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哄哄就好了
第56章 第 56 章 哄哄就好了
觀沅靜靜地躺在榻上, 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濕,緊貼着肌膚,一雙手有一只已經上了藥, 手指微微蜷曲着,另一只看起來依然是血肉模糊的恐怖。
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汗濕的頭發貼在鬓邊, 讓那張本就失去血色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從前,她臉上那些小雀斑總是跳躍着的, 今天似乎也疼得受不住,跟着一起沉寂起來。
木蕙他們出去後,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只有觀沅微弱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窦炤緩緩走到窗邊, 輕輕推開窗棂,讓清新的空氣湧入房間, 好像這樣才能讓房間裏顯得不那麽死寂。
站了一會兒, 他眼見着一只鳥兒幾個起落飛走, 才終于回到榻邊,坐在剛剛木蕙的位置,輕輕握住觀沅的手,為她上藥。
這只手冰冷而無力,指尖微微泛紫,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機。
窦炤看着它,一時間自己的手反而抖了起來, 甚至挑不起藥膏。
他知道這是最好的創傷藥,用過之後不出半月這些猙獰的傷口都會痊愈,可他還是下不去手, 不敢去觸碰那些血肉。
手指捏緊,仍然在顫抖,他終究是做不到。
将她的手重新放好,窦炤站了起來。
觀沅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是他,忍不住努力擡起手來,微不可聞地喚他:“二爺……”
可窦炤站着沒有動。
觀沅緩緩放下手來,顫抖着閉上眼睛,豆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是了,二爺想是對她失望了,以為她給蕭紅錦下藥,又偷了她的镯子。那一次值夜時二爺就以為她下藥,如今更是确信不疑了吧?
她閉着眼睛搖頭,哽咽着,氣若游絲:“二爺,我沒有,你信我好嗎?”
窦炤一雙手幾乎掐進肉裏,面色慘白,聲音沉得如同冬日裏的寒冰,冷冽而壓抑:“我可以再信你一次,阿沅,镯子的事我會替你解決,放心。”
觀沅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眼睛裏閃爍着驚喜的淚光,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一時之間無法言語,只用那雙充滿感激的眼睛緊緊盯着窦炤。
然後窦炤用一種極為深沉而哀傷的眼神看着她,淡淡開口:“關黑屋這件事不可避免,只能讓你暫且受些委屈,等出來我再補償你。但還有一件事,你進黑屋這幾日恐怕沒人給我沏那果味茶,這些日子我已經喝習慣,睡眠也似乎好了些,想問問你,确實只用了水果加我們常用的普通茶葉嗎?”
頓了頓,繼續道,“如果真這麽簡單,我便讓香杏來做。”
觀沅心中猛地揪緊,這是唯一一件她一直瞞着二爺的事,雖然有些忐忑,但從沒想過瞞着他有什麽不好。畢竟那茶葉是哥哥給她的,哥哥只想治好他的驚夢症,好拿到那三百兩銀子而已。
已經都瞞了這麽久,若這時候告訴他裏面還添了另一種茶葉,他必然要追查茶葉的來路,便一定會牽扯到哥哥。到時候不管這茶葉有效沒效,他肯定只會覺得她跟她哥哥聯合起來想謀他的銀子,他會更生氣,且從此拒絕再喝那種茶。
好不容易他的驚夢症有了些起色,又何必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況且這種時候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到哥哥,本來五七的事情都沒弄清楚,再把哥哥扯進來,一切就更說不清了。
五七這個人她沒法保證,但是哥哥,她是百分百信任的,只要茶葉沒問題,瞞着他又有什麽關系?
所以觀沅淺淺吸了口氣:“是的,只有水果和茶葉,能治好二爺的驚夢症就太好了。”
窦炤身上的緊繃和冷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可怕的平靜。
他點點頭:“好,既如此,暫且委屈你幾日。”
他轉身,觀沅見他要走,費力支起身子,焦急道:“二爺,還有五七的事……”
窦炤深吸一口氣,回頭笑着看她:“你既然關心他,待會兒就将你們關在一起好了。這幾天可能有些難過,希望你能撐過去,等出來後,你還是我最信任的丫鬟。”
觀沅眼睛亮了亮,這麽說,二爺已經完全信任她了嗎?
木蕙見窦炤出來,還想進去繼續給觀沅上藥,卻聽他吩咐觀海:“立刻帶她走。”
木蕙慌了:“不上藥了嗎?她身上,還有另一只手都還沒塗完,這樣下去會更嚴重的。”
窦炤瞟她一眼,眼神極為淩厲:“你是想她罰得更重一些嗎?”
木蕙還想說話,被觀海扯了一下,大聲道:“是,這就帶她走。”
木蕙卻跪了下去:“二爺,你不能這麽對觀沅,別人污蔑她不信她也就罷了,可二爺你是她侍奉了十年的主子啊,她是什麽樣的人爺還不清楚嗎?怎麽能因為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将她關起來?”
窦炤自嘲地冷笑:“是啊,十年,何嘗不是對我的諷刺呢?t好在,她也就是個奴婢,罰一罰,等知道痛了,自然還會乖乖回到我身邊,你急什麽?”
他瞪一眼木蕙,甩甩袖子往前走了。
觀海朝滿面蒼白的木蕙搖搖頭,叫人進去帶上觀沅。
離開的時候,觀沅還朝木蕙揮着手,安慰她:“木蕙別擔心,我很快就出來了,別哭啊!”
木蕙反而哭得更厲害。
五七被關在一間陰暗地牢裏,四周牆壁由冰冷青石砌成,縫隙間不時滲出水珠。地牢頂部高懸着幾盞油燈,微弱的光線勉強照亮四周,卻更襯托出這裏的陰森與壓抑。
觀沅被扔進來時,便藉由這點光亮,看見他被粗壯的鐵鏈緊緊綁在刑柱上,手指上有幾根竹簽,身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衣衫破碎,裸露在外的肌膚血肉模糊,滲出的鮮血與汗水混雜在一起,沿着他的身體緩緩滴落在冰冷地面上。
他緊緊閉着眼睛,嘴角還殘留着幹涸的血跡,想是在受刑時咬破嘴唇留下的。
雖然觀沅此刻的樣子并不比他好多少,可看見這樣的他,她還是覺得很難過。
這是被她害的嗎?是的吧!
可他要傷害二爺啊,他怎麽能傷害二爺呢?
“五七?”她輕輕喚他。
五七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觀沅簡直不敢相信:“你怎麽在這裏?”
又看見她滿身的血污,不禁瞪大了眼睛:“窦炤對你用刑了?簡直禽獸不如,他怎麽下得去手?你傷到哪裏了,快讓我看看!”
觀沅卻笑了笑,嘴唇慘白,笑得難看,卻是真心實意地笑着:“不是二爺,是老太太誤會我做了壞事,二爺他不會這樣待我。”
五七冷哼:“那也是他無能,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将你關來這裏,你一個女孩子,如何撐得住?”
觀沅搖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不知道,我們二爺最敬重老太太,從來老太太說什麽他都照做的,可今日老太太本來要将我打死,是二爺主動攬了罪責,這才只将我打了板子,他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不能怪他。”
“而且他信任我,”觀沅眼睛亮亮的,“只要他肯信我,就是被打死了,也是值得的。”
五七真是恨其不争:“我看你滿腦子都是你家二爺二爺,他都将你弄成這樣關進牢裏,還叫做得好?明天把你賣了,你是不是還要替他數錢?”
突然又想起陸存舟,“啊,你都已經在替人數錢了!”
觀沅皺眉:“什麽意思?數什麽錢?”
五七氣得內傷,還得忍着不能說,只好咬牙道:“急什麽,很快就知道了,到時候你的好二爺,好哥哥,可有得你高興的。”
觀沅聽出他說的反話,不高興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為什麽要殺二爺?我哥哥又怎麽會認識你這樣的人?”
五七本想随便敷衍她幾句,可之前一直強忍着的痛,這會兒因說話放松沒忍住,痛得他悶哼起來。
觀沅最怕痛了,之前拶刑的時候她就痛得想死,以至于打板子都不覺得有什麽。現在一只手擦過藥幾乎不怎麽疼了,還剩一只手也能忍一忍。
所以看見五七手指上還插着竹簽,不自覺便代入了他的痛感,一時間也紅了眼眶。
她本想問要不要幫忙把那竹簽給拔掉,可想一想,她現在一雙手根本沒法用力,只得軟聲道:“你別怕,不要想着疼就不疼了。”
可五七還是咬着牙,疼得冷汗直冒。
觀沅鼻子發酸,又輕聲道:“你以後不殺二爺了好不好?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我也不想你這麽疼,如果你答應不殺他,我就求求二爺放了你,他說不定願意。”
五七一邊痛得哼,一邊呵呵笑起來:“你做夢呢,我進了這裏就不打算活着出去,若真怕我疼,不如給我一刀,讓我死得痛快些更好。”
因說了話,全身上下各處的痛都一齊湧過來,他臉上的表情更痛苦了些。
觀沅實在不忍聽不忍看,帶着哭腔道:“我,我唱歌給你聽吧,聽着歌也會疼得好一些,我試過,是真的。”
她說着也不等他回答,蜷縮在角落,抱住自己的腿,開始輕輕哼唱。
那是一曲完全聽不清歌詞的小調,只覺得旋律悠揚而委婉,聽起來又帶着淡淡的哀傷,讓人不由得想起模模糊糊的童年故鄉,那夏日喧嚣的鳴蟬,冬日溫馨的爐火,還有母親溫柔的撫摸……觀沅的歌聲裏,仿佛藏着那些已經逝去卻永遠镌刻在心底的時光。
歌聲很輕很輕,悠悠地如蛛絲般在地牢回蕩,與微弱的油燈光芒交織在一起,為這個陰森的空間描摹出一點夢幻的色彩。
五七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疼痛似乎也因這歌聲而得到了片刻緩解。他努力集中精神,不讓自己的注意力被疼痛完全占據,而是嘗試着跟随觀歌聲,飄向那遙遠而寧靜的地方。
“唔……這歌,真難聽。”等觀沅停下時,五七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意。
觀沅卻并不生氣他這麽說,嘆氣道:“是啊,我都忘了它唱的是什麽,怎麽會好聽呢?可我也不會唱別的,你就勉強聽着吧!”
五七笑了起來,不忍心再逗她:“騙你的傻子,好聽,我喜歡,這是哪裏的歌?”
觀沅這才露出笑臉:“是我家鄉的歌呀,在嶺南一個小鎮上,大家都會唱這個,我偷偷跟隔壁嬸嬸學的。”
“為什麽要跟別人學?你娘不教你嗎?”
觀沅目露迷茫:“我不知道,可能那時候太小了,好些事情都記不清楚,想多了還頭疼。總之這個歌我還記得,我疼的時候就愛偷偷唱給自己聽。”
五七苦笑:“看來咱們是一樣的……算了不提這些,你能再給我多唱幾遍嗎?好像真疼得好一些。”
觀沅笑眯眯點頭:“好,你愛聽多少遍都行。”
……
兩天過去,觀海來向窦炤彙報,說觀沅跟五七在牢房裏根本什麽都沒提,大部分時間都是聊些無聊的話題,比如愛吃什麽,愛玩什麽,以後想要過什麽樣的日子等等,然後五七喊痛,觀沅就唱歌給他聽。偶爾觀沅也會問五七為什麽刺殺窦炤,又跟她哥哥是什麽關系,但五七從來都是岔開話題,并不正面回答。
所以觀海有些為難道:“看起來觀沅可能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咱們是不是冤枉她了?要不趕緊将她放出來吧,我看她那只手都有些潰爛了,她一向怕疼……”
“放她出來要不你進去?”窦炤冷着臉,“我本來已經給了她機會,是她自己不珍惜。既然這裏套不出什麽,就按計劃開始下一步吧,那個姓陸的,也是時候露面了。”
觀海滿心憂慮:“二爺,這樣觀沅肯定會傷心的。”
窦炤淺笑了笑:“是嗎?在牢裏還有心情給人唱歌,她能傷什麽心?”
“那是因為她覺得爺信任她。”觀海實在忍不住替她辯解。
窦炤眯了眯眼睛,幽幽道:“她若真如她表現的這樣在乎我,那這一次傷心又有什麽打緊?反正她這輩子都會在我身邊,來日方長,哄哄就好了。但是那個姓陸的,這次必須要弄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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