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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學……”

“嗝——”

陳也又打了一個嗝，腮幫子有些泛酸水，難受得說不出來話。

張科急得直接坐在桌子上催促陳也說：“舟兒，跟我念，大學要跟張科考一所學校。”

陳也猛地擡頭，直勾勾盯着張科，半晌才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跟……我念……，要……學……”

說着說着，陳也再也抑制不住胃裏那股翻湧，慌忙趴下桌子對着垃圾桶一陣拼命嘔吐。

那動靜似乎要把胃裏的東西全倒出來。

陸繁序見不對勁，連忙丢下手裏的花生上前捋着陳也的背。

“陸繁序，水！”

陸繁序回頭，張科拿着水站在身後。

他接過水遞到陳也面前，小心翼翼喂着陳也一點一點入口。

他本意是想讓陳也漱口的，結果陳也一咕嚕全咽了。

陸繁序拿開他的手：“行了，趕緊收拾東西回去吧，等會天亮了江先生過來上班看到陳也不在家，應該會生氣。”

“是哦”張科一拍腦袋。

要是江文耀過來看見陳也不在家還醉成這樣，還不得跟王景修告狀啊。

張科懊惱，利落收拾好東西架着陳也回了別墅。

“你先回房間吧，我送陳也上床，順便拿一下試卷。”陸繁序扶着站不穩的陳也對着身後的張科說。

“也行。”

張科打了個哈欠，打開房門進屋。

陳也抵在牆邊垂着腦袋，嘴裏不停地念叨着什麽，因為聲音太小陸繁序也沒有聽清。

要不是他這會吊着陳也的手臂，陳也都能躺地上。

陸繁序重新拾起陳也的肩膀，扛着他摸索進了屋。

然後又去衛生間弄了個濕毛巾坐下給陳也擦臉。

陳也煩躁的要把面前的手推開。

結果剛涼了一會的臉又撲面一股熱氣。

陳也睜開眼：“不擦，滾。”

陸繁序平靜地說：“擦一下就去睡覺。”

陳也不情願地掃開他的手：“行了，行了，就這樣吧。”

本來醉得迷迷糊糊，被他這一弄清醒了不少。

但腦子還是懵的。

陸繁序扶着陳也從沙發上起來：“小心腳下，慢點。”

陳也擡着的頭倏地垂下。

他迫不及待地要上床，結果還沒等陸繁序走到床邊，陳也腿一軟，直接躺在了地上。

陸繁序也被跟着絆倒，他轉頭看向旁邊睡在地上的人，推了推：“陳也，你起來，這裏不是床。”

陳也困得不想再移動半分，擰着眉搖頭：“不走了，不走了……就睡這了……”

“陳也？”

陸繁序撈不起來陳也，陳也也沒有回應。

看着像是真睡着了。

陸繁序擡手小心翼翼地伸進陳也的腰間試圖把人給抱到床上去，誰知道陳也閉着的眼睛突然一睜。

四目相對

陸繁序愣住了。

“你幹什麽？”陳也冷聲質問。

腰間的手僵硬幾分。

陸繁序盯着陳也的眼睛看了許久。

陳也臉色迅速一沉。

“我……我抱你上床睡覺。”陸繁序解釋。

陳也推開身上的人：“不需要。”

陸繁序倒在地上蹙眉，他湊近了去看陳也，不知道這人是真的醉了還是裝的，剛剛還要死不活，現在清醒得能去備戰高考。

“我不用你幫我——”

陳也從地上爬起來，步伐不穩地一步一挪。

陸繁序從地上坐起來靠在床邊，想看這人要做什麽。

結果下一秒就看見陳也整個人往桌子上倒去。

“诶！那是桌子，不是床啊！！”

陸繁序拔腿起身，根本來不及接陳也，陳也直愣愣倒在桌子上睡下了。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還翻了個身。

“......”

陸繁序疲憊走到桌邊背起陳也往床的方向走。

他慢慢将陳也放在床上，随手撈起一旁被子幫他蓋上，正要起身發現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什麽東西扯着，一低頭，是陳也正在緊緊揪着自己的衣領不放。

他低語說着什麽。

聲音太小，陸繁序聽不清，俯身靠近。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中，雖然還是很不清晰，但依稀能聽出來陳也是在叫媽媽。

陸繁序的動作一頓。

看了面前人許久，突然好奇心使然地用手戳了戳陳也疏密的長睫。

卻被對方嫌惡地拍開，嘴裏念叨不斷，陸繁序不用聽都知道，肯定罵的很髒。

甚至都能聯想到他罵人時候的表情，永遠是那老三套，皺眉，冷眼加無視。

陸繁序輕笑，而後掰開陳也的手轉身去幫他脫鞋，不經意間餘光瞥到一抹紅色，陸繁序回頭看了一眼，确認陳也是真的睡着了才動作小心地掀起他的褲腳。

看清後才發現那是一根紅色繩子串的朱砂。

是他給陳也的朱砂。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陸繁序慌亂擡頭，只見江文耀正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陸繁序心髒猛地驟跳，短暫愣神後燙手似的連忙松開陳也的腿。

或許是心虛導致，他總感覺江文耀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變态。

那表情一言難盡。

“我......”陸繁序躊躇着要怎麽開口解釋，江文耀走進屋彎下腰脫掉陳也的鞋子若無其事地淡淡問：“出去喝酒了嗎？”

陸繁序動了動唇，最後默默咽下自己要說的話，然後老實點頭。

江文耀沉默一陣，開口：“早點睡吧。”

其實天已經亮了，只是陸繁序沒察覺而已。

起身時他轉頭對着江文耀說：“陳也是被我們拉去的。”

這句話原本沒有什麽說服力，但是陸繁序就是想說點什麽，至少讓陳也看上去不至于那麽罪無可恕。

江文耀沒說話。

陸繁序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不過就算是聽進去了，估計也沒有什麽用，畢竟陳也人确實是不省人事的躺在那。

......

陸繁序和張科走後，北京下了一場大雨，冷的陳也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別墅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明明相處沒幾天，卻感覺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些不适應，只有手機裏的消費記錄證明了陸繁序和張科曾經來過。

是的，他沒有錢了。

很窮很窮。

以至于回去那天他想打車都沒有錢。

去北京時他只在微信裏留了五千。

剩下的錢他全部都存在銀行卡裏藏在房間。

染完黑發之後餘額只剩三十四。

盡管如此，陳也還是用唯一的錢拿來買了一盒煙，他也不着急，靜靜坐在路邊，等抽完了煙再去想問題腦子多少會清晰一點。

有句話怎麽說，着急使人盲目，要冷靜

不過靜不靜陳也不知道，大路邊倒是挺冷的。

正尋思上哪借點錢，只聽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陳也拿出手機一看，是白簌。

點了接聽，那邊傳來女人的聲音

“小野啊，你在哪呢？給你發信息你也沒回，張科說你今天的飛機，我說你一個人不好回來，就帶着張科來接你來了。”

陳也掐滅手裏的煙：“你們在哪呢？我去找你們。”

“我在機場門口，你行李多不多，多的話讓那張科去給你幫忙？”

陳也掃了一眼自己的背包：“不多，我現在就過去。”

“好。”

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到家後，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那是陳正林慣抽的煙，進屋前陳也還特意看了一眼對面的門，上面貼着紅色對聯，門上挂了個福娃小鈴铛。

退了兩步再看自己家門口。

什麽都沒有。

陳正林連對聯都沒有貼。

算了，能指望他做什麽呢，對他來說這裏不過是偶爾睡覺的地方。

陳也背着包進屋。

房間裏的陳正林聽到動靜穿着棉拖鞋走出來，陳也換鞋之際擡頭看他一眼。

這人像是半個月沒洗澡，頭發全站起來了，右手在身上不停地亂抓，眼睛也腫得老高，陳也就是簡簡單單地瞥他一眼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臭味。

“可算回來了。”陳正林說。

陳也理都沒理他徑直越過這人進房間。

經過陳正林的時候他還特意憋氣，怕聞到什麽不該聞的味道。

說白了這人就邋遢得不行，除了模樣稍微好點以外——

呸！這人現在哪還有什麽模樣。

外面傳來陳正林罵罵咧咧的聲音，陳也把門反鎖掏出背包裏的土豆。

将近一個月沒見着，小家夥似乎又長大了不少，熟悉的手感在即，陳也迫不及待地洗完澡抱着小貓睡覺。

被窩裏久違的氣味讓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是他這段時間心心念念的歸屬感。

過年期間兼職接的單不多，一天就錄的差不多了。

次日開學，陳也剛到教室老林就在調桌位。

他拿着書走到自己的老地方，一擡頭發現外面還坐着個人。

“你怎麽又坐這了？”

陳也下意識一問。

陸繁序轉筆的手不停：“我的位置被人坐了，老林說讓我坐這。”

陳也轉頭看，陸繁序原先的位置已經被一個女孩子占了。

包括張科和宋遇也挪到了最後一排。

“哦！”陳也放下書本，剛要轉身，陸繁序快速放下筆叫住他：“你又要去找老林？”

“——交作業。”

陳也回頭：“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搞得他像是下一刻就要跑了一樣。

陸繁序神情不自然地移開眼：“沒有！”

“是嗎？”陳也懷疑地盯着他。

“交你的作業去。”

陳也冷笑一聲，轉身。

中午最後一節課剛打下課鈴高二的學生一窩蜂地沖下樓。

張科拉着陳也忙不疊擠進人群。

“快點，舟兒，等會好吃的沒有了，全被那些人搶完了。”

陳也低頭看着手機沒說話。

三中就是這樣。

高二的學生像野草沒人疼。

高三關鍵時期，是第一批吃飯的。

高一的學弟學妹要讓着，是第二批吃飯的。

輪到他們高二全是殘羹剩飯，就連餐桌都像戰後現場，混亂不堪，也好在學校桌子多，還有食堂阿姨清理。

不過就算像張科一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到食堂時也只是一些不太好吃的飯菜。

張科撇嘴看向陳也。

“出去吃吧。”

“好吧。”張科不情願地轉身。

去的還是老地方，藝水堂。

到時陳也意外發現陸繁序也在這。

幾人簡單拼了個桌。

“這高二生活什麽時候能過去啊！”張科趴在桌子上叫苦不疊。

藝水堂老板笑道：“快了，你們不是高二了嗎，下學期就高三了，到時候你們可是第一批吃飯的呀！”

“還有一個學期呢，高中快點過去吧，一點也不想過了，我羨慕大學生，自由。”

藝水堂老板擦着杯子感慨：“珍惜吧，高中只有一次，以後會想念的。”

“以後是以後，現在是餓死鬼。”張科摸了摸肚子：“要是離家近我就回家吃了。”

陳也若有所思地擡頭，目光所及之處，冷不防撞進一雙幽黑的眸子，他眼皮微跳，下意識問：“幹什麽？”

陸繁序有些後知後覺地低下眸子，淡淡道：“沒什麽。”

說是這麽說，但沉默了沒一會他又擡頭看過來，緩慢地開口：“陳也，我們要不要加個微信？”

“嗯？”張科偏頭看過來，微震驚：“你倆還沒加微信？”

“很奇怪嗎？”陳也漫不經心地說，然後把二維碼放到陸繁序面前。

“我還以為你們倆關系這麽好，早就加微信了。”

“沒有。”

陸繁序掃好後把手機遞回給陳也。

剛加上，對方發來一條信息。

LFF：我覺得張科說得沒錯。

陳也挑了挑眉定睛看着陸繁序，片刻才低下頭回複。

Chen：什麽？

LFF：回家吃飯。

陳也盯着文字不知道該怎麽回，陸繁序像是沒去過他家一樣，他家那個廚房什麽都沒有，哪裏能做飯吃。

而且就算有廚具，他也沒有試過做飯，簡單的還行，如果每天都吃簡單的，營養就不一定能保證了。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陸繁序說的這個問題不切實際。

“你在想什麽？”

前座的陸繁序突然開口，陳也思緒回攏，他擡頭看了看前方的道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在車上的原因，他總感覺陸繁序騎車有點危險。

一會左傾一會右倒。

陳也問：“你是剛學騎車嗎？”

“你怎麽知道的？”

“車技太差了，三歲小孩都比你騎得好。”他玩笑似地說。

陸繁序回：“你坐過三歲小孩車？”

“沒有，因為我三歲的時候就騎得比你好。”

陸繁序笑了，陰陽怪氣地說：“那你可真是天賦異禀啊！”

“你再說一遍。”

“你讓我說我就說啊？”

他嘴硬得不行，陳也貼近他的後背一把狠狠摟住他的脖子，還沒開口，陸繁序的身體就僵硬得厲害，一時眼下沒留意方向，最後直直地撞在了電線杆上。

強烈的沖擊感襲來，大腦在某一瞬間被放空。

陳也身體猛然向前撲去，甚至都能感覺到後輪胎被撞得要飛起來，手臂還在禁锢着陸繁序的脖子，連帶着他也被陳也帶下了車。

因為這裏是下坡路，兩人在地上翻了個滾才停下。

落地第一反應陳也感覺屁股疼，好像要開花了。第二反應是腦漿給他搖勻了，暈得天旋地轉。第三反應是背後不知道抵着什麽東西硬硬的。

好像脊背要斷了。

陳也不知道陸繁序怎麽樣，但不管怎麽樣應該都沒事，因為這人是完完全全壓在自己身上。

好重！好疼！

想罵人

靠！

“起來！”陳也沒好氣怒道。

陸繁序後知後覺動身正要起來時不知道什麽原因，背上的書包拉鏈突然開了，十幾本書全數砸在陳也臉上。

！！！

“陸繁序！我他媽，你車技能不能好點？”陳也發火，一把推開他。

陸繁序坐在地上：“那誰讓你動我的，你都知道我車技不好，還要動我......”他撇撇嘴，心虛地移開視線。

“放屁，我動你脖子動作不大又沒蒙你眼睛。”

“那我這次小心點？”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陳也扶着隐隐作痛的某處從地上站起來：“滾！這次我來。”

陸繁序有些懷疑看他，也不是不相信陳也，重點是他現在摸的位置是......

在接觸到那赤裸裸意味的眼神時，陳也立時冷冷瞥他：“好看嗎？不夠看我湊近點？”他說着向陸繁序靠近了兩步：“來，好好看！”

四目相對了幾秒，陸繁序抿抿唇移開眼，轉而扶起自行車小聲說：“那你來帶我吧。”

“書撿起來，趕緊回家，困死了。”陳也接過他手裏的自行車。

“好。”

小巷裏只有幾盞不算太亮的路燈撐着一段長到看不見盡頭的黑暗。

晚風依舊很冷，卻沒了那種刺骨的冰冷。

想着白天在學校廣播上聽到的音樂，陸繁序一時興起，忍不住輕哼。

雖然哼的有些跑調，但是陳也卻意外地覺得很好聽。

好聽到在某一瞬間他突然感覺眼前的黑暗不再黑暗，是破曉之前的暮夜，讓人開始期待些什麽，卻又無法具體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