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失蹤一人?不,失蹤兩人!

檀君魂不守舍地做着早飯,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織田作之助起來。

他做飯的速度比平時慢了好多,而且完全沒有心情愉悅的感覺。

“你怎麽做了三份飯?”織田作之助在坐到餐桌邊的時候忽然問道。

檀君無精打采地打量着織田作的臉,發現他的臉色看起來也很糟糕:“……我有點走神。我吃兩份好了。”

“分我一半。”織田作之助把盤子一半培根扒拉到自己的盤子裏,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檀君?”

“嗯?”檀君看着盤子上的花紋, 心不在焉地咀嚼着。

“鹽, 太多了。”織田作之助看着檀君毫無波動的表情, 思考自己是不是被檀君整了。

檀君在做飯方面一直過分靠譜, 以他的水平, 就算是去豪華餐廳也能夠應聘上的。

織田作之助經常覺得自己和檀君一起住就是占了大便宜,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關系真的很好,而且織田作之助的手頭也不寬裕,他真覺得自己和檀君還平攤房租而不是他全部承擔就是占了大便宜。

檀君這才回過神來, 然後滿臉痛苦地去倒了滿滿地兩碗水放在桌子上:“涮一下再吃吧。”

他走神走過頭了, 居然還往鍋裏加鹽了,培根本來就是高油高鹽的東西,他是怎麽想的?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對檀君的行為沒有意見, 他們兩個都屬于家庭環境不是那麽好的, 能湊活吃就不會把飯丢掉。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 檀君絕對不是在惡作劇。

他們都不拿吃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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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也在觀察着檀君, 檀君的精神狀态很不好,這讓他确定了狀态不對的人不止自己一個人。

整個餐廳只有餐具和盤子接觸的細微聲音, 輕微的叮當聲響甚至蓋不過鄰居出門時關門的聲音。

本來好像不大的公寓一下子變得空曠而寂靜了起來了。

“好安靜啊……”

“好奇怪啊……”

檀君和織田作之助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 再次異口同聲:“是少了個人吧。”

他們感覺這個公寓不該這麽安靜, 可是從理性判斷, 也只可能是這麽安靜。

檀君和織田作之助都屬于話不多的類型。檀君就算是現充, 他也不算是舌綻蓮花的類型,他會受到青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很願意聽別人講話,是屬于頗有耐心的人。

而織田作之助則是擅長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捧哏,但是沒有開啓話題的人,他們兩個很容易就大眼瞪小眼、含情脈脈地相顧無語。

倒也不是沒有話題可聊,就是像是沒了電火花的汽車發動機一樣,找不到開端。

明明在他們的感覺裏,這個公寓吵鬧的要命,織田作之助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摸到了耳塞。

他們相信自己的直覺。

檀君沒想到織田作之助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忽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不過他壓制下了這種沖動,轉而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強行壓下淚意。

可能有男性尊嚴情結作祟,但是真正讓檀君把眼淚憋回去是因為織田作之助抽出一張紙問他“要哭嗎”。

“前輩怎麽可能哭?”檀君放下筷子,把盤子往前面一推。

“靠譜的檀前輩啊。”織田作之助說出了自己腦子裏忽然蹦出來的話。

.

兩個人也不打算吃飯了,既然确定了真的有問題,就要去找哪裏有問題。

兩個人選擇放棄和被加入了致死量鹹鹽的培根搏鬥。

“如果想要知道原本有幾個人的話……織田作,你還能找到當時的租房合同嗎?”檀君問完這句話,織田作之助沉吟了片刻,就跑去房間翻合同了。

過了一會他就找到了合同,他的這些文件都放在固定位置,所以輕易地就找到了。

檀君要住房合同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想要從最基礎的信息找起。

他覺得這個公寓只有兩個人住的話有點奢侈,他和織田作之助應該更加精打細算一點。

織田作之助和檀君一起看了起來。

檀君逐字逐句地用手指文件,防止自己的注意力被某種力量分散。

他的手指在租住的房屋面積上停了下來。他們現在雖然感覺房子很空,但是這個房間面積遠大于他們的感覺到的面積。

如果說感覺會出錯,但是合同上的文字不會出錯,他們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廳的住宅。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怎麽會住有三個房間的屋子?”檀君知道自己和織田作之助都不算富裕,雖然還算租得起,但是沒必要這麽揮霍,“而且顯然我和某一個人住在一間房間裏,如果有一個空餘房間的話,為什麽不把那個房間給他住?”

織田作之助也擡起頭看着檀君,眼睛裏顯然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他們之前說“少了個人”,但是實際上是少了兩個人。

檀君捏緊拳頭,說出了同樣是織田作之助想要說的話:“所以甚至我們不止有三個人,而是四個人。”

檀君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的直覺成真了,但是此刻他寧肯沒有成真。

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了。

他們原本覺得只有一個人不見了,但是直到兩個人不見了他們才發現了異常,也就是說問題出現的時間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早的。

四個友人租住了一處住宅,而現在四個人就剩兩個人了,仿佛這個房子是可以吃人的,黑暗中有一只手把一個一個人拖去分食。

檀君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下一個是誰?

他還是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也不安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公寓裏原本有四個人,其中一個和你住一個房間,我自己住一個房間,還有一個房間被我們共同遺忘了。”

“那先去我的房間看看。”檀君直接拍板了。

那個被遺忘的房間在哪裏還需要花點時間,從他們從人數和安靜程度上意識到有人失蹤就能明白最後失蹤的那個應該是和檀君住在一個房間裏的人。

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留給他們什麽線索。

檀君之前找煙的時候翻過了櫃子,裏面幾乎什麽都沒有,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電腦上。

檀君注意到主機是打開的,于是他直接打開了顯示屏。

顯示屏上的是一個鍵盤,而這3D建模的畫面十分熟悉。

“《工作模拟》?”檀君發現那個視角幾乎一動不動,像是在盯着鍵盤發呆一樣。

某種記憶仿佛在檀君腦海裏蘇醒了,他捂住自己的腦袋:“坂口、坂口什麽來着?是個上了年紀的家夥。”

“暗吾?不對,安吾。”織田作之助也似乎被喚醒了某種記憶。

兩個人的太陽穴漲得疼,但是最終還是努力回想起了坂口安吾的信息。

“邋遢。”

“不靠譜。”

“欠錢不還。”

“一百份咖喱飯。”

“神秘腦回路。”

“和我互毆。”

檀君和織田作之助你一言我一語地确認彼此之間對坂口安吾的回憶。

最後織田作之助抱着腦袋趴在桌子上說道:“安吾也沒上年紀吧,他才二十六歲。”

“抱歉……之前逗他玩的時候說了太多這種話,結果潛意識當真了。”檀君也趴在桌子上捂着自己的額頭,“幸好沒誤導我們兩個想起來,以後不能亂開玩笑了。”

“我相信你。”織田作之助說道。

他相信朋友說的話。

但是他也相信等到檀君看到坂口安吾之後就會忘了這個承諾。

坂口安吾和檀君平日裏的打鬧就像是兩只貓一樣,不互相蹬兩腳那就絕對不會玩得盡興。

坂口安吾之前因為他偷看他的投屏而生氣,但是卻沒有斷掉投屏,只是禁止檀君觸摸顯示屏。

檀君之前以為是坂口安吾某種新的怪癖,現在看來,大概是他早就有心作死,而且作死失敗也沒有超出他的計劃範圍之內。

投屏中的東西是坂口安吾留給他的線索和提示。

坂口安吾不是被房子吃了,而是被游戲吃掉了。

檀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抓住顯示屏:“安吾?安吾?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如果說顯示屏裏的視線相當于坂口安吾的VR眼鏡視線的話,那麽一動不動的坂口安吾的狀态絕對不對。

“安吾?”織田作之助也開始喊起來了。

坂口安吾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一樣,顯示屏上的角度依然沒有發生半點改變。

檀君把牙咬得嘎吱作響。

顯然他現在沒法喚醒坂口安吾。

“你感覺你能一直記住這個人嗎?”檀君感覺自己現在記憶很不對勁,就像是他在做夢一樣,一旦夢醒了,一切記憶都會消失,而且他有一種自己會逐漸忘記這個人的預感。

織田作之助也否定了自己記憶的可靠性:“雖然我很想像電影裏那樣,說出‘我是絕對不會忘記我的朋友的’,但是我還真的覺得自己記不住。那是主角才能說出來的話,但是我覺得我們大概只是一個配角。”

檀君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疲憊地揉搓了一下,讓自己清醒一下。

他們現在沒法直接聯系上坂口安吾,但是也沒時間浪費在直接和坂口安吾聯系這件事上了,時間越長,他們對安吾的記憶就越模糊,如果他們最後連潛意識都忘記了嗎?

“還有,你覺得你和安吾是那種會喜歡一個人就把那個人從另外一個城市綁架過來的那種人嗎?”織田作之助盤點起其他疑點。

“怎麽可能?我還經常出去旅游,把人家搬過來和我待在一塊住有什麽意義?”檀君果然否定了這種說法,“安吾大概也不會,只要給他一個房子,不管好不好,他都能住下來,所以這種對什麽東西都沒有占有欲的人怎麽可能幹出把東西扒拉到自己窩裏的事?”

“所以說當時到底是誰出的馊主意,讓你們兩個把我從大阪綁架過來?”織田作之助更加确信那個人是他們的朋友這件事了。

在檀君的記憶中,織田作之助是怎麽來到東京的大概已經模糊了,因為那個支使檀君的人已經消失了,然而織田作之助不會忘記自己因為在報紙上和某幾個人打嘴炮,結果被檀君和坂口安吾從大阪綁架來,開開心心地線下“打嘴炮”,結果越聊越投機,幹脆在東京住下來的事。

他根本不是自願來東京的,而是被人綁架過來的。

很狗,但是這不是坂口安吾狗的方向。

這絕對是另外一個人的決定。

“這都是已經确定的事情了。”織田作之助說的線索很有用,但是檀君覺得現在增加證據确定他們的判斷是正确的意義不大,“趕緊想想安吾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那個家夥最雞賊了,除了這個之外應該還有別的線索。”

織田作之助愁得一直摸自己的下巴,都快把自己的下巴捏出火星來了。

坂口安吾就和貓一樣神經質,想要從他的神經質行為中看出哪些是計劃、哪些是随性還真不容易。

畢竟坂口安吾興致來了甚至會滿地亂爬。

如果坂口安吾的日常行為是教材、他的異常行為是重點的話,那麽他的異常行為多到“整本書全是重點”。

“那天我在桌子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正在摸着牆走。”檀君的呼吸加速,“對了,這個房間這個房子是三室一廳的,我們不記得第三個房間在哪,但是有一種簡單的方法可以破除我們這種記憶障礙。”

檀君學着當時坂口安吾的動作雙手摸到牆上,順着牆走,這是走迷宮的方法,只要一直摸着牆,只要迷宮出口不在中間,那麽肯定能夠找到出口。

檀君的速度并沒有很快,他怕自己太快了,自己的潛意識會再次無視那個房間。

織田作之助看着檀君忙着,他也沒有閑着自己的腦子:“當時你去做那個采訪的時候,安吾的反應是不是有點不太對?他是那種會主動做飯的人嗎?”

坂口安吾就像是為了找個不令人起疑的理由所以才燒穿了檀君的鍋去找檀君一樣。

……所以是那個索拉利公司有問題嗎?

從他們的合同到那個房間,都能夠證明所謂幕後黑手在很大程度上并沒有改變現實的能力,他所做的基本上就是擾亂他們的大腦,而對現實最大的幹涉就是使人失蹤。

坂口安吾雖然什麽都沒和他說,他們也因為對坂口安吾的信任而什麽都沒問,但是當坂口安吾失蹤之後,之前所有的可疑線索都浮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即使整本書都是重點,可是他們真的經常翻那本書。

坂口安吾做的就是把自己丢去探路,并且向檀君和織田作之助證明事情到底有多危急,他所找到的線索都留在了他的日常中。

就像是一個毫不負責的老師,丢下一本書,告訴他們書裏全都是重點,然後整個人就失蹤了。

完全不擔心他們有沒有好好看,也完全不通知之後有考試,全憑自覺。

這位老師不告訴他們有考試是因為擔心他們會因為考試緊張,所以先去試探性地綁架出題人去了。

是的,檀君不相信坂口安吾是毫無察覺地就被某種力量吞了,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麽線索直接找上門去了。

在別人看來這實在是蠢透了,但是充滿了坂口安吾自由又混亂的個人風格。

坂口安吾還真的放心他和織田作之助的智商,檀君覺得自己都不放心這件事。

檀君心想,如果自己再看到坂口安吾,肯定要沖着他的臉來上一拳。

這個家夥就不能提前和他們透露一些事情嗎?非得把所有的風險都讓他自己承擔?

他就算這麽幹了也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可靠的安吾前輩的。

檀君覺得自己雖然沒士下座和黑手黨大佬道歉,但是焦頭爛額的程度是相似的。

當然,如果找到那個幕後黑手士下座就能把安吾女仆換回來,他覺得這是劃得來的。

說起那個黑手黨老大……檀君如果再意識不到自己被坂口安吾騙了,那他的東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是買的。

這個人看上去不着調,但是實際上比那些誇誇其談的人要負責的多。

.

檀君一邊思考,一邊氣呼呼地摸牆,在經過客廳的陽臺之後,他沒走幾步就摸到了一扇門,這扇門不是織田作之助卧室的門,也不是任何一扇他們熟悉的房間門,所以這應該是那個消失的第三個房間。

這扇門和這個公寓裏其他的門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神秘的符號,只是一扇門。

檀君緊繃着身體,緩緩地扭開了門把手,一股帶着長期沒有開門的沉悶感覺撲面而來,這還是坂口安吾進來過一次之後的情況。

這是一間有着一扇向陽窗臺的房間,房間裏挂滿了相框,除此之外就是一個裝滿書的書櫃,在書桌上還能看到一些稿紙和幾根鋼筆。

房間的主人也是一個作家。

檀君輕輕地走到了一張相框前,仿佛怕驚動什麽一樣。

相框上的是四個人的合照。這個相框挂在最空的那面牆的正中間,是一進房間就能看到的位置。

這個房間的主人一定非常重視這張照片,才會把選擇浪費這麽多的空間只用來挂這張相片。

檀君伸手把相框摘下來,吹掉上面積累的灰塵,拿在手裏仔細看着。

一個有着黑色卷發的男人正把胳膊搭在檀君和織田作之助的肩膀上,而坂口安吾正趴在他和那個人的身後,雙手摁着他們的腦袋。

照片裏四個人三個是笑着的,平日裏仿佛表情缺失的織田作也揚起了高達一個像素幅度的嘴角,唯一沒笑反而生氣的是冷不丁被揉亂了腦袋的檀君。

照片上的男人十分眼熟,這個人正是檀君之前在《橫濱孤兒》中“随機”點了一下還把人褲子點掉的男人。

這是四個人的合照,一張絕對稱不上完美的照片,看着這張照片,檀君覺得在快門摁下的後一秒,坂口安吾絕對會被他捶上一拳。

可是房間的主人就是把這有點混亂的照片挂在了房間裏,好像是在說“即使混亂,也混亂得其樂融融”一樣。

只有最好的朋友——或者損友才會把這種照片挂在房間裏。

檀君在看到《工作模拟》的時候就能想到坂口安吾,但是他之前就在游戲裏看到過那個男人,卻完全沒有想起他。

他對這個人的記憶幾乎都要被清空了。

意識到這點的檀君近乎要感覺到絕望了。

對方那麽在意他們之間的友情,而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是不是一直在等檀君他們把他拉回來?這麽久過去了,他還好嗎?他是不是已經讨厭他們了?

然而在他失蹤之後,檀君和坂口安吾他們不知道度過了許多開心的時光。

曾經的每一聲歡笑都仿佛一把刀一樣刺痛着檀君的內心,反複地拷問着他。

他自己在心裏問自己:“你怎麽能這麽開心呢?”

檀君緩緩地蹲了下去,看着照片上的人,他的指甲深陷自己的手心,在他把自己摳出血的時候,那個名字終于從他的嘴裏喊出來了:“……津島……津島修治。”

第一位失蹤者——津島修治。

“檀君,你這是哭了嗎?”織田作之助雙手扶着膝蓋,蹲下來問道。

檀君迷茫地擡起頭看向織田作之助。

“還真在哭啊。”織田作之助看着檀君沒有一滴眼淚落下的眼眶,輕悄悄地坐在了他的旁邊,“搞得我也有點想哭了。”

忘記了自己的朋友的,可不只是檀君。

作者有話說:

第一章 的時候就提到過他們是三室一廳的公寓,但是因為房間不夠,檀君和安吾住同一間。明明三個人一人一間是夠的,但是為什麽還要擠在一起?

好像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伏筆诶。

還有那個螃蟹,是檀君為了太宰買的。

至于被扇的那一耳光……是太宰的情債。

檀君(目移)。

太宰(無辜小貓乖巧坐)。

小劇場——

檀君:扒掉褲子不要慌,反正是NPC……

太宰(爬出電腦)。

檀君:不、不慌……

太宰(貞子表情):我的褲子死得好慘……我的貞操也死得好慘……

檀君:啊啊啊啊啊啊!

太宰(薅住白貓腿)。

太宰(蛄蛹着把白貓拖進電腦)。

太宰(吃掉):嗝。

咳,這張有點少,少的部分我明天補上。

主要是卡文了啊!

【貓貓抓狂撓貓抓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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