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堵塞

堵塞

沈青煙沒想到他真的會同意，愣愣地看着他，傭人已經喜笑顏開了，“我就說，誰能拒絕你啊少爺。”

沈青煙被荊衡背起來的時候，視角變高了，整個人又失重，就有些害怕，又不能冒昧地靠近他，只能緊緊抓着他的衣服。

“我是不是很重，你累的話放我下來就好。”

荊衡沒說話，傭人接上話茬，“你重什麽，那麽瘦，以後可得多吃點……”走了大約十米，前面彎路上拐過一輛車。

平時這路人就不多，傭人定睛一看，就是剛剛去而複返的沈家的車。她驚喜地喊道，“少爺你看，這不就有人接你來了嗎。”

老吳實在是搞不明白沈玉濯的想法，比如他要扔下兩人回家，都快到沈家了他又突然讓回來。

沈玉濯感覺自己已經很冷靜了，但是在看到那兩個人幾乎沒有距離，親密地背着走路的情形時，他發現他的心理準備還是做少了。

車座椅上的真皮被他抓出了幾道深深的印子。

車停在三個人旁邊，老吳落下車窗叫他們，“少爺快上來吧。”

荊衡俯身把沈青煙放下來，傭人扶着他坐上去到了後面一排，沈青煙很欣喜地說：“玉濯，我就知道你還是很善良的。”

一旁的傭人小心示意他不要說太多。

至于荊衡，則坐在了沈玉濯的同一排。

沈玉濯現在最恨的就是這輛車為什麽這麽大。

他強忍着發火的沖動，繃緊了腦袋裏的一根弦，于是說的話便顯得極為刻薄，語氣卻冷漠地像是什麽都不在意，“是啊，我多善良，不帶你回去，你爸媽又說我欺負你怎麽辦。”

沈青煙急忙解釋道，“我會告訴他們你沒有欺負我的。”

沈玉濯偏過頭閉上眼不說話了。

很快就到了沈家，宋容心焦急擔憂地等在門口，看見車回來連忙迎上去，“怎麽這麽久啊。”

折騰了兩趟，能不久嗎。

心裏這麽想，老吳還是解釋，“路上耽誤了點時間，不過幸好少爺們都回來了。”

沈玉濯先一步下去，卻在門口被宋容心訓斥，“你給我站住！”

“我告訴你沈玉濯，你以前怎麽樣我不跟你計較，但你要是再敢這麽對我兒子，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哦。”沈玉濯敷衍道。

“你！”宋容心指着他還要罵他，沈青煙走過來勸道，“媽媽，我沒關系的，我相信我們可以好好相處的。”

宋容心一看見他頓時氣都消了大半，看出他腿不舒服急忙問，“怎麽了，受傷了？”

“之前和媽……養母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摔到的，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我的孩子怎麽這麽可憐，章茹她就這麽狠心地對你……”母子兩人依偎着，讓誰看了都要感動落淚。

沈玉濯沒心情欣賞，他滿腦子都是荊衡背着沈青煙的畫面。

恰好這時傭人說：“還好那個男生背着少爺走了一段，這才讓他剩了點力氣。”

沈青煙也應和，“是的媽媽，是他幫了我。”

沈玉濯牙齒咬的發緊，宋容心因為他們的話也看向荊衡，對他點頭道了聲謝。

荊衡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沈玉濯深深地閉了下眼，低頭狠狠踢在對方腳踝後，随後拔腿就走，最後幾乎是跑進了別墅大門，灌了好幾口水心情才舒暢下來。

一轉身沈振峰和章茹就在客廳裏看着他，于是沈玉濯順便拿了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糕點咬一口。

還不如荊衡做的東西好吃，他面上如常，勉強咽了下去。

沈振峰咳嗽了一聲走過來，“玉濯，爸爸不應該打你，我們都知道你心裏有氣，但畢竟我們都還是一家人，互相包容忍耐一下。”

沈玉濯點了下頭，“好。”

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還能說什麽。

宋容心幾人也進來，于是一群人重新圍坐在一起，在異樣的氣氛中繼續剛才的話題。

荊衡畢竟是外人，不好參與他們的家事，老吳便帶他來到另一個小型會客廳。

屋子很安靜，老吳不知道怎麽，腦子一抽問道，“少爺好像還挺喜歡你的……”還沒說完他就想把自己嘴給縫上了。

幸好荊衡沒太在意，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有嗎。”

他分明是想把他推開才對。

“應該是有……”老吳不再亂說話了，心裏想到自從荊衡來的這幾天，沈玉濯确實做了不少讓人意外的事。

荊衡眼中覆蓋一片陰影，沈玉濯會因為他怎麽對待別人而生氣。

會生氣就夠了……

他會讓他明白的。

……

沈玉濯已經沒心情再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無論再怎麽争論也不會改變什麽。

沈振峰帶着慣有的威嚴開口，“其他的事暫且不提，你們還要上學，剛好青煙轉學之後你們可以上同個年級，安排去一個班互相能有個照應。”

“讓青煙住在這裏，你們每天上學會更方便。”

宋容心又恢複了往日雍容華貴的端莊姿态，“我以後會多來陪陪青煙的。”

她已經和沈振峰商量好了，房子和財産必須拿回來，所以讓沈青煙留下也是為了暫時牽制住沈玉濯。但她不舍得單獨把沈青煙扔下，她擔心他的兒子會被人欺負。

至于章茹，是不可能再讓她和沈家扯上關系，最好離他們越遠越好，再也別出現在他們面前。

宋容心不善地盯着她，“章茹，我們是不可能給你任何好處的，你趁早離開這裏。”

章茹到現在都沒說過幾句話，但她沒有一點心虛怯懦，只是嗓音有些啞，“我做了這件事十八年，可不只是為了給別人養孩子的。”

“那你還想幹什麽！”

“當然是要更好的生活。”她目光坦然自若地從沈玉濯和沈青煙身上劃過，“我現在可是有兩個孩子，他們絕不能不管我。”

章茹視線環繞這棟別墅，“這房子不錯，我要留下，陪着我的兩個孩子。”

“你想得美！”宋容心還要說什麽，被沈振峰攔住了，“章茹，你不要得寸進尺，這房子是我們沈家的老宅，絕對不允許外人登堂入室！我們可以給你一個住處，但如果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別管我不客氣。”

章茹撥了一下擋在面前的頭發，勉強地點頭，“那就這樣吧”。

混亂的一幕終結，于是沈家出現了有史以來最詭異最沉默的一餐午飯。

而後，沈玉濯就回了自己的卧室，任他們如何都不理會了。

他盤坐在沙發上，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手中書上的文字。

過了不知道多久，敲門聲把他拉了出來，聲音并不急促，也不說話，他家沒有任何人是這樣敲門的。

有可能的只是……

“玉濯，你在裏面嗎？”

沈青煙。

沈玉濯原本想裝沒聽到的，擡頭發現外面天色暗了下來，他走到陽臺向大門看去，沈振峰的車已經不在了。

“玉濯，你睡了嗎……”沈青煙不确定地問。

沈玉濯回到屋子裏拉開門，“什麽事。”

沈青煙正猶豫着，被他突然一下吓到了，“我，我來叫你吃晚飯。”

沈玉濯沒說什麽，往下走的時候說：“以後沒事不要過來叫我。”他餓的時候自然會去吃東西。

“哦，好……不過你放心，爸爸和媽媽們……現在都不在。”

那的确可以安生一會兒。

荊衡就在樓下看着他，今晚的飯依舊是他給沈玉濯準備的。

沈青煙低着頭喝粥，偶爾會小心翼翼地看他們一眼，能看出來荊衡全部心神都在沈玉濯身上，好像懂得他的一切喜好。

他有些羨慕地問道，“你們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嗎？”

沈玉濯頓住，“呵”，他半垂的眼睛掀起，在光下顯得明亮而瑰麗，認真地打量荊衡，神情卻算不上友善。

“朋友？”

他用反問的語氣重複道，忽然興起，手指背碰了一下荊衡正在給他剝葡萄的手，“你說呢，我們是什麽？”

兩個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荊衡神情動作都沒什麽變化，“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沈青煙有些意外，難怪這麽心甘情願地照顧他，沒有半句怨言。

沈玉濯卻頓時覺得沒意思，這回答他之前聽過，随便吃了兩口吃他走了。

晚上，老吳早安排人整理好了卧室，在二樓另一側和沈玉濯相對的位置，沈青煙微笑着有禮貌地道謝。

老吳說不打擾他休息準備離開時，沈青煙猶豫道，“吳叔叔，荊衡……他為什麽會住在沈家，他是什麽人啊。”

老吳壓低聲音：“噢對了，你還不知道，荊衡是前些日子少爺撿回來的，他受傷還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連名字都是少爺給起的。”

沈青煙不由得驚訝，随後又轉變為失望，“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什麽？”

沈青煙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麽，只是小時候有一個同名的朋友，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那真是巧了，不過這孩子也是倔，少爺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天天晚上睡走廊外面，我看着都可憐……”老吳感嘆兩聲，搖着頭離開了。

沈青煙卻有些出神，他喃喃自語道，“睡在走廊……”

夜深人靜，沈玉濯站在浴室鏡子前，小心地扯下臉上的紗布，碰到傷口像是被針尖紮一樣。

上面紅的又深了些，變成了暗紫色，血管腫脹後又收縮，與原本白的發光的皮膚相比顯得極為可怖猙獰。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彎下腰用水打濕在另一側臉上。

“咚咚”

又有敲門聲。

沈玉濯不想理會，但是聲音沒有一點停歇的架勢，好像非要把他敲出來不可。

他冷着臉穿上一件外套，把寬大的帽子戴上，壓低下來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裏，黑壓壓的只剩下兩只眼睛異常明顯。

沈玉濯一把拉開門，“瘋了？”

沈青煙的手僵在半空，退後一步鼓起勇氣回答，“玉濯，你說讓我沒事的時候不要找你，但我覺得這件事很重要……”

沈玉濯越發感覺讓他留下是個錯誤，強耐着性子聽他說完，終于聽到了正題。

“荊衡他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讓他睡在外面的地上呢，他還失憶了那麽相信你，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