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名字

名字

“玉濯快過來。”宋容心擡手輕輕呼喚他,溫和優雅。

她對面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裝,手中拿着一份報紙,沉着臉,心情貌似不佳。

沈玉濯臉上帶起往常的笑,加快兩步跑到宋容心身邊,拉住對方的手親昵地喊道,“媽,爸,你們終于回來了。”

“快坐下吃點早飯,你看你怎麽又瘦了。”宋容心仔細瞧着他,在他坐下後将一碗雞蛋羹放在他身前。

沈玉濯面上笑容絲毫未變,“謝謝媽媽。”

這時,跟他來的少年站在一旁,沈振峰放下報紙面色不善地看向兩人,沈玉濯卻專心地用勺子将雞蛋羹劃成許多塊,老吳見氣氛異樣,硬着頭皮開口,“先生太太,這位就是少爺帶回來的受傷的男孩,您們看,要不要找一下他的家人……”

“吳叔,你在說什麽。”沈玉濯向後伸手示意少年過來,就站在緊靠他的側後方,“這是我撿來的寵物,以後我在哪兒他就在哪兒,這裏就是他的家。”

“呃……好。”老吳無話可說,低頭退至一旁。

宋容心聞言有些驚訝地嗔怪道,“玉濯,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她望向男生,“你叫什麽名字啊,家在什麽地方?”

他回答:“阿姨,我忘記了。”

沈玉濯笑了一下,“我就說吧,他什麽都不知道,以後只能跟着我。而且……媽,我不是一直這樣說話嗎。”

可能是今天他穿着表現太正常了,讓人一時以為他是個好孩子,忘了他性情多麽惡劣乖張。

宋容心嘴角稍微低了一下,很快恢複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好了,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媽媽不會阻止你的。”

“真不像話!”對面沈振峰忽然發怒站起來,将手中報紙揮了過來,最後輕飄飄地晃落到沈玉濯面前。

“從小就把你慣壞了,現在越來越放肆!”沈振峰眉心皺得死緊,眼睛盯着他像是要冒火。

“行了。”宋容心起身走過去,安撫着他的後背重新坐下,“這有什麽,玉濯心性還沒成熟,以後會變好的。”

沈玉濯渾不在意,兩只手拿起報紙掀開,認真地浏覽,他看到一處的時候,像是無意間有些驚訝地提起,“京市荊家獨子失蹤,下落不明……”

他擡起眼好奇道,“爸媽,你們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沈振峰雖然還氣着,慢慢平緩下來沒有說話,宋容心倒是有些興趣,走過來看他所說的內容。

新聞只占據很小一塊篇幅,只說疑似荊家獨子失聯,目前尚不知曉是意外還是人為,并且荊家人拒絕出面回應。

有效信息幾乎沒有,宋容心看過後搖搖頭,“我們家和荊家交集很少,這消息還是第一次看到。”

實際上,荊家産業之龐大,在商界可以說是盤根錯節獨占鳌頭,沈家與之相比,只能算是廣袤森林角落一棵長勢旺盛的樹。

确實很難産生什麽交集。

“既然這樣……”沈玉濯靈光一閃,他視線從報紙轉移到一旁男生身上,“反正他已經失蹤了,你還失憶了,那你來叫荊衡好不好。”

男生與他對視,眉眼深暗如常,淡淡回答,“好。”

兩人簡單兩句就給他定下名字,沈振峰和宋容心神情卻逐漸怪異起來,他們目光對上片刻,宋容心轉向他們和善地問道,“玉濯,媽媽還不知道你是怎麽遇到他的呀。”

沈玉濯如實回答,“在我們家門口,吳叔沒告訴你們嗎?”

不遠處的老吳渾身一震,剛想解釋就聽宋容心說:“吳叔哪裏知道這些,你跟媽媽詳細講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玉濯已經沒興致講故事了,心情變得煩悶消沉,“我從家門口把他帶了回來,就是這麽簡單。”他放下報紙,碗裏的雞蛋羹碎成粉塊,起身就要離開,又停住轉頭說,“還有什麽問題就去問他,但是十分鐘後必須還給我。”

這個“他”指的是此刻被賜名荊衡的男生,宋容心聞言抓住機會立刻叫住他,沈振峰則是不滿地訓斥,“你看他像什麽樣子!”

宋容心面色柔和示意荊衡坐下,還頗為貼心關照地讓傭人端上新的早餐,接着問道,“你是在我們家大門見到玉濯的?”

“是。”

“你失憶了,以前的事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是。”

“你認真想想,怎麽會到這裏來,還有你父母是誰,我們也好送你回家。”

“不記得。”

沈振峰也看向他,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可惜他失敗了,“你應該不想留在這裏吧,我們可以幫你尋找家人。”

宋容心連忙阻止道,“玉濯不是說了要讓他留下,你就別管了。”接着又對荊衡說,“你別在意,平時就把這裏當家一樣,想吃什麽就對吳叔說。好了你先過去吧,別讓玉濯等急了。”

荊衡上了樓,沈振峰開口,“你也覺得奇怪吧,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荊家那邊剛失蹤,這裏就出現了個失憶的男孩。我們應該盡快聯系荊家,還能讓他們欠沈家一個人情。”

宋容心沉思着搖搖頭,“現在太早了,剛有消息我們就上趕着過去,顯得我們多麽巴結荊家,他們不會拿我們當回事,要是再久一點,我們可就是好吃好喝地照顧他們兒子,那時候就不一樣了。”

沈振峰聽後點點頭,“說的也是。”

宋容心又想了一圈,“別想那麽多了,金市離這裏可還遠着呢,他是不是荊家獨子還說不定。”

她低頭瞥見沈玉濯的碗,不知是自嘲還是諷刺地開口,“給他精心做好的飯菜他一口都不吃,我有時候真覺得玉濯不像是我的孩子。”

沈振峰順勢罵道,“還不是你,從小就沒教好他,到處惹事生非。”

兩人離席,老吳叫傭人過來收拾,有些完全沒動過的早點他們就吃了,至于碎成粉末的雞蛋羹,被倒進了外面的花盆中。

荊衡推開卧室門,窗簾已經打開了,大雨後清透的陽光鋪展開來,寬大的落地窗外,一個吊籃藤椅微微搖晃着。

沈玉濯躺着,雙腿彎起來縮在裏面,身體被浸在光下,裸露在外的皮膚白得反光。

他一直閉着眼,卻在荊衡靠近時在唇間低聲碾轉着兩個字,“荊衡……”

對方并未回應,沈玉濯又接着問道,“我給你起的名字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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