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美人圖

第40章 第 40 章 美人圖

觀海看着窦炤的樣子, 十分忐忑,但仍然繼續補充道:“這個死士還透露了一些其他與祁王有接觸的人,但大部分都是我們知道的, 只有陸存舟這個,我覺得有必要跟爺說一聲。”

碎裂的瓷片緊緊捏在窦炤手上,割破皮肉,滲出血來, 他卻像毫無直覺一般,沉聲問道:“你确實問清楚了, 那天觀沅是跟着一個死士去找陸存舟的?”

觀海的聲音也極為沉重:“是的,我換了很多種方式問,那樣情況下, 他不可能撒謊。”

窦炤點點頭:“關于他們巢穴有線索嗎?”

觀海搖頭:“沒有, 他說他們從幾歲時就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每天的日常就是厮殺搶奪食物。那裏原本有差不多兩百人, 最後只剩下不到十個, 之後就安排了頂級的武術高手教他們武藝、輕功和暗殺技巧, 直到一年前才将他們放出來。出來時也是被蒙着眼睛,再睜開眼睛就到了我們圍殺他們的那個據點,根本不知道他們待了近十年的地方在哪裏。”

窦炤沉默着,扔掉手上的碎瓷,抽出一條帕子細細擦拭手上的血漬。

半晌才道:“陸存舟的事,太子的人知道嗎?”

觀海搖頭:“我聽他提到銅七巷便留了心,叫其他人都出去了, 這一條是單獨審的。”

窦炤冷笑着,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很好,既如此, 這個人也就不再有價值了,處理幹淨些,關于陸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曉,即便是太子問起也不行。”

“遵命!””

觀海彙報完本要出去,卻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壯着膽子道:“二爺,觀沅她不一定……”

窦炤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銳利地刺向觀海:“輪到你來插嘴了嗎?”

他凝視着桌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和碎裂的瓷片,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片刻後,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我差點忘了,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奴婢,玩玩也就罷了。正好,如此也就不必再瞻前顧後了……”

說着,他重新拾起一塊碎瓷片,狠狠地捏在掌心,尖銳的疼痛傳來,卻引得他放聲大笑。

觀海見狀,心中不禁一寒,再也不敢多言,連忙拱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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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少年等到霞光緩t慢糅雜進一點紫羅蘭色調時,終于看到那個傻子氣喘籲籲捧着幾個瓶瓶罐罐來了。

她将那些藥罐一股腦兒地傾倒在他面前,急道:“我,我看到好些止血生肌什麽的藥,內服的外用的,不知道哪種更有效,便都拿來了。你,你要不要每樣都試試?”

少年注意到,她因跑得急,額頭上出了薄薄一層汗,本來雪嫩的肌膚,可惜摻雜着幾點雀斑,似乎也并不醜,畢竟那雙眼睛那麽亮,亮得能蓋過她臉上所有瑕疵。

觀沅見他盯着自己看,急道:“你看什麽啊?沒見過人臉上長雀斑嗎?快點用藥啊!”

黑衣少年便苦笑了笑,在一衆瓶瓶罐罐裏選了一種粉末狀的,然後看着觀沅:“你确定要看着我用藥嗎?”

觀沅看着他那一團血已經腦袋發暈了,哪裏敢看?

慌忙轉過身:“你快點,弄完了我得趕緊放回去,這都是偷偷帶出來的。”

黑衣少年默默無言,拔開瓶塞,将粉末粗魯地撒在傷口上。盡管他極力忍耐,但劇烈的疼痛還是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那樣的聲音,聽在觀沅耳朵裏,只覺得渾身發麻。

那得多痛啊?

觀沅不敢回頭去看,只覺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與藥粉混雜的刺鼻氣息,讓她緊張得握住雙手,指尖因緊張而不自覺地顫抖。

那黑衣少年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随後又聽見“咔嚓”一聲布料撕碎的聲音,想是他正在用自己的衣服包紮傷口。

觀沅想到自己挂在手臂上的披帛,趕緊摘下來從身後扔給他:“用這個吧,幹淨些。”

對方應該是接了,一陣夾雜着隐忍悶哼的淅淅索索後,他悶着嗓子道:“可以了!”

“你……你還好嗎?”觀沅這才小心回頭,忍不住輕聲問。

黑衣少年額上出了一層薄薄冷汗,嘴唇慘白,卻還是虛弱地笑着:“死不了,快拿了東西回去吧,你在這裏遲早給我招人來。”

嘿,這還嫌棄上她了?

觀沅頓時不高興:“招人來又怎樣?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是誰家的下人?怎麽沒事老往我們府裏跑,今日若不好好說清楚,我定要告訴二爺。”

黑衣少年苦笑:“你愛告就告呗,告完不過是跟着你哥哥一起下大牢罷了。”

“這跟我哥哥有什麽關系?”觀沅真的很煩他牽扯自己哥哥。

黑衣少年微微挑眉:“我不是早告訴過你嗎?我是你哥哥找來的,他不放心你在這兒,特意叫我沒事的時候就來看看。”

“胡說!”觀沅急得打斷他,“哥哥對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你這渾身的傷,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難不成也是因為我?”

黑衣少年嘆氣:“雖說不是因為你,也跟你脫不開關系,還不是因為來的時候被祁王的人盯上,以為我是窦府的細作,這才被他們傷了。不然你以為呢,難不成是跟你們府裏的人打架傷的嗎?”

觀沅死死盯着他,小腦瓜裏使勁搜索着府裏最近有沒有出現過什麽不好的事,丢東西或傷人等,搜來搜去,最終答案是——沒有。

那起碼這個人對窦府是沒有威脅的,既如此,告不告發他似乎也沒所謂,只要他不傷害自己身邊人,管他待在哪裏呢。

至于他嘴裏說的托哥哥來看他,無論真假她不去理會就好了,于是道:“你愛怎麽說怎麽說,我懶得管你了,傷口好一點就快走吧,被別人瞧見定要将你關起來,到時候可別說見過我!”

觀沅說完蹲下将那些瓶瓶罐罐抱在懷裏,再狠狠瞪他一眼以表不滿,轉身離開。

黑衣少年看着她輕盈的背影,笑着喊了一聲:“多謝!”

觀沅理都不理,飛快跑走。

回到下人房,将藥瓶子放好,突然想起自己的鳥兒還沒收回來呢。又匆匆趕回假山處,發現黑衣少年已經不見了,坐着的地方什麽都沒有,像是從沒來過一般,只剩下寂靜的晚風輕輕吹着。

觀沅心中輕嘆一聲,雖然這個人不讨喜,但還是希望他沒事吧!

将畫眉鳥收進籠子,回到長直院,恰好看到木蕙拿着一瓶止血藥粉跟幾條白布從外面進來。

吓了一跳,忙問:“誰受傷了?”

木蕙嘆道:“二爺啊,還能有誰?也不知怎麽的把個杯子弄碎割到手,流了好多血呢。”

“哦……”觀沅這才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跟人打鬥傷的,不然她剛剛就是放走一個嫌疑犯了。

木蕙皺眉:“怎麽你還挺高興似的?”

觀沅笑道:“沒有,我剛開始還擔心傷得太重,若只是割傷了手指,就還好。”

說真的她也确實有那麽一丁點點開心,今晚輪到她值夜了,也不知道二爺會不會因為傷了手指而放過她。

雖,雖然,那件事到後來有那麽點舒服啦,可疼的時候實在太疼了,她實在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木蕙橫她一眼:“可別讓二爺瞧見你這幅樣子,回頭罵死你。”

觀沅吐吐舌頭:“知道了。”

晚上,長直院衆丫鬟忙完各自回去,觀沅提前回去洗漱完畢過來值夜。

這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很平常的一個晚上,只有碧心跟觀沅,一個知道今晚他們會發生什麽,而這份知情,讓她心中的恨意如同潮水般洶湧,幾乎要将觀沅的身影淹沒在無盡嫉妒之中。

而觀沅,自然是從關上院門那一刻開始,一顆心就繃得緊緊的。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二爺,主動不好,不主動也不好。

夜幕低垂,長直院內被一層淡淡的月色輕柔覆蓋,萬籁俱寂之中,只餘下微風拂過樹葉的細語,與遠處偶爾傳來的夜鳥啼鳴。

觀沅一個人在院子裏徘徊良久,最終避無可避,還是咬着牙回屋。

今日與上次不同,不必再伺候二爺洗澡,只需将他床上的被子枕頭什麽的鋪好,等他躺下後拉上簾子,再準備好茶水什麽的,等他晚上叫就行。

觀沅想着,只要二爺不主動提,就當做不知道吧,從前怎麽值夜的,今夜還怎麽就好。

可進屋之後,觀沅驚訝發現,二爺竟然沒在卧房裏,而是衣衫齊整地站在書桌後面,手裏捏着畫筆,桌上一排盛着各種顏料的小碟。

他正在畫畫。

觀沅好奇走近:“二爺這麽晚在畫什麽呢?”

窦炤沒理她。

觀沅擡眼望去,發現那是一幅令人心悸的美人圖。

畫布上,美人的形象栩栩如生,她臉上帶着甜美的笑,可眼神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發絲淩亂,衣衫不整,看上去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掙紮,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矛盾且奇怪。

觀沅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莫名寒意。

畫中女子的樣貌服飾雖然與她并不相同,但那冷漠的眼神,那決絕的姿态,卻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與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二爺畫的是誰?這位女子,似乎有些特別。”

窦炤仍是沒回答她,只是頓了頓,然後大筆一揮,一個巨大而鮮紅的叉将整幅畫否決。

觀沅內心震動,仿佛親眼目睹了一場無聲的謀殺。

她不明白,那幅畫中的每一個細節,即便是那空洞的眼神和不整的衣衫,都明顯透露出二爺繪制時的用心,既用心了,為什麽又突然這樣決絕地毀掉?

一顆心開始緩慢加速跳動起來,她隐約感覺到,二爺似乎與前幾天不一樣了。

她有些害怕,忍不住試探地去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喚道:“二爺……”

之前她每次這麽做的時候,二爺都會心軟的。

可這一次,窦炤眉頭微沉,都沒看她,只淡淡瞅了一眼她捏住的袖子,觀沅便立刻松了手,乖乖退後兩步站好。

窦炤這才一臉沉思地看着那幅畫,淡聲道:“可惜,真可惜。”

觀沅再次試探問道:“二爺在想什麽?”

窦炤這才冷冷掀起眼簾,看着她:“我在想,怎麽樣才好玩。”

那樣冷漠而充滿距離的眼神讓觀沅一顆心迅速下沉,她已經太久太久沒見過二爺這樣的神态,以至于她差點忘了,他一直是她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不過是個可以任意買賣的賤奴而已。

觀沅立刻跪了下來:“二爺!”

窦炤冷笑了笑:“你這一跪倒讓我想起一件可以玩的事……起來!”

觀沅猶豫着站起來,不敢問也不敢出聲,只怔怔地看他。

“脫吧!”

“……”觀沅瞪大眼睛。

窦炤微眯了眼睛,聲音泛着寒意:“我說,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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