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說着,陳也把手裏的鐵棍朝海臨風狠狠扔去。

分神之際,面前的人忽然一個肘擊,陳也毫無防備被偷襲,肚子上傳來一陣劇痛,不等他反應,唯一的人質已經逃走。

陳也再想伸手去抓,根本來不及。

剎那間,後背好像突然被什麽尖銳的東西抵住。

陳也身體瞬間僵硬。

此刻海臨風正被其他幾個人攙扶着緩緩走了過來。

懷裏的土豆輕輕動了動,怕被人發現,陳也小心翼翼不動聲色的伸手護住。

就在他強迫自己冷靜,思考該怎麽擺脫身後那人時,不知道從哪飛出來一根鐵棍,快狠準地打中身後那人。

緊接着撕心裂肺的慘叫從耳邊響起,陳也二話不說的往前沖,邊跑邊回頭看那人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打滾。

“陳也!”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陳也微怔,擡頭瞬間就看見陸繁序騎着自行車停在不遠處的電線杆下等着他。

來不及多想,他回頭瞥了一眼後面憤怒的人群,跟着撒腿就往陸繁序的車上跑。

陸繁序的自行車沒有後座,陳也踩着車輪兩邊的腳踏扶着陸繁序的肩就上了車。

不知道身後的人追了多久,反正陸繁序是快累死了,山地自行車車輪都快蹬冒煙了。

陳也再回頭看,身後已經空空如也,他虛虛地松了口氣。

半晌冷靜之後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剛才慌亂之中他好像聽到陸繁序開口叫他的名字了。

只是當時情況危急,陳也并沒有多想。

現在回過神才明白原來陸繁序一直都在騙他。

明明會說話,卻跟他說是啞巴。

手語打的這麽好,連他都騙過去了。

陳也越想越氣,最後惱羞成怒。

他媽的,騙子!!!

“停車!”

陸繁序聞言猛地剎車。

自行車向前一沖,陳也來不及站穩,直接撲在陸繁序身上。

“你他媽傻逼啊?”陳也從車上跳下來。

陸繁序抿抿唇沒說話。

“這樣騙人有意思嗎?”陳也憤怒質問。

陸繁序看向他,微怔,随後垂眸小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我就問你,你這麽騙人有意思嗎?”

陳也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麽大火氣。

大概是最近被人接二連三的騙。

先是王景修,再是陸繁序。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這倆人還挺像的,都是沒什麽意思的人。

見陸繁序一直不說話,陳也一把拉開衣服拉鏈掏出懷裏的土豆連帶着藥一同強行塞進陸繁序手中。

而後自己一個人朝着反方向走去。

陸繁序抱着懷裏的土豆看了許久。

有些出神。

其實他真的不是故意要騙陳也的,當初做同桌的時候,陳也對他的态度就非常不好,還試圖趕走他。

所以那會他問自己是不是啞巴的時候,陸繁序鬼使神差的就說了是。

不可否認确實是有想利用陳也的同情心。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謊言會這麽快被拆穿。

陸繁序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陳也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上的失落感。

早讀課上老林說陳也今天生病了,所以沒有來上課。

一想到上次陳也生病張科的媽媽說陳也家裏沒有人照顧,陸繁序就有點不放心,于是請了半天假想回來看看,誰知道路上就遇到了陳也打架。

關鍵時候根本來不及多想,因為陳也身後的人正拿刀抵着他。

陸繁序滿腦子只想着讓陳也跑快點,壓根沒有想到後果。

結果就露餡了。

他低頭看着手裏的藥,輕輕捏了一下。

這才明白原來不是陳也生病了,而是土豆生病了......

陸繁序抱着土豆在附近找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要把小家夥安置在哪,最後還是找上了張科。

張科今天也沒有上課,聽宋遇說他發燒了。

白簌為了照顧張科特意請了一天假。

打開門,看着面前這個曾經和陳也打過架的少年,白簌訝然:“你……”

“媽,是我同學來了嗎?”張科拿着水杯走了出來。

“是……是吧……”白簌吞吞吐吐,最後又小聲說:“應該吧……”

她有些不确定。

不知道這個是張科要等的同學,還是這同學自主上門。

陸繁序看出她的尴尬,随後率先開口禮貌問好:“白阿姨,您好,我們之前見過的,我是陳也和張科的同學,我叫陸繁序。”

“你好你好……陸同學是吧,快請進。”白簌讓了個位置出來,示意他進屋。

“打擾您了,我可以帶貓嗎?”陸繁序颔首,打開衣服拉鏈,一只黑黑的腦袋探了出來。

土豆黃澄澄的眼睛看着白簌。

靈動又乖巧。

白簌看到的第一眼登時心都化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雙眼放光:“可以的可以的,可以帶貓的。”

見她是這個反應,陸繁序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白阿姨跟他媽媽不一樣。

張科偏頭穿着一身睡衣走到門口:“就是這只啊,長得挺可愛的。”

白簌不明所以的看着兩人。

張科解釋:“媽,這貓等會先放我們家,他晚點要上課,不能帶着貓。”

“是嘛?”白簌驚喜,她伸手想去摸摸貓,看到陸繁序又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它怕生嗎?”

陸繁序打開拉鏈把土豆抱出來:“阿姨,他叫土豆,很乖不怕生,這個是它的藥,我晚上放學就來接它,謝謝您。”

白簌接過土豆和袋子,跟抱小孩一樣抱着它,土豆溫順且親人,她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

“好好好,不客氣,阿姨也喜歡這些小動物,诶?進來坐坐,阿姨給你切水果吃。”

陸繁序本來想拒絕,誰知道張科一把将人帶進客廳:“外頭怪冷的,不着急上課,坐一會再說,我剛還在跟我媽說我下午就能去上課了,晚點我倆一塊去。”

“好……”

張科打了個哈欠:“話說舟兒咋沒跟你一起來呢?他今兒上課去了?”

陸繁序搖搖頭,有些郁悶地看向張科。

如果是張科的話,他一定會知道怎麽辦吧。

沉思一陣,陸繁序道:“我好像把陳也惹生氣了,你有什麽辦法嗎?”

“生氣?”張科挑眉,有些意外。

“嗯。”

“你們有吵架了嗎?”

陸繁序認真想了想:“應該不算吧。”

“害,不是啥大事,晾幾天就完事了,舟兒不記仇的,就是這幾天少在他面前晃悠,心情不好。”張科習以為常地說。

“是嗎?”陸繁序有些不相信。

“差不多,主要是我跟舟兒沒有大吵過,都是些小打小鬧,随随便便就糊弄過去了,你也別擔心,他這人就是心軟,不會計較的。”

張科說的輕輕松松,陸繁序也不好再說什麽。

性質不一樣,人也不一樣。

他跟張科是多年好友,而自己不過是認識幾個月的同學,怎麽能一概而論呢。

回到家門口,陳也拿出煙還沒抽上兩口就聽見正在下樓的兩個女人說着什麽,聲音逐漸清晰。

他沒急着上樓,也不太想跟那些人撞面,索性就鑽進了一樓樓梯道底下抽會煙。

腳步聲從頭頂上傳來,陳也身子往裏頭挪了挪。

“——你還說呢,他們家兒子估摸着也是個不學好,平時看上去一副三好學生樣兒,不知道背地裏又是啥樣。”女人聲音尖酸刻薄,帶着點子不屑。

另外一人疑惑:“怎麽說?”

女人解釋:“我昨天看見他進陳也那小子的家裏了,看着關系還不錯,陳也我不用多說吧,什麽德行,跟他爹一樣,如果不是一類人怎麽可能玩得到一塊去。”

“不是吧,怎麽跟陳家那小子玩到一塊兒去啦?”

“誰知道啊!”

陳也看着腳邊照進的太陽,沒來由地就想上腳踩,球鞋很白,但是鞋端前緣有點髒,他彎下腰輕輕用袖子擦,結果低頭一瞬間煙灰全部落進了衣服裏,最後鞋沒擦幹淨,衣服也髒了。

“我記得剛搬來那會陳正林不是偷了他們家東西嗎?”另一人接着又問。

女人回話:“對啊,小孩子不懂事,交友不慎,早晚讓人帶陰溝裏,要是我兒子敢跟這樣的小孩玩,我肯定連門都不讓他進。”

“诶!幸好我家孩子不在這邊,不然我真的要防着點了。”

“确實,不過啊,別人的事情我們也不好說什麽。”

“是啊!”

“哈哈哈你看我,就是随口說說,怎麽自己還擔心起來了,真的是,我家兒子學習還可以,勉勉強強也就占個年級前五十吧!自然不會跟陳也那種小孩玩。”

另外那人尴尬一笑,順着她的話接:“是嘛?你兒子這麽……厲害。”

“嘿呦…也就那樣。”女人說是這麽說,嘴角的笑容卻是壓都壓不下去:“才高二而已,還不知道高三怎麽樣呢——”

聽着聲音遠去,陳也才緩緩從樓道裏走出來。

他沉默看着手裏的煙。

還有好長一截

卻不想抽了

掐掉煙後,陳也轉身回了屋,他一整天沒去上課,等醒來時已經晚上五點了,看着窗外昏沉沉的天,霎時間無數孤寂和清冷洶湧而來,心裏空落落的,像是一腳踏入無底洞中,抑或者是海面上形單影只的孤船。

他伸手想在床邊撈點什麽暖和的東西,結果冰冷刺激得他立時縮回手。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的,陳也不知道。

以前的日子是什麽樣的,好像也忘記了。

他只知道自己每次醒來懷裏都窩着一只小家夥,就算不喜歡,小家夥也是不厭其煩地靠近他,陪着他。

現在突然不在了,還有點不适應。

陳也盯着天花板看了許久。

腦子裏不由的起了個沖動,他想去找陸繁序把那只醜貓給要回來。

但是回頭想想,那貓又不是他的。

他有什麽理由去要過來。

最後越想越煩,陳也抓了抓頭發從床上起來收拾收拾打算去吃飯,誰知道剛開門就看見抱着土豆站在門口的陸繁序。

愣了愣,他驀地移開視線,冷聲道:“要站站你家門口去,別站我家門口。”

“對不起”陸繁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着腦袋,語速遲緩地說:“我錯了,陳也。”

這是陳也第一次認認真真的聽陸繁序叫他,和上午那句不一樣,這聲顯然語氣更軟些。

他回頭瞥陸繁序一眼。

一樣高的個頭在他面前低頭,怎麽看怎麽奇怪。

知道的是陸繁序做錯了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陳也多仗勢欺人呢。

“不接受,滾。”

陸繁序一動不動。

陳也轉身帶上門拿出鑰匙:“怎麽?我不接受你今兒不走了?”他雙手插兜回看向面前人,黑暗中看不清陸繁序的臉,只能依稀感覺到對方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下移,土豆更是黑得看不見,要不是那雙黃澄澄的眼睛,陳也壓根都找不到這只貓。

“不是……”陸繁序下意識否定。

陳也緊跟:“不是你道什麽歉?你是不是啞巴跟我有什麽關系?”說話間他又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土豆。

土豆也正好看過來,它恹恹的打了個哈欠,模樣懶懶的。

陳也插在兜裏的手忍不住犯癢。

真他媽想把它搶過來啊。

想是這樣想。

然而事實是他也這樣做了。

“我……”陸繁序不知道怎麽接話,張了張口,一個字還沒說完,陳也突然快速一把将他懷裏的貓搶了過來,說:“這只貓以後是我的了,不是你的,他跟你沒有關系了別再來我家,再來一次我打你一次。”他警告的話剛說完就抱着土豆下樓了。

陸繁序都傻了:“……”

懷裏一空,冷空氣灌得他手心冰涼,他動了動手指,仿佛還留有土豆身上的餘溫。

走廊上寒風四起。

看着樓下小巷裏逐漸消失的人,陸繁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最後不知道站了多久,然後轉身回了屋。

一月初之後陳也的爸爸基本上每天都在家,陸繁序在學校多次想找機會和陳也說話結果每次都是還沒開口就被他無視。

就連張科都忍不住問他到底怎麽得罪了陳也,他從來沒見陳也生氣這麽久過。

換句話說,這哪是生氣啊這分明是抱着老死不相往來的态度啊。

陸繁序也不知道怎麽說,很郁悶。

頭一次發現男孩子生氣起來也這麽難哄。

臨近年關,期末剛考完的第二天徐應承就開車停在陳也家樓下,客廳裏陳正林在看電視,屋裏煙味彌漫,陳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張科打電話。

去北京一個月,土豆沒人看管,他只能把土豆暫時放在張科家裏,正好白簌也喜歡貓,放在那裏最合适不過了。

怕張科沒有養貓的經驗,他已經絮絮叨叨說了将近一個多小時,張科被他說得頭都快大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對什麽都不上心,對一只貓還噓寒問暖上了。”

陳也疊好衣服放進行李箱:“是我兒子。”

“是是是,你兒子,我一定拿它當侄子對待好不,有我張科一口飯吃,就有它陳土豆一口酒喝,就算我張科餓死,也不能讓陳土豆渴死。”

“滾!”

“诶?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不跟你說了,王景修的助理在樓下等了兩個小時了,我最後再看看有沒有什麽收拾的。”陳也環顧一圈。

其實東西是沒有什麽可收拾的,就是怕自己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沒有放好萬一被陳正林看見,免不了遭受迫害。

“行,要不是我今兒有事,肯定去送你,不然這樣,等你回來昂,哥們一定去接你。”

“挂了。”

陳也看了看抽屜,裏面除了幾本書什麽都沒有。

正要關上之際,一顆紅潤的珠子從裏面咕嚕嚕滾了出來。

陳也順勢拿起一看,有點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陸繁序之前給的。

不過他當時也沒太在意,回家就扔抽屜裏了,後來壓根就忘了這東西的存在。

頓了一會後陳也把珠子放回原位,利落關上抽屜背上自己的書包出房間。

然而還沒兩分鐘,他轉頭想想又折了回來,利落打開抽屜把朱砂用紅色繩子串起來随後戴在了腳踝上。

離家前陳正林說了不少難聽話,他總想裝模作樣充當一副好爹的模樣來教育他,可惜陳也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

而是警告他別想動自己配音房裏的設備。

還記得說這句話時,陳正林那難看的表情,比吃了死蒼蠅還難看。

到北京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當車子緩緩駛入那棟熟悉的別墅時,陳也的眉頭就再也沒有舒展過。

門口站了一排人,有些是熟悉面孔,有些是陌生面孔,反正都是些厭惡的人。

一個較為年輕的男人拿着毛巾迎上前,淡淡開口:“回來了,用毛巾擦擦臉吧,坐了一路的車,飯菜都準備好了,就等您到家開飯。”

陳也極度反感又厭惡他口中的那個敬詞,不痛快瞥了他一眼:“說了多少次別把你家先生那一套二三用我身上,惡不惡心。”

江文曜垂着眸子不為所動,他身後的一行人也跟他一樣死板又無趣。

陳也冷着臉進屋。

江文耀再次擡頭看向徐應承:“先生說徐秘書也可以留下來一起用餐。”

徐應承着急回家見妻兒老小,幾個月沒見了,哪還願意留下來吃飯,于是拒絕道:“我就不留下了,謝謝江先生,先回去了。”

“那好,徐秘書慢走。”

“嗯。”

客廳裏陳也看了一眼對面餐桌上的飯菜,轉眸問身側的小女傭:“你跟着我做什麽?”

那小女傭擡頭看了一眼陳也,登時紅了臉,小聲說:“那……那我去給您……你準備客房。”

“等等!”江文耀沉着臉走過來:“他有自己的房間,不需要住客房,你今天剛來,就跟着筱小一起弄花園就行了,這裏的事情比較複雜。”

女孩愣了愣:“……好。”

江文耀又看向陳也:“東西給我吧,我幫你放回房間,你去飯廳吃飯。”

“我不吃,你留給王景修吃吧!”

“先生不喜歡吃剩菜。”

“那就倒了。”

陳也背着書包進了電梯直到三樓。

他的房間是三樓最裏面那間,大門是敞開的,一進屋就有股淡淡的香氣。

一切都還是五月走時的樣子。

陳也放下書包關上門,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穿短袖都剛剛好的程度,洗完澡,他倒在床上悶頭睡覺。

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直到下午江文耀來敲他房間的門他才醒。

“陳也,先生回來了,他要用餐,叫你盡快下樓。”

陳也煩悶地把被子捂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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