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隔飛煙
第十八章 隔飛煙
“臣之忠心,天地可鑒,請陛下明察。”
在這一刻,允元只覺雙耳都在嗡嗡然,幾乎要站不穩。然而她卻又無端端想起不知多久以前,她讓杜微生帶着起居注來這裏,然後她對着自已的母親演了一場戲。也許那時候杜微生看自已的心情,也和這時候自已看慶德差不了太多。
那就是惡心。
她笑笑,擡手虛虛地扶他,一邊道:“皇兄言重了,皇兄謙退禪讓,于我朝也是大有功之人。”
慶德趁勢站了起來,笑道:“陛下過去最受先帝鐘愛,如今春秋鼎盛,大有可為。從今往後,如有能用得上愚兄的地方,還請陛下不要客氣。”
這倒是很會順杆兒爬。允元看了一眼趙光壽,後者忙上前道:“陛下,該是夫人服藥的時辰了。看這天色,恐怕待會兒雨還要更大,不如回宮了吧?”
允元淡淡地道:“嗯。”
于是趙光壽吆喝着擺駕回宮。允元坐上了銮駕,慶德坐上了小辇,而高夫人竟往外走了幾步。
她扶着紅漆的殿門,也不知目光落在了何處。自從她瘋了搬進掖庭宮,就再沒有走出來過,允元只掀開車上竹簾看了一眼,心下感覺,當母親不說話的時候,到底還與以前那個優雅賢淑的皇後有幾分相似。
“啪啦”一聲竹簾落下,就像此刻突然變得沉重的雨聲。方才明明都還溫順的天氣,卻在她要回宮的時候又暴戾了起來。
一家人行到這步田地,是不是她的錯?如若她從來不曾感受到痛苦,如若她還是過去那個可愛、漂亮、懂事的小女孩兒,那麽母親也好,哥哥也好,興許都不會是如今這副樣子。
母親對她,也并非從來就如此的。
允元讓宮衛先将汝陽侯車駕送回迎仙殿,自已則往後一靠,淡淡地道了句:“朕還不想回勤政殿。”
外頭趙光壽聽了,頓了一頓,道:“可是這雨……”
允元想了想,“去清輝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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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光壽應諾,車駕再次起行。х
清輝閣因是在太液池邊的山岡上,能夠離她哥哥遠一些,今晚她格外想要的,只是這一份清淨。
兩年前,自已雖逼迫他禪位,但到底不算成功。慶德不僅沒有死,甚至還掙來了一個安穩的侯位,躲到了地方上去。允元扶着頭,只覺愈發昏沉沉的,大雨潑濺在車頂上,像一個圈住她的琉璃罩子,而她就是中間那一星即将窒息的燭光。
“……陛下?陛下。”
趙光壽打起了簾兒,喚了幾聲,才将允元喚回神。她低着頭走出來,原來已到了太液池旁、萬壽山下,趙光壽給她撐起了大傘,一邊引她到另一邊去,“要上山了,請您換肩輿。”
允元轉過臉去望向太液池。風雨将池上的幾座仙山都籠罩在雲霧彌漫之間,真像是求之不得的蓬萊仙境。已是晚秋了,池上了無裝飾,一座白石小橋從對岸的深雲暗霧裏探了出來,一個青衣黑袍的人影正舉着傘,立在那橋上。
允元的目光停住了。
杜微生正要穿過太液池回翰林院去的,遠遠見到了皇帝的車駕,也不知為何,他就怔怔地停了腳步。
其實隔着這麽遠,原本誰也無法看清楚誰。他望見她緊了緊身上的赤金鬥篷,便下意識想,她似乎很冷。
風雨聲像是蓋過了心跳聲。允元低下頭,想到傅掌秋今日的奏報,又想到了慶德和高夫人的神容,手便痙攣般在大袖裏攥緊了。她低聲道:“你們先上山候着,朕與杜供奉有話要說。”
趙光壽這才注意到那個遠處的人影,忙指揮着仆婢們上山,先到清輝閣去,做好皇帝就寝的準備。但他原給皇帝撐着傘,自已要不要走,他還有些猶豫。
在這時候,杜微生卻從那小橋上走了過來。
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提着一個扁扁方方的油布包裹,裏頭裝的想必是書。他的步伐一絲不茍,像個老學究一般。
——可是就連看上去如此孤高的他,也到底是汝陽侯那邊的人。
杜微生向皇帝欠身行禮,皇帝看上去沒有不悅,趙光壽于是靈活地道:“杜供奉來得巧,奴還要去指點那幫子下人,這裏便勞您給陛下撐撐傘了!”
杜微生還未及反應,趙光壽已将手中大傘塞給了他,他雙手舉着兩把傘,手指尖上還勉強勾着那一包書,呆愣的模樣終于惹來允元撲哧一聲笑。
陛下笑了——
趙光壽感嘆。這約莫是陛下今日第一次像個正常人一樣,笑了。
一時間,允元身邊的人都主動退下,只有杜微生還像個衣架子一般舉着兩把撐開的傘。
允元舒出一口氣,攬着衣襟低頭走到杜微生的傘下,道:“還不收了你的神通?”
杜微生忙道:“是。臣怕陛下淋着……”
允元沒有說話。杜微生也就意識到這順口而出的話聽起來很不像數十日沒見後能說的話,默默地将自已的傘收了起來。允元看他手忙腳亂的可憐,終于伸出手去,幫他拿着那早已淋濕的油布包裹。
杜微生垂首看着她,這麽近,她那似笑非笑的容顏與純黑清亮的眼。她發髻上壓着沉重的金鳳步搖,一晃一晃地奪他的眼目,但那發上的清香,卻仍似是久違的犒賞。風雨如磐,暮色晦暝,他望見雨絲從她身後斜飄到傘底下來,便伸出手臂攬着她腰朝自已又貼近了些——做了這個動作之後,才遲鈍地意識到這又是一項逾越了君臣之分的本能。但再看她,她卻仍舊沒有生氣。
他于是低聲問:“陛下想去何處?”
他的懷抱就在眼前了。允元卻将那油紙包裹輕輕拍在他胸口,像一個毫無威懾力的屏障,她擡起頭,凝注他的眼睛:“你今日又去了何處?”
杜微生的目光絲毫不錯:“臣去了一趟城南的書肆,買了幾冊書。”
“杜供奉就這麽敏而好學,連朕的禁令都拘不住?”
杜微生道:“臣若安守四壁之內,今日又如何能見到陛下?”
允元微微一震。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實在太狡猾了。
可他的眼神卻又那麽誠摯。他就像個從靈魂深處就已四分五裂的騙子。
她總是很想撕破他那重重的僞裝,可另一面,她又感到他與自已實在是太相似,畢竟誰不是靠着僞裝才茍活到如今?她又有什麽資格指責他,若她自已,也本來只是個弄權善變的女人而已?
“陛下……”他的嗓音嘶啞了,“若是無事,臣……”
她不想再被他那雙眼眸所注視,仿佛他能就此看穿她一般。她也不想再聽他說話,仿佛那些話語也只是調教好的騙術。
所以她踮起腳,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唇,封住了他未竟的話。
杜微生怔了一瞬。俄而他便回應起她的吻,手臂抱住了她的腰輕輕地托舉着她。可她卻好像還是很冷,冷得全身都在發抖。他起初以為是這風雨的原因,于是将傘往她那邊整個傾斜過去;可是後來才發現,不是的,她只是因為在他的懷中,所以覺得冷。
她吻着吻着,終究失了力氣,很不配合地往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身子便落下去,頭靠在他的胸前。他太高了。雖然她才是皇帝,但她卻要朝他踮腳,所謂跂而望之,仿佛對他有所求。她不願意這樣。
杜微生也自然明白。他摸了摸自已的嘴唇,雖沒有破皮,但那一口的酥癢還在。他笑起來,聲音悶悶地回響在胸膛,她的耳朵能聽見那笑聲與他的心跳一同震蕩。
“陛下。”他低頭,只能看見那發着顫的金步搖,幾乎要割破他的下巴了,令他發笑,“陛下,想聽臣的反省麽?”
允元閉上眼,“去清輝閣吧。”
半山腰上的清輝閣旁,因地氣溫暖,湯泉邊的草木叢菊暫且沒有露出衰敗的樣子。從清輝閣的宮殿後方伸出一座無遮攔的水榭,在這雲遮霧繞的湯泉之上,仿佛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亭子。
允元換了一身幹淨而單薄的衣衫,披散着長發席坐在這水榭上,挂着淡淡的表情看杜微生洗澡。
皇帝賜浴,不是一般的榮耀。但當杜微生在她面前脫盡了衣衫,她也沒有任何表示,只将下巴往那湯泉的方向指了指。
于是杜微生明白,皇帝又想折磨他了。
降職奪俸,閉門思過,其實都算不得什麽懲罰。他在中秋燈會上所犯的最嚴重的錯,乃是無視了她身為天子的威嚴,而将她當做了一個普通的女人。
所以,皇帝要罰,就是罰他的得意忘形。
大雨仍瓢潑而落,他在湯泉中慢慢地行到那水榭邊,站直了身子,淺淺地笑:“陛下在想什麽?”
雨水嘩啦啦淋過他赤裸的身體,也有的擊打在水榭的邊沿,好像要順着地面的紋路攀到允元腳邊來。湯泉周圍過于溫熱,似乎要将她也逼出汗水。
她想這個男人還真是不知廉恥。可是與此同時,她又能清楚看見他眼中閃爍着柔軟的期冀。
那麽柔軟,就好像永遠不會受傷折斷一般。
她将巾帕往他身上一扔,冷冷道:“擦幹淨。”
杜微生接下,胡亂地将頭發擦了擦,一條腿便跨上了水榭的地面。地面上頓時一片濕淋淋的,他卻就着這個姿勢朝允元行了個禮,道:“多謝陛下。”
這麽順從、這麽合她心意的男人。
這世上要真有什麽東西能拴住他,該有多好。讓他永遠也不能背叛,永遠也不能離開。
杜微生往前膝行幾步,披着一身冷的雨水與熱的泉水,悄然地扶上了她席地而坐的雙腿,一面将手從衣衫底下慢慢地摩挲而上,一面則撐起身子,舔了一下她的頸窩。
她猛然喘了一聲,又猛然咽住。
他的頭繼續往下,稍微蹭了蹭,就分開了她的衣衽。
“陛下……”
他靠着她的胸脯,氣息也逐漸紊亂起來,像方才的湯泉終于讓他渾身發熱,但他只喃喃地說了兩個字,就像是在乞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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