛心疾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吵架了,更何況是持股人。剛剛角名倫太郎在房間外放下行李,你除了謝謝之外什麽也沒說,他看起來倒是想說些什麽,但你已經扭頭和友人聊起接下來的行程。

下午有一些慣例的參觀項目,如同按部就班播放的陳舊影片,情節毫無新意,客觀來說挺無聊的,好在和朋友們待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會很愉快。角名倫太郎識相的沒有來礙你的眼,倒是宮治幫忙拍了幾張合影,也得到了你一句禮貌的謝謝。女生們從他手裏接回拍立得,捂住底片開始暗自祈禱。

宮治沒有立刻離開,他微微皺着眉像是在思量什麽,目不斜視地走到你身邊,看起來不太高興。

“身體不舒服嗎?”

“有點感冒,不太要緊。”

一點鼻炎,一點頭暈,昨晚吃過藥今早起來已經好了許多,一趟車坐完似乎又有複辟的跡象,宮治大概是發現你下午精神總是不太集中。你趕在宮治開口前說道:“多謝關心,我帶了藥過來。如果很不舒服我不會勉強自己出來玩的。”

宮治一時間無話可說,最後低低的應了一聲“好”,語氣就好像知道自己惹你不耐煩了。這種适可而止讓你意識到,自己确實是因為情緒不佳在遷怒宮治。

交往的時候他就會像這樣,對你所有的情緒照單全收,開心也好難過也好,宮治就安靜地陪在你身邊。後來他學會了摸摸你的腦袋,有時候你和家人鬧矛盾了跟他挂着電話一言不發,宮治也會把手上的游戲停掉,在你喊他名字的時候,笨拙的說一句“摸摸”。

那只寬厚溫暖的手,仿佛真的就穿越電波輕輕落下來,踏實地摸了摸你的腦袋。

其實不染頭發也不會有多少人把雙胞胎搞混了,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宮治更安靜,以前這種“靜”是與宮侑的“鬧”作為對比呈現,現在,他先一步變得成熟了,那種安靜寡言似乎正在變成一種真正屬于宮治的特質。

“宮治。”你心平氣和地對他說:“謝謝你。”

宮治微微一愣,整個人像是被瞬間定格,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你回到女生中。

那種難言的吸引力,從始至終都不曾從你身上消失。

不到五點你們就返回了旅館,第一天的行程到此結束。明天的行程就要滿很多,上午搭乘貓咪列車,下午前往海水浴場,晚上則是大家心心念念的花火大會。

晚飯過後,友人鬼鬼祟祟地湊過來:“聽說宮侑在打探我們班的行程。”

得益于那張成像完美的拍立得,女生們對宮治贊不絕口,連帶着你對宮侑也寬容許多,只當沒聽見這回事,溫溫柔柔地說:“明天回來估計挺晚了,等下一起去泡溫泉吧。”

“說到這個!”友人神色一變:“剛回來的時候男生們就去過了,剛好和2組的男生撞上,兩邊莫名其妙較起勁來,結果……”

“結果?”

“結果他們比賽喝冰牛奶,把旅館的牛奶存貨全部喝完了。”

“……”

你為自己那一秒鐘好奇心感到愚蠢,但更愚蠢的絕對是這群正值青春期的雄性生物。

友人義憤填膺:“這群笨蛋就這樣奪走了所有人泡完溫泉後的美味冰牛奶,他們是稻荷崎的罪人!”

你面無表情:“喝冰的頭疼,不過我支持你的宣判。”

“正好去泡泡溫泉暖暖身體。”友人立刻推住你的肩膀:“321GO!”

不料,泡完溫泉回來,稍有緩解的感冒症狀反而變得加重了。

原本女生們約了一起玩桌游,可你腦袋暈乎乎的實在提不起興致,便留在房間裏休息。

将提出留下陪你的友人掃地出門,你縮進被窩裏。感冒藥效像便利店冰櫃滲出的冷氣,在血管裏蜿蜒成迷途的溪流,迷迷糊糊快要進入夢鄉之際,清脆的門鈴聲驟然響起。你下意識以為是友人去而複返,便拖着綿軟的身軀,慢吞吞起身打開房門,卻被一顆燦金色的腦袋晃了下眼睛。

“……宮侑?”

宮侑被這一聲定在原地,原本精心構思好的開場白直接忘在腦後,他就這樣看着你,兩聲磕絆,硬是沒說出話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你頭腦昏沉産生了錯覺,他的臉頰竟然泛起了紅暈,是錯覺吧。有點傻氣的,你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度不高,大概是剛才吃的感冒藥起了作用才使得腦袋愈發昏昏沉沉。

宮侑也回過神來,他大概是沒有經歷過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刻,好吧,何止是沒經歷過這樣的時刻,宮侑從來沒有想象過你會有如此……乖順、滾燙的一面。女生穿着棉質睡裙,發絲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臉頰兩側,平日裏明亮的眼眸此刻因困倦而微微眯起,比平日更加無害,也更加危險。

你怎麽能有這樣的一面呢?那個能令雙胞胎兄弟團團轉,甚至把他按在講臺下強吻,行事游刃有餘的魔女,怎麽會有這樣的一面?宮侑的心髒如擂鼓般砰砰直跳,随巨大的沖擊感一同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情緒。

嘴比腦子更先反應過來:“生病了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也不知道加件外套、有沒有吃過藥?”

你沒有力氣和他吵,徑直忽略那些不讨喜的字句:“吃過了。”

走廊的夜燈将女生的輪廓勾勒成一幅素淨畫作,蒼白中帶着一種近乎透明的美。宮侑第一次聽你這樣輕聲細語地和自己說話,仿佛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心上,又癢又軟。他心底既為見到你這樣隐秘的一面而竊喜,又因你的狀态感到擔心。無論是跟宮治交往時還是分手後,你面對宮侑總是不高興的,那種溫靜的不愉像花蕾下不易察覺的花刺。但此刻,宮侑意識到自己寧願被刺紮了滿手,哪怕是被你臭罵一頓也好(盡管你沒有這樣做過)。

“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的眼睫垂下,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像是一只蝴蝶輕輕停駐,讓宮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發生在講臺下的吻——那個輕盈得幾乎不真實,卻又在他心底灼燒的吻。

記憶中的溫度似乎順着神經末梢蔓延,宮侑感到指尖發燙。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裏的冰牛奶,仿佛那是一顆掙脫主人掌控擅自跳動的心髒。冰涼的觸感透過包裝傳來,卻無法平息他內心的躁動。宮侑特意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冰牛奶想要送給你,但生病的人顯然不該喝這個。原本幼稚的、想要邀功的心理在此刻顯得那麽不合時宜,那麽幼稚可笑。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找不到其他來找你的理由。

“我給你……帶了牛奶。”

倦意像潮水般湧來,卻在低垂的金發與聲音中退了退,視線也變得清明。眼前的宮侑并不像平日張揚,腦袋耷拉,像是被黃昏時分的天光和雨水一同奚嘲的落水狐貍。他在逞強,想裝作若無其事,可那只捧着心髒的手臂出賣了他。

他好像以為只要捂在掌心,就能藏住心跳的聲音。

一絲月光被白皙的指尖挑起,遞到宮侑面前:“那你不給我嗎。”

他下意識要把牛奶遞出去,又在真正送出去之前停下:“是冰的。”

“是冰的啊,我現在不太能喝冰的。”你把手收了回去。

“……嗯。”

該走了,宮侑想,不要繼續自讨沒趣下去。宮治是你名正言順的前男友,角名倫太郎被你告白,宮侑和你只是接過兩次吻——就像這瓶冰牛奶,就算整座旅館如今只有珍稀的一瓶,但對于此刻的你而言,一口寡淡的熱水都比之更有意義。

然後他聽見你說:“可以拜托你幫我跑一趟去加熱嗎?我記得旅館餐廳有微波爐。”

聲音裏帶着一絲歉意,像是夜晚的微風輕輕拂過:“我剛吃過感冒藥,現在比較困,如果等下我沒開門可能是睡着了。”

星星被夜風點亮,他的眼睛也亮起來:“既然你都拜托我了,那跑着一趟也沒什麽——不。”

宮侑否定了自己,整個人卻變得容光煥發,發絲随着奕奕神采敞亮地搖晃,像破曉時分的海平面,泛着金色的漣漪。

仿佛跨越了某個無形的界限,他按住你的肩膀把你推回房間裏,聲線恢複平日的乖張:“你現在應該去睡覺。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來給你送熱牛奶。”

“所以這是哪個田螺少爺送來的?”

友人提起被放置在門前的塑料袋:“知道買雙份……哼,算他懂事兒。”

想到昨晚的宮侑,你好笑地取出玻璃瓶,牛奶入手正是合适的溫度,下面還墊着幾包你愛吃的零食糖果。

宮侑當然沒有那麽貼心,但陪他一起去便利店的人是宮治,他一邊毒舌道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還想追女孩子一邊把東西往框裏扔。

宮治很清楚宮侑的秉性,他足夠自我,也足夠堅持自我,這樣的宮侑會在熱愛的排球上超越宮治,卻不會成為比宮治更貼心的伴侶。

修學旅行第二天,宮治一直關注着你。感冒的症狀基本消退了,精神仍然略帶萎靡,就連摸到貓咪列車長也只是短暫亢奮了兩分鐘,于是下午的海水浴場你也只好作壁上觀。

宮治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側目看向坐在陽傘下的你,玻璃倒影裏他的喉結正随着浪聲起伏。鹹澀的海風将他的手指推向紅色的按鍵,咣當,自動販賣機吐出飲料的聲響驚飛了一只海鷗。

浪尖舔舐着沿岸暖白的細沙,更遠處,日光灑下搖搖晃晃的金箔,一瓶煞風景的蜂蜜檸檬茶被遞進你的視野。

“昨天晚上宮侑來找我,大家看見,好像當做是你了。”你一邊接過,一邊說。

宮治在另一側坐下,陽傘投下環狀的鏡頭,偏偏兩道并肩的身影被傘骨切割。

“我知道,你不會想看見我。”

“那你現在怎麽來找我了?”

他指尖還殘留着熱飲的暖意,促使宮治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的海風卷起你披散的發絲,又将他的襯衫鼓動成一張拉滿的帆。

“我不想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看起來很……孤獨。”又一叢浪打上礁石,話語在齒間化作鹽粒,他怕開口時海風會偷走最重要的那幾顆,“但孤獨不是壞事,對嗎?”

當日光在海面上灑落星塵,天幕也勾勒出魚鱗似的金粉,海洋便是天空的鏡像,正如雙胞胎是世界送給彼此最好的禮物。怎麽會孤獨呢,宮治與宮侑,懵懂時為同一顆子宮孕育,成長後在彼此的鋒芒中尋找着自身的倒影,宮治曾經也以為他們共享同樣的未來,直到你填補上他們天生就缺少的這一塊拼圖。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釋然:“這是你教給我的。”

你怔然地回望宮治,片刻,終于在瞥見他耳尖薄紅時噗的笑出聲:“那宮侑又該說我在挑撥離間了。”

好吧,能逗笑你也好。宮治放松了些:“但我從來都站在你這邊,不是嗎?”

你搖了搖頭,擡手将風吹亂的發絲撫順至耳後:“現在已經不需要你這樣表态了。”

他的影子被陽傘吃去半截,浸在陰影裏保持着宮治的克制,餘下的一半在陽光下顯得似是而非,竟被照透出宮侑式的熾烈。

“可我仍然喜歡你。”他喃喃着,海浪在胸腔裏翻湧。你的目光落在滾動着話語的喉結上,那裏泛着蜂蜜般的光澤,宮治渾然不覺,只是注視着你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可我仍然喜歡你,最喜歡你,只喜歡你。”

他直面了你們分開真正的原因。

此時正值午後,修學旅行的少男少女們浸泡在天穹下,追逐間震碎海面上的陽光,雲絮也被攪亂,和宮治交往的畫面随之浮浮沉沉,最終定格在三個人糾纏不清的畫面。那是在你和宮侑約會前的一個雨天,三個人蜷在一把傘下,沒有人關心腳下被打濕的櫻花,宮侑一會兒忙着和宮治吵架一會兒忙着和你鬥嘴,卻和宮治一起嚴嚴實實把你護在傘中央。

燒退後殘餘的倦意仍在骨縫間游走,蜷縮的指尖感受到飲料瓶的灼燙,飲鸩止渴地反複觸碰着。那種感覺是癢。

“我知道是你告誡宮侑別在修學旅行期間惹麻煩,現在、你是在教會宮侑怎樣愛我?雙胞胎真的什麽都能共享嗎?”你用手掌貼住他發燙的耳廓,交錯的光栅突然瓦解,滿地碎痕就像打翻的萬花筒。

由此鏈接,你們再次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那你就一直喜歡着我吧,宮治。”你微笑着,指尖落到他肩頭,在浪聲與心跳的共振中輕輕一推,“我不介意變成‘游走在兄弟之間的壞女人’,但是,你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

宮治的肩線在你掌心下驟然繃緊。當你慢條斯理捧起那瓶蜂蜜柚子茶時,不遠處角名倫太郎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花火大會上,站在你身邊的會是誰呢?距離花火升空僅剩下三分鐘,角名倫太郎仍然沒能将這個問題逐出腦海,他如行屍般漫無目的地被人潮牽引向前。

把話說開後,你和角名倫太郎沒有恢複到曾經心照不宣的暧昧,或許是因為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兩個人開始進入無形的拉鋸。并非是對得失锱铢必較的算計,這種拉鋸源于青春期的驕傲,更像是一支勢均力敵的探戈,你來,我往,才能進行下去。

然而宮雙子協力畫下的這一筆太濃墨重彩。太犯規了,那對兄弟,單打獨鬥都難以抵抗的對象竟然合體進攻。這次修學旅行是最好的機會,但自己在最開始就搞砸了。

他在不遠處的堤壩上看到宮侑,金發少年在2組鶴立雞群,百無聊賴地盯着手機,似乎在等待誰的信息。那麽,是宮治?可轉眼間,他看到更遠處早早搶占絕佳觀景位上的宮治,銀發少年身旁空了一個位置,在宮治的眼神裏角名倫太郎知道,那個位置今晚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角名倫太郎在一瞬間清醒過來,他逆着人流往回奔跑,肩膀擦過無數陌生的體溫,一個人對抗人潮。一通又一通電話被撥出,喘息混在潮濕晚風裏,終于在第四次被接通。

“等我,我現在來找你。”他說得又急又快,完全丢掉平日的悠閑懶散,只奮力追逐這一面。

屏幕的冷光爬上下颚,照亮滾落喉結的汗珠,他聽見電話那頭章魚燒滋滋的響動混着遠去的人潮傳來,而你的回答蓋過周遭的一切:“好。”

沒有任何一部電影會錯過這個長鏡頭,或許還要壞心眼的佐以升格,放大少女們手中的蘋果糖,用透明水袋中金魚的擺尾游弋做銜接,再用沾着奶黃色糖漿的刨冰充當前景。只有角名倫太郎讀過劇本,這場短暫的旅行已經容不下更多遺憾。

第一顆煙花升上天空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時,角名倫太郎在你眼瞳裏親眼見證了它的盛開,赤金色的流星雨如同月亮的碎片,令夜海的潮汐在你目光中重現。

你背靠着檢票處的深紅圓木,聲音被花火的轟鳴吞噬,但他讀懂了你的口型,所以用一個擁抱作為回答。

“角名倫太郎,你是笨蛋。”

“啊,我就是,所以才會錯過我們的兩情相悅。”

“不先看花火大會嗎?”

“我不缺這一場花火大會。”角名倫太郎深呼吸,他聲音發緊,正努力試圖找回平日說話的腔調。

你怎麽會允許他在此刻找回那些煞風景的氣定神閑呢?可角名倫太郎先你一步丢棄了它們。

“但我不想讓這個夏天的回憶缺少你。”他盯着你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想要和我第一次喜歡上的女生一起看這場花火,就算她不和我談戀愛,我也想讓她永遠記得這個夏天。”

你勾住他襯衫領口的第二顆紐扣,微笑着看他:“就算她不會和你談戀愛,也可以得到角名倫太郎的初吻嗎?”

“就算我要你負責你也不肯吧?”他回敬一個反問,然後嘆息着低下頭,向稻荷神明座下的惡女奉上他的溫馴。

金色的火雨撕裂天幕,你們背對着一場盛大的世俗爛漫,在彼此的吐息中焚燒了一個吻。

當你教會狐貍們如何接吻才不算浪費夏天,他們便再也不能算作野獸了。

Tips:看好看得小說,就來呀~

同類推薦

超時空進化

超時空進化

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小說關鍵詞:超時空進化無彈窗,超時空進化,超時空進化最新章節閱讀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
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

直死無限

直死無限

“從今天起,你将成為主神空間中的一名主神使者,周而複始的來往于一個個的世界,那樣,你會得到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從這句話在方裏的腦海中響起的那一個瞬間,方裏的人生注定變得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