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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翻牆後

落地一身灰，陳也有些站不穩，腿上剛才摔到的地方還隐隐作痛，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陸繁序，拿出兜裏的手電筒。

“陸繁序？”陳也把陸繁序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快醒醒，陸繁序。”

“陸繁序。”

“別睡了，你媽媽在找你呢。”

陳也一聲一聲的叫着陸繁序的名字，從最開始的沒耐心，到最後小低喚。

當陸繁序睜開眼時，就看見眼前人。

陳也滿臉灰塵，狼狽至極，腥紅色的液體順着他的側臉劃落，那人正神情緊張的看着自己。

意識逐漸回籠，陸繁序似乎聽到了陳也在叫自己。

不過又和平時那個處處看他不順眼的人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陸繁序？”見陸繁序閉眼又要昏睡的模樣，陳也低眸連忙又喚了他一聲。

陸繁序聽到聲音才強忍着又睜開了眼。

“你怎麽樣？還能不能動？”

陸繁序冷的快沒了知覺，唇蒼白的無血色。

很難受，渾身都疼，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

他很想開口說話，但面前的人是陳也，他不能說話。

陸繁序怎麽也想不到，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刻居然是陳也來救他的。

當他發現手機沒電關機，自己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陸繁序真的有些絕望，他試圖爬出去，根本爬不出去，兩面的牆貼有小瓷磚，一上腳就滑，還沒等他爬多高，就摔下去了。

陸繁序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了，反正就是沒意識了，再睜眼就看到了陳也。

他動手想去摸摸口袋，但是翻牆的時候摔了，手也傷了。

動不了。

身下的人渾身冰涼，陳也幹脆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陸繁序披上：“能不能站起來？能就點頭，我帶你出去。”

陸繁序點點頭。

陳也搭着他的肩把人從地上扶起來，陸繁序的腿好像也傷了，比他要嚴重，不能走，站起來都很勉強。

“你等着我，我先上去。”

陳也把人扶穩，然後踩着凳子先上了圍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繁序感覺陳也的腿在走路時好像有些不順暢。

還沒來得及沉思，一雙手落在面前。

陸繁序擡眸，陳也兩腿橫跨圍牆之上，彎腰朝自己看過來，他嘴裏叼着手電筒，喘出的氣在空氣中形成白霧迅速消散，明明是死寂一樣的冬夜，他的額頭上卻布滿了汗珠。

“你看什麽呢？老子腰都快斷了。”

溫柔不過三秒。

陳也沒耐心了。

這人是不是有病？

動不動盯着他看，看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繁序腳踩在椅子上，朝陳也的手伸去，他的手很熱，很溫暖，很有安全感。

陳也拉陸繁序上來，怕力道沒使夠，小腿直接抵在圍牆兩邊拉的粗鐵絲上，周邊有尖刺，縱使他穿的再厚這會也感覺到了疼，陸繁序簡直跟軟體生物一樣，一點勁兒沒有。

他再不使點勁人都拉不上來，近一米九的個子最後硬是被他拽上來的。

手都要被扯斷了。

出了窄道，陳也也不管什麽髒不髒了，直接擺大字躺在地上粗喘着大氣。

地上全是落葉，踩起來聲音清脆。

陸繁序坐在地上靜靜看着陳也許久。

半晌，他剛想開口說謝謝，陳也猛然從地上騰的坐起看向陸繁序：“等等？土豆還在裏面？”

陸繁序：？？？

陳也二話不說又從地上爬起來翻進去把土豆帶出來。

回去的路很長，學校的路燈也關了，陸繁序的腿傷嚴重，走不了，與其扶着他跌跌撞撞，陳也索性就蹲下來背着陸繁序，讓他打着手電筒。

沒有燈光的黑夜感覺格外冷清，土豆跟在兩人身後，陳也的腿也傷的不輕，卻依舊在忍着走。

陸繁序拿着陳也的手機打字：【你怎麽找到我的？】

陳也看了一眼手機，語氣不冷不淡：“猜的。”

其實主要是因為那裏是野貓聚集地。

除了這個原因，陸繁序沒道理會去那。

【那你可真神了。】陸繁序有些陰陽怪氣的調兒。

陳也暴躁給他一肘擊：“關你屁事，你閑的沒事帶貓去那幹什麽？”

破地方荒的就剩蚊子了。

陸繁序解釋：【下午那裏野貓很多，我想給他們帶點吃的，而且……你不是答應只收留土豆兩周嗎，我還沒有找到合适的主人，怕你把土豆趕走，就想着先暫時把它放在那。】

要是按照陸綏知說的，把土豆放在他的小公寓裏也是行不通的，沒有人看管，還不如放在學校。

陳也冷哼一聲。

果然是閑的發慌，沒事給自己找事幹。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養不了還非要養。

“那你是怎麽掉進去的？”他問。

陸繁序沉默好長一陣，最後打趣的回了句【你猜】

他不想說，過程有些丢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要是說了陳也指不定怎麽笑自己。

而他不說，陳也就不問。

反正到底人是撈上來了。

就是覺得這人蠢的沒邊。

就好像

好像……

那三個字陳也想了很久很久，在心底繞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像喃喃似的出口：“你跟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很像。”

長得也像。

如果他沒有因為癌症離開，現在應該也跟他一樣上高二了吧。

和他，和張科。

陸繁序抓着陳也肩的手一緊。

【……這麽巧。】

陳也停下腳步，把陸繁序往身上颠了颠，繼續走：“是，挺巧，他也姓陸，不過他沒你這麽煩人。”

陸繁序不太滿意陳也這個評價，在手機上飛快的反駁：【你是對我有偏見，你為什麽不覺得張科煩人呢？】

“他也煩。”

陸繁序無話可說。

“不會說話都煩。”

要是會說話就更煩。

陸繁序沉默了。

他動了動唇，如果現在告訴陳也他不是啞巴，陳也會生氣自己騙他嗎？

應該不會吧……

他也沒什麽理由會生氣。

反正下學期就要轉走了。

【那你喜歡你那個朋友嗎？】陸繁序問。

他這話問的沒頭沒腦。

陳也思緒麻了一陣，不确定的反問：“你說的喜歡，跟我理解的喜歡是一個意思嗎？”

哪有人對朋友之間用喜歡來形容的。

【應該？是吧。】

陳也臉色陰沉：“他是男的，你覺得你這麽問合适嗎？”

他媽的他又不是同性戀。

這話就已經變相的說明了自己性向。

陳也他不喜歡男的。

陸繁序突然想笑。

他居然會問陳也這種問題，要是平時，陳也估計都要暴跳如雷了吧，今天反倒好脾氣的跟他理論。

“你這麽問是不是你喜歡男人？”陳也冷冷沖陸繁序。

他問這話時心裏沒底。

不然怎麽解釋一個正常人會去問這種問題。

然而陸繁序也沒想到，本來是想吃瓜的，哥哥對陳也上心的不得了，想看看陳也的态度，結果轉頭吃瓜吃到自己頭上，反被人誤會了。

【我不喜歡男的。】

這句話一出，陳也松了口氣。

氣還沒松完，陸繁序又說。

【我好像也不喜歡女的……】

“合着你是喜歡人妖啊！”

陳也發誓這句話他本來想在腦子裏過一遍就算了。

但是沒經意就溜出了嘴。

他奶奶的，今天這嘴有點犯軸啊。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人妖？還是說你也喜歡人妖？】

陳也颠了颠身後的陸繁序，沒好氣的回他：“滾，再逼逼給你丢下去。”

陸繁序輕笑，死命摟住陳也的脖子，像是在用行動告訴他，你別想把我丢下去。

陳也被他緊緊環着脖子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好像被人強制鎖喉一樣。

“你他媽的，你松點啊，那麽緊幹什麽？等會給我憋死了你爬着回去。”

陸繁序死倔死倔就是不聽。

明明才半個小時的路程，兩個人硬是走了将近一個小時，如果中間陸繁序不搗亂，陳也大概會走的快一點。

當兩個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到保安室時，就看見方殊葶正在和保安争執着什麽。

“你就安心吧，陳也會把你兒子帶回來的，你現在過去等會再走丢了，讓陳也上哪找你啊？”保安攔住方殊葶，不讓他上前一步。

方殊葶急得直跺腳：“我知道他們在哪，我記得路，陳也腿都傷了，還背着我兒子，我得去接他們。”

自從陳也把她安排在保安室之後，這個保安就跟看犯人一樣看她，哪都不讓她去。

好不容易在監控上看見了兩人，方殊葶想去接他們，結果這個保安還是要攔着她，不讓她去，急得方殊葶團團轉。

保安安慰她：“有陳也在你就放心吧，更何況看監控他們也快到了，你就非要急成這樣，孩子們不是都安全嗎？”

“那是我兒子，我能不擔心嗎？我就是想早點看到他而已，有錯嗎？”

保安不太想跟她有沖突，畢竟是學生家長，他耐心說：“不然這樣，你幫我看門，我去幫你迎一截，你可別去了，萬一人沒找着自己再丢了——”

話音剛落。

“哥，我們回來了。”

陳也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明亮處，兩人一身淩亂，滿臉塵灰，陳也走了兩步，他的腳傷更加明顯。

保安見狀連忙和方殊葶一起迎上前接下陳也背上的陸繁序。

方殊葶紅了眼溫聲關切：“小繁，你哪傷到了？跟媽媽說，媽媽帶你去醫院。”

陸繁序搖搖頭被保安架着進了保安室。

一時間保安室外空蕩蕩，只剩陳也和一只黑貓。

他看了眼腳邊的土豆，土豆似乎也想跟着一起進去，可是陳也不讓它進去，于是蹲下摸了摸土豆的小腦瓜：“你就在這呆着，不許進去，不然的話我今天就不讓你回家了。”

土豆像是聽懂了似的，喵了一聲，然後乖乖趴在門口。

屋裏傳來方姝婷心疼責罵陸繁序的聲音，憋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她委屈的聲音都變調了。

“下次出門帶着充電寶，聽見沒？媽媽找不到你多擔心啊？本來就是剛搬來，人生地不熟的。”

陸繁序笑笑，抱着方姝婷的肩在她耳邊小聲說：“知道了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本來想數落他的方姝婷聽到後又不忍心了，拍拍陸繁序的背，聲音哽咽：“好了好了，不說你了，你坐會緩一緩，等會媽媽帶你去醫院。”

“好。”

母子兩人在室內談話，保安識趣的從裏面走出來，他盯着陳也的腳遞過去一杯熱水：“傷的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

“謝了。”陳也接過水：“沒事，就是扭了一下。”

保安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遞給他：“來根？”

陳也說：“不抽了，今晚抽的有點多。”

“你小子還介意抽的多和不多嗎？”保安打趣他。

陳也沒說話。

保安深吸了一口煙，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腿真沒事？我看你走路都不太對勁，要是不舒服就趕緊去醫院，別耽誤。”

“真沒事。”

保安見他說的風輕雲淡，也就不再多問。

幾句寒暄之後，方姝婷扶着陸繁序從保安室裏緩緩走出來對陳也一陣道謝。

陳也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別人跟他玩煽情那套。

方殊葶要帶陸繁序去醫院，臨走前叫上陳也，陳也不願意去，看手機已經十二點多了，他跟保安打了招呼之後轉身就帶着土豆回家了。

淩晨左右，陳也收拾完東西又在床上寫了半個小時的作業才睡覺。

周末徐應承照常來給他補習，看見陳也腿上有傷，于是好奇問起。

然而陳也的回答非常随意，氣死人不償命。

他說：知道你要來，腿突然就廢了，不會走了。

徐應承對他這胡言亂語沒上心。

補習過後臨走前陳也特意交代了別把他受傷的事情告訴王景修，徐應承答應好。

想也知道應該是陳也和同學打架了或者是不小心摔倒了，他對小孩子這種心思最了解不過，也懶得去多管閑事，反正沒有什麽大事，撐死個把星期就好了。

期中成績出來已經是星期一的事了。

陸繁序和陳也都沒去上課，陳也是因為兼職的事情需要處理，工作室那邊一直在催。

而陸繁序則是因為腳傷，需要在家休養幾天。

所以當第二周兩個人都瘸着腿進入教室時，全班都傻眼了。

張科以為他們又打架了，等不及下課就發微信問陳也。

問的煩了陳也直接甩個讓他閉嘴的表情包。

課後，陳也靠在椅背上打游戲，張科突然瘋了似的跑過來跟他說自己這次期中總分有五百多，陳也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不用張科說他都有預料，大概也就是那麽些分兒了。

“不是舟兒，我這次進步可大了。”張科被陳也這冷漠無關緊要的态度給挫的不輕。

“哥們離好學校又近了一步，你難道不高興嗎？”

陳也專注打游戲，沒理會他。

倒是他前桌的同學轉過頭不屑的說：“拉倒吧！你這成績有穩定過嗎？這次是五百，下次就回到三百了。”

張科一聽這話就沉了臉，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沖他：“李頌筠，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見不得我比你考的好是吧。”

每次考試張科的成績都在他後一名，這次越他好幾名，想着來找陳也讨個好話聽，結果好話沒讨着，酸話倒是先來了。

“我哪有，事實而已啊，你的成績本來就不穩定，說不定下次直接掉出七班，去八班，或者去十一班呢？”

“不是，你——”

張科話沒說出口，高個子的班長走了過來：“李松筠，老林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啊？現在嗎？”

李松筠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有說什麽事嗎？”

“成績吧，你這次排名掉的嚴重，老林剛才還在念叨。”

聽他這麽一說，李松筠臉色更難看了：“……好。”

待他走後，張科才有些得意，他見不慣李松筠自以為是的嘴臉，覺得解氣，然後隔着透明窗給那人比了個【Loser】的手勢。

班長掃他一眼：“行了別惹事。”

“得嘞！”張科嘿嘿笑。

難得碰到李松筠吃癟，他高興的恨不得站在桌子上狂歡。

“陳也同學，陸繁序同學，林老師叫你倆去一趟辦公室。”

前門突然竄出來一個腦袋，聲音陌生，陳也擡眼看去，是一張沒見過的面孔。

看樣子應該是八班的學生正好在辦公室被老林叫來跑腿了。

陳也盯着手裏的單機游戲，最後一關還有兩分鐘就要過去了，他争分奪秒的闖關，猝然面前響起一陣敲課桌的聲音，陳也手一抖。

游戲結束。

看着屏幕上的【闖關失敗】陳也眉頭緊鎖，擡眼一看是陸繁序那傻逼站在自己桌前：“你他媽有病吧？”

這關他都玩一節課了，好不容易就要過去了，因為陸繁序這厮，他手一抖，失敗了。

陸繁序看了一眼陳也手裏的游戲，低了低頭：【抱歉，下節課我幫你闖關，先去辦公室吧，等會是化學課，回來晚了要罰站的。】

禿頭的課遲到那是得站着上完一整節課的。

陳也臉色難看，沒說話，收了手機起身從後門離開。

陸繁序緊跟其後

兩人才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老林憤怒的聲音。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上課要聽講上課要聽講，這幾道題我說了不下十次，還能錯，全班五十多個學生就你一個人錯，這種題我都不想講了，沒什麽意義我以為不會重複再錯，你還給我錯。”

老林氣的咬牙切齒，拍着卷子訓斥李松筠。

陳也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聞聲，林則宏看了過來，收了神色，推了推眼睛：“陸繁序，陳也，你們來了。”

陳也嗯了一聲，随後又似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杵在那站的跟木樁似的李松筠。

“這是上次那個作文比賽的獎金，你後來沒來上課，我就先給你領來了。”老林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包遞給陳也。

“謝謝。”

陳也接下，看也不看的往口袋裏塞。

林則宏又在桌子上翻了翻，找出兩疊卷子分別遞給他和陸繁序：“你倆上周沒來，卷子在我這放着，整體來說，考的不錯，陳也呢……你的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其他科都是很不錯的，而陸繁序你的理綜弱了些，英語接近滿分。”

陳也：“……”

陸繁序：“……”

林則宏頓了頓，又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是因為什麽吵架，但是還是希望你們兩個能重修舊好，總而言之，就是想你們還能友好的做同桌，陳也你的理綜成績好，而陸繁序的英語好，你們可以互相幫助，互相扶持進步。”

畢竟班上也沒誰比他倆成績更好的了。

大多都是些成績不穩定的，說不定這次考試裏面還摻了不少水分。

林則宏清了清嗓：“當然，這一切都是看你們自己，要是你們真的不願意，我肯定不強求。”如果說兩個死對頭坐一塊天天吵架，天天打架，寧可不要那個成績也要把兩個人分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