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失策了。
安全套分兩種, 一種有潤滑油, 一種沒有。
許時不巧拆到了有潤滑油的這款。
許征站在門口,看着許時用兩根手指捏着那麽一點橡膠圈邊緣, 進退兩難。
皺着眉, 許時的眼裏透露着懊惱與煩躁, 臉上的糾結快将他淹沒,想松手卻又怕這油叽叽的東西弄髒桌面。
他只是随口一說, 不料許時還真起了吹氣球的念頭。
是不是腦子不好?
這是許征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看了幾秒後, 許征忍下想笑的表情,彎腰拿起在門口的垃圾桶,走到許時身邊,對他說道:“丢這裏。”
許時一松手, 油膩的半透明乳膠薄膜落在空蕩蕩的垃圾袋底部,緊貼在一起, 很快将塑料袋周邊染上了一小片油漬。
解決完這一大麻煩,許時整個人送了一大口氣, 閉上眼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如釋重負。
“你回來啦?”緩過神後,許時的腦袋斜靠在椅子,半擡起眼看着許征問。
平日裏早出晚歸的,沒想到許征今天回來得這麽早。
許時原先只打算趁許征沒回來之前, 自己偷偷摸摸拆開來看看, 誰知剛拆開不到半秒, 被許征撞了個正着。
還是如此窘迫的局面。
許時想要裝作無事發生, 用一句稀松平常的詢問把事情遮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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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舉在半空中不敢放下的那兩只黏糊糊的爪子,将他好不容易裝出的冷靜暴露無遺。
指間還泛着油光,許征抽了兩張紙,包住許時的手,含笑的目光不言而喻。
許時身體有片刻僵硬,接着移開視線不看他。
許征認真地用紙将許時的手一點點擦幹淨,手指很細,可掌心捏起來卻很軟。
這麽軟的手,怎麽打架。
不疼麽?
借擦手之名,許征将許時的手來回翻看了個遍,沒發現什麽疤痕。
白白淨淨、完好如新。
許征這才稍感安心。
他發現,他對許時的了解還是太少。
曾經他以為許時就是這麽個任性纨绔的性子,卻不知道他從何時開始改變,更加忘了,小時候的許時對他又有多麽依賴。
明明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屁孩。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背後,這些年,許時到底經歷了些什麽?
思考中的許征望着許時的手出神,只是手上還重複着機械般的擦拭動作。
許時猛然起身,徑直朝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嘴裏解釋道:“太油了,我去洗洗。”
許征手裏只剩下擦了一半的紙,人走後他幹脆把紙捏成一團,順手丢進桶裏,和之前進去的安全套來了次親密接觸。
關掉嘩嘩留個不停的水龍頭,許時甩了兩下手上的水,沒馬上出去,而是扒拉在門縫那兒,偷偷觀察許征。
他哥怎麽了?
今天怪怪的。
許征透過桌上的鏡子發現了在廁所裏偷偷摸摸的許時,目光從鏡面中與許時來了個對視。
直到許時不經意間瞟間那面鏡子後,原本開了一條縫的門又關上了。
尴尬。
許征再也憋不住,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
笑聲斷斷續續的,像刺一樣紮在許時身上。
好煩哦。
許時捂住了臉。
“咚咚咚。”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許征幹脆拎着桌上的水果,聲音有些懶散,靠在牆邊敲門問道,“好了沒?”
打開門,出現的是個臉上的水還未幹透的許時,鬓角頭發沾濕不少,凝聚的水珠還沿着下颌線往下落,滴在衣服上。
許征奇怪地看了他眼,怎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
許時悶不吭聲低頭從他旁邊走過,許征偶然間瞧見,他的耳後還帶着一片緋紅。
熱的?
等會把空調開低點。
手裏拿着兩個洗好的桃子,許征遞給坐床上的許時一個,這是他才發現,許時不知什麽時候,把兩張床拼到了一塊。
仔細回想起來,貌似一進門就是這布局,只是那時候他的注意力全在許時手上。
“這床變樣了?”許征問道。
“我幹的。”許時一臉驕傲地承認。
“你都這麽大了,還不敢分床睡?”許征拿話激他。
許時卻不上他的當,正當地找起了理由:“我睡覺不老實,床大一點不容易滾下去。”
許征明顯不信他胡扯:“那在家裏怎麽不見你滾下來?”
家中的床雖然是上下鋪,但許時睡的上鋪只有九十公分,比下鋪小了一圈,為此許時抗議過好幾次,但都被王業萍用一個理由打發過去:
你人小,睡小床怎麽了?
長得矮也不是他的錯啊。
許時雖然不服氣,但王業萍說的理由他也無法反駁。
只能在心裏暗自發誓,總有一天要長得比許征高,然後把他趕去睡小床。
“家裏的床有欄杆,能一樣嗎?”許時答。
許征就這麽輕易地被他說服,安慰自己,至少兩張一米二的床比一張來得要舒坦得多。
一張床他們都擠在一塊睡過,現在只不過中間的距離變得稍微狹窄了,很多,窄到被子和被子能碰到一塊,而已。
許征的不出聲就代表着默許。
許時盤坐在床上,捧着個洗好的桃子在那啃,邊啃不忘問起許征:“你今天出去,公司有什麽事嗎?”
面對許時,許征現在學會了毫無保留,張口将今天那筆生意一五一十地同他說起。
“真的?”許時為他感到欣喜,一雙眼亮晶晶的,連桃子都忘啃了。
“對。”許征肯定道,然後伸手把殘留在許時嘴邊的一小塊果肉給拿了下來,從櫃上抽了張紙将其包進去,放着準備過一會兒再丢。
看着許時為他高興的模樣,許征比做成了那筆生意還要興奮。
就好像,忙忙碌碌前行的舟,突然有了方向。
這是他上輩子從未感受過的。
前世的許征體會過暴富的感覺,可那時金錢帶給他的困擾遠多于喜悅。
礦上的提心吊膽,飯局的虛與委蛇,還有身體方面的各種小毛病,都是年輕時不要命打拼落下的,所以他才那麽熱衷于養生。
換言之是惜命,好不容易掙的錢,不活久一點,就只能帶進棺材裏了。
現在他想要掙錢。
是為了給家人、給許時更好的。
他的弟弟,不應該跟着他做煤球,而是應當無憂無慮的待在校園裏,享受青春。
趁許時現在的眼神,還那麽純粹。
之前許征以為給了許時足夠的錢他就會快樂,可他卻對許時的生活一無所知。
現在卻不一樣。
他滲入進許時生活的點點滴滴,一旦發生點什麽風吹草動,總瞞不過他。
給許時足夠的關心,把人緊緊看牢。
這回總不會出錯了吧?
當然,錢還是要給的。
許征暗自肯定。
半夜,許征正躺在床上,恍惚間一個熱源滾到了他身邊。
許時睡得很熟,雙目緊閉,嘴裏嘟囔着什麽,繼而伸出手臂,重重壓在許征身上。
一陣重擊直接把許征僅有的困意給捶散了。
睡前許征還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
雖然他們的床被拼在一塊,可也只是為了去除中間的空隙,足夠大的地方,他們一人睡一張,互不幹擾。
誰曾想,他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許時的暗算。
就在許征咬牙屏息之時,湊得近了,他逐漸聽清耳邊許時說的是什麽。
“小貝。”
許征明白過來,他被當成了許時床上的那個蘿蔔。
抱到了自己心愛的“蘿蔔”,許時心滿意足地蹭了蹭,然後把腿也搭了上來。
冷靜十幾秒後。
一擡手,許征分了許時一半被子。
半夜空調有點冷,別着涼了。
窗外的鳥叽叽喳喳叫個不停,許征醒過來的時候,不用睜眼就能感受到身旁許時的存在。
軟乎乎的熱源貼了他一晚,要不是賓館裏有空調,兩人不得出一身汗才怪。
許征一轉頭,就看見了許時面對着他的正臉。
小混蛋占了他的床還不算,就連枕頭也強行占去大半。
可許征卻奇怪地生不起氣。
明明一開始恨不得每天把許時抓過來暴揍一頓,發展到如今,好像許時再皮他也能忍受。
他這是怎麽了?
一定是重活一次,忍耐力變強。
許征很快下了結論。
電話鈴聲把許時吵醒,許時極其不滿地哼了聲。
許征趁此把人稍稍推開,拖着只昨晚被許時壓得發麻的手臂下了床。
血液不通暢帶來酸脹刺痛的感覺,許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接了電話:“喂?”
王業萍的聲音帶着困惑:“小征啊,說好了十點來拉煤,你人呢?”
許征一看牆上的鐘,十點十七。
他睡過了。
顧不上即将報廢的手,許征快速去衛生間洗漱出門。
出門前,就看見許時霸占了他整張床。
他倒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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