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失重

失重

宋容心大概是看不下去，叫了沈玉濯一下，“玉濯，夏阿姨和你說話呢。”

“哦……”沈玉濯仿佛才回過神來，拖長音道，“阿姨說得真對。”

這下，誰也說不出來他乖了。

夏阿姨明白過來他這種性子不适和迂回着來，便直接說道，“侄兒，夏槐這丫頭哪裏惹你不高興了，你罵她打她都行，但是別趕她走啊，她從小就不聰明，出去了怕是只能撿破爛……”

夏槐眼神下意識落在沈玉濯那邊，又很快壓下去。

沈玉濯沉吟片刻，跟認真地問道，“其他的倒是還好，但我聽夏槐說阿姨您生病了沒錢治，現在是已經治好了嗎？”

女人愣了一下，狠狠瞪過夏槐後回答，“我前些日子是有些不舒服，現在好了點……我畢竟是她媽媽，她擔心我也是應該的。”

“總之，她做錯了什麽，阿姨給你賠個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別跟她計較了。”

沈玉濯可不會順着她，“難道沈家花錢請傭人，是為了給自己找不痛快的嗎？”他看向宋容心，“媽媽，我記得昨天就說過，你喜歡她，你把她帶走就是了，省得夏阿姨還要親自過來。”

話題轉向宋容心，女人也看她，她沒有絲毫不自然，淡然回答，“市裏那邊傭人也足夠了，随便裁了誰都不合适。”

一時間又安靜下來，女人左右看兩邊，兩邊都沒有給她個說法的意思，她氣得心髒砰砰跳，騰一下站起來沖到夏槐面前，啪一聲狠狠打在她臉上。

“你怎麽這麽不老實！我好不容易求你宋阿姨給你找了份工作，你還給我闖禍！你真是要氣死我了！”她扯着夏槐的頭發，對着她拳打腳踢。

夏槐不敢躲，只能忍痛哭着求情，呼喊着求她說，“媽你別打了……我錯了，媽……”

宋容心适時出聲，“好了夏姐，她還小不懂事。”随即示意老吳去把人拉開。

但女人聽了這話越發起勁，一邊叫罵着該好好教訓你一邊揪着她用力踢打，老吳都不好下手阻攔。

夏槐頭發散亂，痛哭着幾乎狼狽地蜷縮起來。

一片混亂中沈玉濯開口，“夏阿姨，教育孩子要趁早，現在打是不是太晚了點。”

在別人家裏做戲給誰看。

女人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沈玉濯這是變着法子地說她沒家教呢。

本來就是為了找臺階下，說不定還能讓沈家心軟留下夏槐，結果人家根本沒這個意思，反而諷刺她。

她哪裏咽得下這口氣，但又不敢對他們發火，于是嘴巴一撇，眉毛一歪，彎下腰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還狀似心疼地看着夏槐，抱着她說：“媽媽對不起你，打疼了吧……是媽媽的錯，媽媽一個人把你帶大，吃不飽穿不暖，家裏窮都沒給你好的生活，只能讓你做傭人……”

母女倆聲淚俱下，一時間像是誤入了什麽家庭倫理劇拍攝現場。

然而回過頭一看，沈玉濯手臂撐在沙發扶手上，手托着臉閉上了眼睛，好像是快睡着了……

但他只是被吵得越發頭疼，還坐在這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不知道她怎麽和宋容心認識的，也不知道她們以前的生活究竟如何，但是看她哭着還不忘整理自己盤好的頭發，以及藏在袖子裏的金镯，現在的經濟條件總不會太差。

這麽鬧下去也不是辦法，還好宋容心給了她面子，“夏姐，我有一個朋友開了家餐廳，你要是不嫌棄，讓夏槐過去當服務生吧，就是平日會忙一些。”

女人聽了臉色緩和了些，但她這麽死纏爛打地圖什麽，不就是想讓夏槐做傭人這個工資高事又不多的活計嗎，好不容易攀上沈家這麽棵樹，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她抹了一把斑駁的臉，嘆了口氣道，“那也只能是先這樣了，我就是放心不下她，想着有你照看多少是個着落……”

一轉頭瞧見沈玉濯還閉着眼，又是氣不打一出來，無可奈何把夏槐也拽起來，“那我就先帶她過去看看。”

宋容心點頭，“老吳，你帶她們過去吧。”

“收拾好的東西別忘記。”沈玉濯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就叫女人用力擰了下夏槐的胳膊，回頭應道，“好，好……”

總算是走了，沈玉濯頭暈剛起身準備回去再睡一會兒，宋容心出聲阻止他，“玉濯。”

她起身，目光慈愛溫和地看着他，輕輕撫着他的手臂，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沒休息好呀，媽媽帶你去外面轉一圈？”

不管她昨天是多麽生氣，此刻卻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如此合格、溫柔的母親。

沈玉濯也提起嘴角，“我沒事媽媽，外面風大，我就不去了。”

他轉身離開，宋容心的神色逐漸黯淡下去，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有一根不長的黑色頭發，随後她又盯着沈玉濯放在茶幾上的杯子，上前一步拿起來緊緊握住，目光越發黑暗……

沈玉濯站在卧室門前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想起夏槐的視線，看的好像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人……

他倏地轉身，盯着荊衡，“她為什麽看你？”

“誰？”荊衡問。

“夏槐。”

“……”

“我沒有辦法控制她的眼睛。”

“我不信。”沈玉濯覺得頭越來越暈，壓得他很煩躁，“你一定跟她說了什麽。”

他之所以這麽肯定，是想到了他看到的那本書所殘存的畫面，但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不清楚，因為他行為的變化，其他的事也會随之改變。

看到荊衡沒有回答，他更加确定了。

“我不允許我的東西違背我的意願，做我不喜歡的事。”

“我讨厭不聽話的狗……”沈玉濯緩慢上前一步，兩人距離縮短，他忍着腦袋裏像是坐在船上的眩暈感，擡手抓住荊衡的領口逼問，“說，你做了什麽。”

沈玉濯狀态明顯不太對，他唇色很淺，不止呼吸，走路也不平穩。

“你現在應該休息。”荊衡怕他下一刻就要摔下去。

“別想躲過去，你不說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沈玉濯壓着氣息威脅。

荊衡忽然向前一步，隔着沈玉濯打開卧室的門，沈玉濯沒反應過來，差點撞在他身上，後退的腳還沒落下，身體驟然懸空，失重感讓他攥着領口的手更用力，險些驚呼出聲。

大概是暈得他腦袋有些遲鈍，被荊衡放在自己床上天旋地轉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荊衡把他抱進了卧室。

“你！”他起身要發火，又被荊衡按着肩膀壓下去。

荊衡幾乎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對她說……”

“我要讓你原諒我。”

沈玉濯怔住，荊衡同時握住他抓着自己衣領的手，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放松下來，蓋上被子。

随後，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