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熟悉

熟悉

門開之後兩個人都看過來，沈青煙神情慌亂了片刻，看了看他又看向荊衡，随後對着他擡起手，“嗯……玉濯，要不然你來吧。”

沈玉濯瞬間一口氣堵在胸口，或許認識這兩個人後他真的能早死早超生。

握在門把手上的指骨和筋絡凸起，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捂住額頭，閉上眼深呼吸同時控制自己的表情。

空氣有幾刻的死寂。

守在後面的老吳很緊張，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緊張，總之他做好了沈玉濯一有動作就沖上去攔住他的準備。

終于沈玉濯放下手，沒有發火，也沒有摔門離開，他只是盯着荊衡。

“你走不走。”

如果荊衡否定，那麽他以後絕對不會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沈青煙也開始緊張起來。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目光交彙處的人站起身大步邁向門口。

沈玉濯也轉身就走，路上對老吳說：“把藥拿過來。”

“哎，好。”

兩人回到卧室，沈玉濯一句話不說指示他坐在沙發上，随後擡起他的手臂看他的傷。

荊衡解釋，“我在等你，沒做別的。”

沈玉濯還是一言不發。

…

沈青煙神情難掩失落，在老吳去拿他手裏的藥時，他忍不住問道：“吳叔叔，玉濯怎麽能那麽對他，你說他聽玉濯的話，是不是都是被迫的……”

老吳呵呵笑了兩下搖頭，“這我可不知道。”

“一定是的……”沈青煙自言自語，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

沈玉濯那麽兇，荊衡一定是害怕才會百依百順……

“噔噔”

“少爺，藥都拿過來了。”老吳在門外喊到。

沈玉濯起身開門接過來，半條腿跪在沙發上俯着身，用棉簽蘸上酒精後清理他撕裂劃破的皮肉。

荊衡：“你不相信我？”

沈玉濯過了一會兒才冷冰冰回答，“相信你還不如相信一條狗。”

畢竟他在夢中看到的景象，荊衡就是一個一邊對白月光念念不忘，一邊又無法控制地被沈青煙吸引的——壞東西！

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欺騙別人的感情就要受到譴責。

越想越氣，他手上力道重了不少，荊衡皺了下眉，神經刺激手臂上的肌肉收縮。

他由上而下看沈玉濯，不自覺地抿着嘴，臉上帶着怨氣，盡管如此，他還是很漂亮，像是一個有了自我意識的洋娃娃。

荊衡看了一會兒後開口，“我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沈玉濯聽了手上動作停住，直起身，眼中帶着試探和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你想起來了？你記得沈青煙？”

荊衡：“我說的是你。”

沈玉濯愣怔住，“我？”反應過來不解地問，“讓你熟悉的是我？”

荊衡點頭肯定。

沈玉濯否認，“可是我不認識你。”

又把他當成幼年白月光了吧。

沈玉濯心緒平靜下去，把他的傷口清理好，撿用過的棉簽時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

沒等到回答，他擡眼望去，荊衡一直看着他，片刻之後才開口，“有。”

于是一分鐘過後，兩人坐在沙發上，荊衡背對他脫掉上衣時，沈玉濯沉默着別過眼。

再硬着頭皮轉回去，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時他的心髒猛地震顫了一下。

荊衡背上幾乎全都青了，橫七豎八的痕跡，沒有一處好地方，嚴重的已經瘀血腫脹，看上去極為駭人。

沈玉濯抓着藥膏的手顫抖，忍下心裏的驚顫，默不作聲将藥抹在手上，觸碰他的傷處。

明明他已經想過了，荊衡的傷就是會比他嚴重，但在真正親眼看到的時候，他還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實實在在的，替他承受了這麽多。

沈玉濯迷茫着，禁不住去問，“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嗎？”

至少他現在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做了錯誤的選擇。

“我不傻。”

“你就是傻！”沈玉濯反駁回去。

他們說的或許是同一件事，或許不是。

空氣又沉了下去，沈玉濯低聲忠告道，“我最後勸你一次，不要後悔……”

“好。”荊衡回答。

藥上完了，沈玉濯把東西收拾好去洗手間，把藥油都洗幹淨，出來後對荊衡說：“你去洗漱。”

人進去後，沈玉濯看向沙發上的衣服，撿起來一起扔進了衣簍裏。

站着想了些什麽，他從衣櫃裏找出一張床單鋪開在沙發上，然後又拿出一疊被子。

荊衡出來時，沈玉濯說：“今天晚上你睡床上。”接着又補充，“只有這一天。”

他還是有點良心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沙發。”荊衡表情不似作假。

“……”

他折騰過來的目的是為了睡沙發嗎？

突然想起上次從沙發醒過來，荊衡守在他面前的沈玉濯：“……算了。”

他又把被子搬回床上，指着另一邊，“你在這睡，不許打擾我。”

關上燈，沈玉濯面對另一側躺着，他還是不習慣自己床上有其他人，再加上今天的事弄得他心裏有點煩，怎麽也睡不着。

還好荊衡沒什麽動靜，煩着煩着也就睡了過去。

短暫休整兩天以後，終于到了開學的日子。

早晨臨走之前，宋容心特地回來送他的兒子上恢複身份後的第一節課，警惕又義正嚴辭地警告沈玉濯，“你要是再惹事，整個城市都沒有給你上的學校了。”

沈玉濯難得的沒有反駁，欣然點點頭。他當然要上學，不上學怎麽看沈青煙的風光好戲呢。

于是宋容心和沈青煙單獨坐一輛車，沈玉濯和荊衡被安排到另外一輛。兩輛豪車接連停留在并不算豪華的一條街道時，引起了人們的頻頻側目。

宋容心優雅地下車，一看就是個美麗高貴的有錢夫人，她帶着沈青煙走進校園，突然想起什麽，對身後荊衡說：“我要和班主任交代些事情，你剛來，跟我們一起吧。”

沈玉濯擡眼，荊衡點頭跟在兩人身後，向着辦公樓的方向前去。

美婦人和少年，如此養眼引人矚目的景象，很快讓校園裏熱鬧起來。

沈玉濯又不是剛來，不用跟着他們，自顧自地向教學樓走去。

前面有兩個打鬧的學生，無意間瞥到後面，瞪大了眼睛互相拉扯着越走越快，邊走邊往側面躲。

沈玉濯在逐漸遠離的說話聲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一所公立高中，大多數學生都是普通人家，偶有幾個家庭富裕的，會因為各種跡象傳遍學校。

沈玉濯在其中格外的火熱，不僅因為沈家足夠有錢，還因為他的事跡，在整個學校如雷貫耳。

按理來說以他的家庭情況上個貴族學校最好，但是，那些私立的，或是外資注入的學校，全都把他拒之門外，就算有被錢打動的，也會因為其他學生父母施壓而不得不拒絕。

只有公立學校，只要還在校規限定的範圍以內，就沒人有權把他趕走。

高三七班，沈玉濯進了教室。

開學第一天，大家雖然怨聲載道，但看到熟悉的同學，迅速活躍起來，手上忙得飛快地抄作業，嘴上也不停地說起各種放假時候的事。

沈玉濯從前門進來，非常巧合的，引起一場群體性的沉默，半個班的人望着他走向後面的座位，在他坐下後，“嘩”一聲重新喧鬧起來，比之前聲音更大。

“砰砰”講臺上傳來敲擊聲，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大聲道，“安靜一下，老師要收暑假作業，語文第二套，數學是第四套和第六套，物理……各科課代表分別收一下。”

暑假作業每科是一大摞試卷，不能都收上去，于是就選定一些抽查。但是這樣，踩雷的幾率更高了。

一時間哀嚎聲此起彼伏。

“我靠我就這兩套沒寫！”

“快快給我抄一下……”

“我都瞎編的你悠着點！”

有些人沒寫完課代表路過時會手下留情幫一把，但是每個站在沈玉濯前面的都會得到一句，“沒寫。”

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沈玉濯高興的時候就動筆寫寫，不高興的時候卷面上幹淨得像新的一樣。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成績還不錯，排名每次都在前十名大幅度波動。

這對于一個臭名在外，被同學老師視為眼中釘的學生來說，确實出人意料。

但對與沈玉濯自己，他認為他不是沒寫，只是沒落到筆上而已，因為本來會的題目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本來不會的就只能……看參考答案。

看過也就差不多了，所以沒必要一個個寫下來。

這就導致他寫答題時總是丢過程，但結果算出來還是對的，有時候過程多成績就上去，沒過程就又掉下去。

“課代表收齊的先放到講臺上，下課再去送給各科老師。”班主任進來，光明正大的抄作業行動告一段落，變成了偷偷摸摸地抄。

“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大約五十歲的老師眼神震懾班裏人安靜下來，“這學期我們有兩位新同學要來，即使這已經是高三的最後一年，還是希望同學們能和平相處。”

底下人迅速竊竊私語，滿是驚訝的交流起來。

“兩位新同學？”

“什麽情況……”

沈玉濯聽到不遠處兩個剛跑進來的女生壓低聲音激動的驚嘆。

“我靠……帥哥哎！”

“轉學生我的天！我們以後有眼福了……”

班主任對門口招手，沈青煙先一步走了進來。

教室了響起低低的呼聲，沈青煙乍一看給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但再多看就會覺得他很溫和，類似春風拂面。

“大家好，我叫沈青煙，希望能和大家做朋友。”他攥緊手指，有些緊張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安靜了一秒，忽地響起劇烈的掌聲。

班主任将他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很滿意班裏的反應，掃視了班裏一圈，想起家長說的話，要離沈玉濯遠點的位置，于是指向靠牆的另一側，“沈同學你坐在那裏吧，李群你往後面順延一下。”

“謝謝老師。”沈青煙走下去，一大片目光都跟着他下來。為了考試方便，高三都是單人座位，距離他近的學生迫不及待地伸着脖子說起話來。

“同學你成績怎麽樣……”

“你從什麽地方來的……”

沈青煙受寵若驚地，剛開口教室裏人忽然都噤聲了，後面只能聽到女生小聲又激動的說話，“真的是他！真的來我們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