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嚴野……

第49章 第 49 章 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嚴野……

049

天邊已近日落, 窗外投落進來的光線也變做了斜照時分的暖色。

暖調的光暈照在嚴野客的身側,也落在背後環抱着他的黎白榆的皙白手背上。

“沒有很疼。”

嚴野客啞聲說。

他想轉身,想去擦掉對方眼睫上沾濕的淚滴。但身後的體溫卻又讓嚴野客難以動作。

他舍不得把那主動覆上來的體溫挪開。

所以嚴野客此時只松下了微微僵硬的肩背,供身後的人穩穩靠着。

“沒有, 白榆。”嚴野客還又重複了一遍。

“不要對不起。”

腰間被一只手臂從身後搭環住, 力度很輕。

嚴野客卻是自己擡手, 把那微涼的手指緊緊握在了掌心之中。

紊亂的信息素已經穩定, 嚴野客的身上也不再有駭人的低溫,此時他的體溫雖然并不灼熱, 但也可以阻止掌心裏的失溫。

讓他握住人,不會再冷下去。

嚴野客沒有用麻醉鎮定之類的理由, 他知道這些解釋唬不過黎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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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道。

“Alpha的腺體被刺激時,身體會自動分泌大量的激素來修補。除了信息素,還有腎上腺素、白介素等神經遞質。”

“這些你都熟悉的, 對不對?所以過程中,其實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這些話說得輕描淡寫, 但嚴野客還是感覺到,身後抱着他的那只手微微地收緊了。

他還聽到了頸後很輕的吸氣聲。

白榆似乎也沒有全信。

但其實嚴野客真的沒怎麽說謊。AO的腺體的确都非常敏感脆弱,不喜歡被觸碰。

如果說Omega還會有被标記時的費洛蒙和多巴胺補償, 那Alpha的本性所致, 過強的領地意識只會讓他們對自己的腺體被碰觸這件事, 産生最強烈的排斥。

可是現在, 嚴野客的後頸被他喜歡的人這樣近地貼抵着, 他卻沒有生出絲毫本能的不适。

只有本就高漲、還在持續攀升的欣快.感。

“當時我得知自己的信息素指标合格, 濃度足夠,可以治療你,只覺得開心。”

嚴野客慢聲解釋。

“治療時的藥劑是外用, 就是把萃取的信息素原液混入藥膏中,塗抹在皮膚表層,讓你的身體緩慢吸收,去抵消體內參與的Omeg息素。”

雖然黎白榆的嗅覺細胞有異,致使他天生無法聞到信息素,但他的皮膚還擁有正常的受體神經,可以将藥液吸收。

“一想到屬于我的氣息可以把你完全包裹,這件事就讓我很興奮。”

嚴野客甚至把這樣陰私難言的心理,也說給了黎白榆聽。

“現場還準備了額外的腎上腺素,但完全沒有用上。”

“我真的沒感覺有多疼。”

嚴野客說的确實是真的。

事實上,不僅現場做有急救準備,早在專家團隊給出的方案裏,無論plan A還是plan B,原本都計劃要分多次抽取。

至少要三次,才能獲得足夠治療使用的信息素原液。

而且每次抽取都至少要相隔四十八小時以上,才能繼續進行。

一方面是因為,這種舉動對Alpha的腺體傷害太大,極易留下永久性的創傷後遺症。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抽取過程中,疼痛過巨,會引起Alpha驚厥,安全起見,也不能繼續。

但嚴野客卻完全沒有這些異狀。

他全程清醒,穩定,甚至還制止了想要停止抽取的醫生,無可商量地要求對方繼續。

所以只抽取了一次,嚴野客就供給了足夠治療所需的信息素。

由此節省出的寶貴時間,也讓黎白榆的恢複,比專家組預計的最樂觀可能,還要順利且提前。

“所以白榆,”嚴野客說,“不用對不起。”

他甘之如饴。

身後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在緩緩平複,因為被給予了足夠的緩和空間,黎白榆的低泣也慢慢止住了。

青年的嗓音平靜下來,只還帶有一點濕漉漉的啞意。

“謝謝你。”

嚴野客握着掌心裏微涼的手,終于側身,把身後的人拉到了自己懷裏。

體溫轉移到臂彎中,嚴野客有意地克制了一下,才沒有讓自己的力度太過火。

将那擁抱變成圈禁。

“之前沒告訴你,”嚴野客還回到了那個原本的問題,鄭重地回答他,“是我的錯。”

“對不起。”

黎白榆還垂着眼睛,沒有擡臉,聞言卻搖了搖頭。

“不……”

他也輕聲說。

“不要對不起。”

黎白榆沒有拒絕嚴野客的懷抱,兩人一同坐到了窗邊的沙發上。

室外的天光已經明堂堂地暖熱了起來,夕陽西斜,霞光萬盞。

太陽在下落,焚燒着雲朵。

“你之前易感期提前,這段時間信息素紊亂……是不是都因為腺體損傷?”

黎白榆捧着水杯,抿了一口嚴野客遞給他的溫水,低聲問。

所以嚴野客上個月的體檢報告,才會顯示信息素各項指标完全穩定。

因為他是在救下黎白榆時,才剛剛受的傷。

嚴野客也果然承認了:“是。”

“但我因為你的陪同,腺體在刺激下興奮,提早恢複——這也是事實。”

嚴野客還從手機中調出了之前醫生發給他的診斷記錄,拿給黎白榆看。

“你醒來後和我同居的這段時間,我的腺體康複非常明顯。”

腺體損傷的治療非常繁瑣,嚴野客本應定時前去治療機構,使用大型的專業設備進行長期的康複療程。

但專家組後來卻發現,最适合嚴野客,也是最高效的方法。

居然是讓他和黎白榆待在一起。

“你知道的,修複腺體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用信息素來進行刺激。”

嚴野客說的是生理常識。

Alpha的腺體在遭受重創之後,會進入自保的休眠狀态,導致信息素萎靡,自身極難分泌。

所以往往需要與其匹配的Omeg息素來予以刺激,進行喚醒,逐漸修複。

但嚴野客完全沒需要這種協助。

“和你待在一起,我的信息素一直在持續分泌,自發修補了腺體。”

嚴野客非但沒有萎靡,還比之前更為興奮。

信息素的濃度更是高到驚人。

黎白榆聽得微怔,也想起了之前麻醫生和自己說過的。

去醫院複查時,黎白榆自己不覺,但他身上卻帶着非常濃郁的Alpha氣息。

原來那時候……嚴野客就在自我療愈的階段了。

“所以你不需要對不起。”

男人沉聲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我離不開你。”

“……”

黎白榆輕抿了抿軟唇,低聲問。

“你的腺體……可以讓我看看嗎?”

嚴野客側身,直接把自己的後頸露現給了對方。

他也稍稍低下了聲音,只是比起黎白榆的輕聲,更多一分理所應當的淡然。

“下次想看的時候,不用問。”

黎白榆漂亮的眉眼間微露出一點茫然。

不用問……那是要直接上手嗎?

黎白榆本來沒有多想的,但腦海中卻還是自發浮現出了自己想看嚴野客的後頸,于是在人身後伸手拉住啦帽子,沒吱聲,就直接把人硬生生拽停的模樣。

那會把嚴野客勒到吧?

亂七八糟的想法沒有影響黎白榆的動作,他擡手,輕輕壓下了嚴野客頸後齊整的衣領。

男人微微凸起的頸錐骨節下,并沒有貼隔離貼。此時那片皮膚也光潔緊致,完全看不出針孔刺入的痕跡。

嚴野客的腺體此時的确沒有異樣。

只是現下,還有一點濕亮的水痕落在腺體上,順着椎骨而下,尚沒有完全幹透。

黎白榆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尖,知道那是自己染上去的。

他擡手去抽了張紙巾,小心地捏住紙巾一角,想要幫人擦去頸後的水痕。

但他的動作卻被嚴野客阻止了。

“不用。”

嚴野客開口,還轉過身來,看着黎白榆,嚴肅而鄭重地表示。

“那是我的标記。”

“……?”

黎白榆愣了愣。

“什麽?”

“你看到了,我沒有帶隔離貼。”

嚴野客說。

“所以我已經被标記了。”

嚴野客還一直牽握着黎白榆剛剛環抱過他的那只手,他就這樣輕輕地把長指伸過去,在青年微怔的神情中,慢慢和人十指相扣。

“我是一個已經被你标記的Alpha。”

“……”

黎白榆的喉嚨微動,很輕地吞咽了一下。

兩個人的目光相交,無處可躲,黎白榆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感情。

——太明晃了,哪怕黎白榆是眼盲,他也不可能看不到。

一個強勢冰冷的Alpha,卻被Beta的眼淚标記了。

窗外的日曛也燒燃得更盛,天邊出現了濃郁到紫粉色的瑰豔晚霞。

美麗醉人至極。

可是此時心底的酸澀與茫然,卻也翻攪成了黎白榆有史以來的極點。

“我……”

明明剛剛才喝過水,黎白榆的唇瓣卻又顯出了一分幹澀。

“我失憶後醒來,就被醫院診斷為情感缺失。”

他啞聲道。

“沒有了錐心的恨……也沒有了濃烈的愛。”

“這樣的我,要怎麽回應你呢?”

黎白榆慢緩地,沉重到搖搖欲墜似地垂低了自己的視線。

“我怕會給不了你想要的……”

嚴野客微微握緊了另一只手中的水杯。

他嚴苛地按捺下了自己親自去給人潤唇的欲.望,也沒有再立刻遞水過去,打斷黎白榆的話。

他只是冷靜地、沉穩地問人。

“你為什麽要給?”

黎白榆下意識地回答:“因為你給了我這麽多,我應該要——”

可也是這時,他聽到嚴野客說。

“我喜歡你,所以想給你最好的。”

男人說得平心靜氣,耐性至極。

“白榆,那你為什麽想給?”

“…………”

黎白榆倏然間愣住了。

電光石火間,他終于明白了嚴野客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

關鍵從來不是給什麽。

而是他為什麽想。

是啊,明明黎白榆以前不會想的,甚至他也完全不需要回應。

就像拜托李景煦假扮自己男友的時候,黎白榆那時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波動。

禮貌地保持最基本的距離,才是黎白榆一貫的選擇。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

黎白榆願意幫忙,希望能給予。

他怕的只是自己給不了。

身旁的男人慢慢俯近過來,在這種茫然失措的時刻,嚴野客卻沒有繼續追問。

他只是低沉地,緩聲說:“白榆。”

“我想親你,但我可以忍住。”

嚴野客表示。

“不過你想親我的話,不需要忍。”

“……”黎白榆輕怔了一下。

嚴野客望着他,還擡手,摘下了自己的薄框眼鏡。

“假如你想被親,也不需要忍。”

“告訴我,暗示我……都可以。”

男人的身後就是瑰麗到極致的夕陽日落,在那一刻,黎白榆似乎也當真被蠱惑。

或許是今天的落日太美,又或者是罕見的落淚波動,需要補充體溫。

也可能是靠近的人氣息太過熟稔,嗓音又這般磁沉,說出的話也讓人更平添了一份信任。

在漫天的晚霞中,原本惘然無措的黎白榆居然真的傾身。

去吻住了面前的人。

他的落吻輕而又輕。

小心翼翼,如視珍寶地貼觸在了嚴野客的前額,眉廓。

日落的金光灑照在人臉上,映出一抹微燙的熱。

黎白榆輕淺地親完,慢慢退開一點,這時才看清嚴野客的神情。

沒了鏡片遮掩,男人眸中的愛意似乎更爍亮灼目了一分。

他眉梢微揚,帶着一點很輕的失笑。

“好吧,”嚴野客說,“我老婆喜歡純愛。”

第一個主動的吻是親額頭。

這可太純情了。

也太可愛。

眼前美人怔怔的,還用那種茫然未解的無辜神色看着他。

這讓嚴野客的指骨又有些隐隐作癢。

他忍了忍,擡手,緩緩矜持地帶回了自己的眼鏡。

嚴野客摘眼鏡的本意是為邀請,只是沒想到,他老婆對邀請的理解也這樣純情。

這時氣氛太好,那些陰暗黃抱的想法就不好再過多顯露出來,把人吓到。

于是嚴野客也只俯身,去英挺的鼻骨去抵蹭了蹭黎白榆的鼻梁。

“我老婆好喜歡我。”

他悠悠道。

“喜歡親我,而且從沒否認是我老婆。”

嚴野客說完,就眼見青年的長睫輕顫了顫。

身後的日落霞光映照進來,落在黎白榆仍帶着水汽的眼睫上。

折射出一汪小小的,最夢幻彩虹。

嚴野客也擡頭,很輕地吻了吻心上人的眼睛。

黎白榆沒有開口,嚴野客也沒有再繼續招惹。

他知道這對黎白榆來說,已經是從未有過的進度。

所以哪怕是此時,在這最溺人時刻,嚴野客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他也沒有生氣。

沒想扔手機,更沒想把嚴二抛海裏。

已經得到了腺體标記的Alpha,總會更寬容一些。

在黎白榆輕聲提醒他該去接電話之後,嚴野客也确實去拿過了手機。

嚴野客已經設置了勿擾模式,這時能打進來的電話必然重要且急需處理。

和他相處過這麽久,黎白榆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在男人挂了電話之後,他就道。

“你先去忙吧。”

“是嚴二的事,還有一些嚴氏的問題。”嚴野客并沒有立刻起身,反而解釋道。

“已經接近尾聲,我處理完就會回來。你先在這兒等我,可以麽?晚餐會有人送過來。”

黎白榆也點了點頭。

“好。”

直到把人送到病房門口,房門被關上,黎白榆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回了沙發邊。

他知道,嚴野客體貼地給足了他消化的時間。

但其實事情已經非常清晰明了。

黎白榆擡眸,望向窗外,眉眼間仍有一份難掩的怔然。

美麗的黃昏瑰豔而短暫,绮麗的粉紫色晚霞已經逐漸消失,天光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來。

落日已過。

要入夜了。

其實黎白榆早該發現的。

這份感情分明那樣明顯,只是他自己沒有去想。

他天經地義地以為自己不會擁有,一如既往地用客觀視角去剖解分析。黎白榆可以給任何事情梳理流程,闡明理由,直到現在,他也是這麽做的。

可黎白榆居然忘了去想。

如果他不喜歡嚴野客,怎麽可能去給對方去那樣纾解、幫忙?

對自己所虧欠嚴野客的。

黎白榆理應愧疚,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疼。

他怕自己給不了的,原來從不是回報,而是喜歡。

回報可以衡量,喜歡才怕不對等。

多麽簡單的事情啊。

他卻還要被點醒。

落過淚的眼廓有些滞後的酸澀,黎白榆擡手,慢慢揉了揉眼睛。

放下手時,他依然微垂着頭,目光也有些放空。

可是以後呢?

他們會有結果嗎?

生活不是電影,相處不可能全靠感情。

黎白榆早過了十幾歲的青澀年紀,也從來沒有過激情沖動的性格。

他生在一個Alpha和Beta組成的家庭,于是比誰都更清楚地知道。

同為男性的Alpha和Beta之間,永遠有着最現實、最無法逾越的隔閡。

失憶後醒來的第一眼,黎白榆就生出過滿腹的懷疑。

自己是Beta,怎麽可能會和一個Alpha在一起?

如今他清楚地找回了記憶。

更難有可能說服自己。

哪怕不提以後,只是眼下,黎白榆都難以自洽。

他不想結婚。對于催婚、婚約、結親各種詞,黎白榆都有着隐隐難消的陰影。

紮進黎白榆身體裏的信息素,随着他腕間淌出的鮮血一同流失了。

可是紮進骨縫裏的悶疼鈍痛,卻還殘存着。

不知會噬咬多久。

但黎白榆偏偏知道,嚴野客對婚約的事一直有期待。

哪怕Alpha說了可以忍,可他們的錯位反向,就像拽住同一條繩索的兩端力度。

日久天長,總在将彼此消磨。

力度終有一天會失衡,繩索最終會被拖拽往某一個方向。

或者就此崩斷,徒留滿地淩亂。

況且黎白榆還親眼确認了——信息素紊亂,會對嚴野客造成影響。

這是生理層面的客觀事實。

不以意志為轉移。

這種錯誤的喜歡,終究會讓兩個人越走越失衡。

黎白榆會傷害嚴野客,而嚴野客也無法得到他想要的。

然後他們終将會滑向既定的結局——會折筋動骨,兩敗俱傷。

酸澀的眼廓還在隐隐地脹痛,黎白榆的手臂撐在桌上,他慢慢低頭,把臉埋在了臂彎之中。

眼球被微微擠按,生出壓迫的實感。

視野一片黑暗,看不見一分光亮。

但實際上在低頭之前,黎白榆就知道,窗外的天色依然很美。

而且那是沉沉入夜前的最後一分景致。

瑰豔的落日已然在地平線消失,天地之間,高樓山壑,萬事萬物,盡數被塗抹以一層淺暗的藍。

這抹藍色只會停留極短暫的時間,甚至遠遠短于日落,頃刻便會被夜色所吞沒。

在這黃昏之後,美麗的藍調時分,黎白榆終于窺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嚴野客。

——在這個黎白榆剛剛明白自己不能喜歡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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