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別後悔!
第61章 第 61 章 別後悔!
窦炤聽清那幾個字, 身形猛地一頓,眼中的光芒瞬間凝滞,仿佛被寒風驟然凍結。
“不見了?是私自出了廢院在府裏逛逛散心嗎?”他盡量放松語氣。
木蕙流淚搖頭:“不是的二爺, 她離開了,跑了,不見了,全府都找不到。”
窦炤的嘴唇微微張開, 卻半晌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裏, 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驚愕。
木蕙的淚水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卻仿佛看不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句“離開了, 跑了”緊緊攥住。
他緩緩轉擡頭, 目光穿過木蕙,望向廢院的方向, 眼神空洞而深邃, 仿佛要穿透重重阻礙, 看見那個總是靜靜練字的身影。
但前方,只有一片茫茫白雪,和幾枝傲立雪中的梅花,孤獨而倔強。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窦炤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喉嚨被什麽東西緊緊扼住,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
木蕙擦一把眼淚, 表情突然變得冷漠起來,淡聲道:“二爺,是真的, 觀沅她不見了,是今早打掃衛生的丫鬟們發現的,屋裏沒人,床鋪都沒動過,洗漱的東西也是幹的,我又帶着她們将整個府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又去門房那邊問,也沒見她出去,我實在沒辦法,才不得不來向二爺禀告。”
窦炤沒再多言,轉身大步流星向廢院走去,每一步都踏得雪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觀海見狀,連忙跟上,心中暗自揣測,那廢院有個被荒草遮蓋的破洞,若往下再挖一點,是可以容觀沅通過的。
只是如今看二爺的神态,他實在不敢多言。
踏入院內,首先闖入眼簾的便是那一樹火紅梅花,開得那樣璀璨,比別處顯得格外熱鬧些。
窦炤瞟一眼梅花,目光迅速落在樹下雪地那些圓圈上,那麽多的圓圈,密密麻麻,仿佛在承載着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他走過去,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那些圈,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漲澀,卻又不明白這些圓圈究竟意味着什麽。
他輕聲問木蕙:“這些圖案是什麽意思?”
木蕙冷淡搖頭:“奴婢不知,從前也沒見她畫過。”
窦炤便站起身,目光掃過整個廢院,試圖從每一個角落捕捉觀沅留下的痕跡。
然而,除了那些令人費解的圈圈,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仿佛觀沅從未存在過一般。
他邁開步子,快速走進小屋。
屋內一切如常,幹淨、t整潔、溫暖、馨香,只是少了那個總是靜靜坐在窗前的身影。
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一枚荷葉蓮蓬白玉簪靜靜躺在枕頭邊,那是他唯一正兒八經送給她的禮物。
他說過,想看她戴着它承受不住的樣子。
那簪子明明那麽溫潤,可此刻窦炤看在眼裏,卻覺得它比利箭更鋒利,無形地将他刺得千瘡百孔。
突然憶起最後一次來探她,是在一個天氣糟糕的午後。
那日烏雲如墨,翻滾着從天際湧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風帶着刺骨的寒意,穿梭在稀疏的樹枝間,發出陣陣嗚咽。遠處雷聲低沉,預示着一場冬雨即将來臨。
這樣的天氣讓他無心再處理祁王的事,放下筆出去院外走了走,不自覺便來到廢院。
進了院裏,遠遠便看見觀沅站在小屋門口,眼睛盯着天邊烏雲,看得那麽專注,那麽入神。
她穿一件淺紫色織錦襖裙,裙身以繁複的銀線繡着纏枝蓮花圖案,長發被簡單挽成一個低髻,幾縷碎發随風輕輕飄動,為她增添了幾分不經意的風情。
那張臉仍然清麗而嬌美,甚至那些淡淡的雀斑也因衣飾的華貴而變得高級起來。只是那雙曾經滿是靈動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被濃霧籠罩,失去了往日光彩。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寒風肆虐,長裙的衣角随風輕輕擺動,仿佛樹上還未落盡枯葉,搖搖欲墜。
可不知為什麽,明明她是這樣蕭瑟的樣子,在窦炤眼裏卻只覺得無比的溫暖。仿佛只要看見她,這些黑沉的壓力便立刻化作煙雲消散了一般,只剩下隐秘的平和與歡喜。
他走過去,将身上的披風取下想給她披上。
可觀沅瞧見他,慌了一慌,後退一步屈膝行禮:“二爺。”
窦炤點點頭,拉住她的手:“外面風大,你還病着別站在風口上,屋裏去吧!”
觀沅任他牽着手将她帶回小屋。
屋裏溫暖而整潔,白天也點着燈,在這陰沉的天氣裏,那暖黃的顏色顯得格外溫馨。
窗下的書桌上放着厚厚幾本字帖,旁邊是觀沅練好的字,一筆一劃,雖然生澀,卻極為認真。
窦炤心想,若是他也能一起住在這裏,他處理公務的時候,旁邊有觀沅在安安靜靜練字,那即便是這樣的天氣,也不會叫人覺得氣悶罷?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手上用力,将觀沅拉進懷裏。
他抱着她,輕輕揉着:“阿沅,別鬧脾氣了,以後我們好好在一起,好嗎?”
觀沅沒出聲,他便低頭想要吻她。
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親密,他實在想她想得緊。
此刻她就在懷中,那麽近,他可以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茶的清新混合着女子甜香,那是她獨有的味道。
她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仿佛初雪般純淨無瑕,讓他忍不住想要觸碰,想要再次感受那份細膩與溫軟。
鬓邊幾縷碎發随着她的呼吸輕輕拂動,瘙癢着他的肌膚,也撩撥着他的心弦,他實在忍不住……
可在他即将碰上那朝思暮想的軟潤時,觀沅卻掙脫着退開。
她慌亂地微微福身,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有驚慌,有掙紮,還有一絲微不可見的決絕:“二爺,天不早了,想必老太太還在等您吃飯,還是回去吧。”
窦炤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居然敢拒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
極度的失望讓他憤怒,沉着臉冷聲道:“你當真要如此嗎?”
觀沅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吶:“對不起。”
窦炤深吸一口氣,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好,既如此,你便一個人好好在這裏待着。”
覺得不夠解氣,又狠狠吐出三個字:“別後悔!”
他拂袖而去,想着再冷她兩個月,以她對自己的情意,必定會熬不住回來求他。
一個小小丫鬟,太翹尾巴了如何能行?
只是沒想到,等來等去,竟然等來的是她不見了的消息。
她怎麽能不見了?怎麽可能?她是他從六歲養到現在,從奉茶丫鬟養成最合他心意,最讨他歡心的通房,怎麽能不見了?
是因為那天他的态度不好嗎?若是他能忍一忍,再哄一哄,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窦炤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觀沅的音容笑貌,那些與她共度的夜晚,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和不安,只覺得呼吸困難,不禁扶着床柱,用手捂住胸口。
好半天,順過氣來,才目光銳利地看向木蕙:“你确定整個府裏都找遍了?”
木蕙點頭,語氣肯定:“是,二爺,奴婢親自帶着她們搜遍了每一個角落,連門房那邊都問過了,确實沒見到觀沅出去。”
他又将目光投向觀海。
觀海這才不得不誠實道:“其實,二爺,這廢院的院牆有個破損的洞,只要花力氣往下挖一挖,是可以逃出去的。”
窦炤目眦欲裂:“你不早說?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觀海趕緊領着他到了牆洞邊,原來那小洞就在那株梅花樹後面,被一從枯草遮蓋着,不湊近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如今那裏确實有一堆新土,與潔白的雪混在一起,顯得異常醒目。
窦炤只覺得那醜陋的顏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蹲下身來仔細查看那堆新土,土中還夾雜着一些細碎的草根和石塊,小洞裏顯然也有匆忙挖掘的痕跡。
“她……真是從這裏走的?”窦炤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帶着一絲虛幻。
觀海低頭,聲音中帶着一絲愧疚:“看起來是的,二爺,這個洞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當時沒放在心上,想着等觀沅出去再補一補,沒想到她,她能下這麽大的決心。”
“都怪我!”木蕙忍不住眼眶裏泛出淚花,“若不是昨日我突發奇想叫她折梅花,她也不會發現這個洞口。只是如今天寒地凍,也不知道她那樣的身子,在外面……”
“住口!”窦炤突然厲聲喝道。
他站起身來,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失落,目光穿過那破敗的院牆,仿佛想要穿透牆壁和時間的阻隔,看見觀沅逃離的身影。
“她為什麽要走?為什麽?到底為什麽?”窦炤咬着牙,拳頭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觀海很想回他一句:還不是你冷心冷肺利用她,又不顧她的意願自作主張,她能不跑嗎?
可看着窦炤這會兒的精神狀态,他怕自己話還沒說完就要被他砍死,還是算了吧。
木蕙原不打算跟他多說的,這會兒聽見他這樣問,實在忍不住,做出一副慌張的樣子:“哎呀,不好!昨日她好像随口問到碧心的事,想是從別的什麽地方知道二爺收了碧心,看她的樣子難過得不得了。後來我們又不小心告訴她二爺要娶公主,她當時臉都白了,抱着我說她不想活了,我勸了許久才勸好。二爺,她,她不會真想不開,去外面找個地方了斷了吧?”
“你說什麽?”窦炤眯着眼睛,聲音飄忽得他自己都聽不清。
木蕙低下頭:“奴婢也只是猜測,即便沒有想不開,這天寒地凍的,她拖着個帶病之身,外面沒有落腳之地,又沒有銀錢,能撐過多久呢?”
窦炤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站立不穩,他強忍着內心的翻湧,深吸一口氣道:“搜,全城範圍內,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立刻給我仔細地搜!”
觀海領命:“是!”
又吩咐木蕙:“将這裏封鎖,一粒灰都不許動。”
木蕙點點頭,等他們離開,這才捏了捏袖子裏藏着的一封信,那是從觀沅書桌上找到的,她偷偷藏了起來。
她很清楚觀沅那傻丫頭,就算心死跑了也會心軟地把原因歸在自己身上,然後叫大家放心,別去找她。
呵,哪有那麽容易,她才沒觀沅那麽好心,就是要讓姓窦的着急,內疚,痛苦,哪怕只傷心幾天呢,也比毫無感覺地任她走了好。
她拿着信,找了個借口出府。
跑到張郎中那裏,将信交給他,請他幫忙念一念。
張濂接過信,看見信封上幾個字便皺了眉,“二爺親啓?”
他有些為難地看向木蕙,“這,這不好吧?”
木蕙便笑眯眯地對他眨了眨眼睛:“你就幫幫我吧,這封信對我真的特別特別重要,我知道張郎中你最好了!”
張濂臉一紅,咳嗽一聲,将信封打開。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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