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脆弱

脆弱

荊衡緊緊抓着他，“別走了，我帶你去看醫生。”

沈玉濯當然不會這麽聽話，他背對着荊衡，問道，“你現在還想跟着我嗎？”

正值夏末，不算熾烈的陽光鋪灑而下，被茂密森綠的樹葉遮蓋，一陣風吹過，地上的影子層層波動。

沈青煙回來了，真正的沈家少爺、白月光回來了，他這個作惡多端，蛇蠍心腸的假少爺，還讓人在地板上睡了五天的惡人，哪裏還值得別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按照夢中展現的那樣，即使荊衡因為不知道沈青煙才是白月光仍舊聽從于他，但還是無法違背本心，逐漸地被沈青煙吸引，沒有認清自己，內心深受折磨。

“我正在跟着你。”荊衡沒有強調什麽，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手上他人的溫度、觸感不斷傳來，讓沈玉濯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事實。

“你不會的……”沈玉濯搖頭，“這只是暫時的，你很快就明白了……”

仿佛一切只是假象，根本無法讓他信服。

此刻再怎麽解釋，也只是徒勞。

他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沒能如願，因為荊衡強行抱過他，等他稍微平緩下來後道，“你怎麽說都可以，但是現在，我必須帶你去看醫生。”

“沒必要，我死不了。”沈玉濯淡淡回答，只是一巴掌而已，他的身體和心理完全可以承受的住。

他沒有那麽脆弱。

荊衡深深地閉了一下眼，“我求你……”

沈玉濯一直不知道自己還有吃軟不吃硬這種心态，但不管怎麽說，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距離沈家不遠處的醫院裏了。

負責接待的護士姐姐看見他都驚了一跳，趕快讓他坐下做些簡單的處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的？”

上藥的時候沈玉濯控制不住地躲，護士有點話痨，一直在念叨着，“疼吧，都打出瘀血了……”

怎麽可能不疼呢，直到現在，他臉上都如同被火燒着了一樣，越來越灼熱，越來越刺痛……甚至有種惡心、頭暈的錯覺。

護士見兩人都不說話，目光逡巡突然懷疑地問道，“是你們兩個打架了呀？下手這麽狠？”

她不認識沈玉濯，看情況以為是朋友之間鬧矛盾了。

“是，他打我……”沈玉濯回答，“他故意的。”說着還負氣一般擡頭看被他污蔑的人。

“哎呀，真是的……能有什麽深仇大恨。”護士一邊忙着弄冰袋，一邊教訓他，“你跟他道歉了沒有，傷成這樣毀容了怎麽辦……”

沈玉濯眼中帶着些挑釁，好笑地看荊衡的反應。

像是一只故意搗蛋的貓。

荊衡那張看起來根本不知道歉為何物的臉上流露出一點接地氣的神情，“對不起，是我的錯。”

“這還差不多。”護士把冰袋遞給他讓他按着，順便問道，“有沒有別的頭暈耳鳴之類的症狀？”

沈玉濯回答：“還好，就是有點惡心。”

“你都惡心了還好呢。”護士無奈地跟他說，“可能會傷到腦部的，你得去做顱內的檢查。”

會嗎？沈玉濯不知道。

可能是從小到大太幸運了，他覺得自己身體很強悍，不會出大問題的，小打小鬧過不了多久就會自愈，很少吃藥看病，這不也活下來了。

護士：“拿好了冰袋，我帶你們去找內科醫生。”

出了診室的門，兩人跟在護士後面，荊衡低聲問道，“你是小孩子嗎。”

沈玉濯覺得他是因為剛才的事說自己幼稚。

他擡眼瞪着對方，“怎麽？”

“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

沈玉濯扭過頭，“哼，我會。”

走廊裏拐了一個彎，遇見了那位經常去沈家的醫生，他看見沈玉濯，有些驚訝地說：“沈少爺，你怎麽來這了？”

他們還不知道，沈玉濯已經不再是真正的沈家少爺了。

“沒什麽。”沈玉濯說。

反倒是護士愣住了，“沈，沈少爺？”她在這裏工作不久，卻聽過不少有關沈家的事，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沈少爺。

任何人都被告誡過，千萬不要接近他，不然，會莫名其妙惹上麻煩。

“呃……那李醫生，既然你來了，我就先去忙別的事了。”護士有些緊張地說。

李醫生擺擺手讓她去了。

沈玉濯心情很平和，被帶去做了個腦部CT，檢查結果很快出來，血壓不穩，前庭紊亂，再加上平時就有輕度貧血，當然會又暈又惡心。

不過還好沒有腦部出血，慢慢調整還是能恢複過來的。

沈玉濯臉上疼得發麻，看醫生開了一摞雜七雜八的藥過來只覺得麻煩。荊衡都收下了，聽醫生講各種注意事項，最後李醫生問要不要讓人把他們送回去，沈玉濯拒絕了。

出了醫院，沈玉濯望向荊衡，“這下你不用跟着我了。”

荊衡回答：“你總是忘記我說的話。”

“我……”

忘什麽了？

話還沒說出來，一輛車停在兩人面前，車窗落下，副駕駛坐着老吳道：“少爺，先生太太讓我帶您回去。”

“不去。”沈玉濯現在不想看見他們，說着他便養相反的方向走去。

老吳趕緊讓司機後退跟上，“先生他們有事要跟你說。”

“急什麽，讓他們再等等吧。”沈玉濯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給人添堵。

老吳拿他沒辦法，又不能強行把他帶回去，只能一直跟着他，一邊勸道，“他們已經不生你的氣了，是要商量上學的事情。”

沈玉濯也不理他，任由他如影随形地唠叨。這時荊衡忽然伸出手，掌心裏有一顆紫色的糖果。

沈玉濯垂了下眼，“哪裏來的？”

“你做檢查的時候，一個小孩給我的。”

沈玉濯哼笑道，“小孩？不會是你搶來的吧。”

“是，專門給你搶的。”

“……”

沈玉濯一邊捂着冰袋的手累了，便換了另一邊，荊衡很适時地握住他發冰的手指，停住腳步，“你不方便，我幫你拆開。”

于是他帶着沈玉濯的手，撕開小小的糖果袋子，送到他的嘴邊。

都到這個份上了，沈玉濯一只手按冰袋挪不開，一只手又被抓着，好像躲都躲不掉。張口的前一秒，他懷疑地看向對方，“你不會是要毒害我吧……”

被迫害妄想症可救了他不少次。

況且最後就是他害死的自己。

“我要害你不會等到現在。”荊衡的眼神和臉都很有說服力，但夢中的自己還不是被騙了……

沈玉濯一邊唾棄自己狗改不了吃*一邊很從心地咬住那顆糖。

老吳隐隐約約能聽到點他們的話，什麽搶小孩的東西，什麽下毒……然後角度被擋住了，他皺着眉讓司機又往前開了點，就看到那個男生給沈玉濯喂糖，沈玉濯還真吃了……

這樣的景象放在以往是多麽稀奇，但是在老吳看見過沈玉濯吃他給的葡萄後，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難道真的是年輕人之間熟悉得更快？他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還沒等他感慨完，兩個人又走了，這是這次是往這邊走來。

“吳叔，我餓了。”一顆糖把沈玉濯胃口勾了起來。

“哎，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們準備好吃的。”好不容易等到沈玉濯松口，他一定要抓住機會。

沈玉濯：“不用，我要他做的那些。”他指的是荊衡。

“好，好……”老吳心下感嘆改變對人的影響之大，沈玉濯以前哪有這麽乖這麽好說話，看來還是心裏難過了。

“啧”沈玉濯一挑眉，“但我還是不想回去。”

“這……”老吳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又要回去吃飯又不想回去的。

沈玉濯手舉得累，幹脆兩只手一齊按着，目光轉了一圈，“嗯……我要他們把飯帶出來。”

老吳以為自己聽錯了，“帶出來？”

“對。”沈玉濯點頭，眼中又閃過一絲驕橫，“剛好新來了一個哥哥，就讓他給我送吧。”

他說的輕巧，老吳卻像是天塌了，連着确認了好幾遍沈玉濯都是肯定的答複，甚至還補充道，“讓他一個人，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