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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距離高三只剩下最後這一個學期了，去年那些不好好學習的，逃課的，上課開小差的今年都給我注意些。別讓我抓到，抓到一次就叫家長，成天嬉皮笑臉的，你看人家八班的學習氛圍，再看你們，人家下課了走廊上都看不到學生，你們呢？吵鬧聲都承包了整個樓層，人家八班班主任都投訴好幾次了。”

老林在臺上講的唾沫橫飛，底下蔫蔫的安靜一片。

陳也手撐着頭看向窗外，心思漸遠，還沒完全從寒假中回過神，盯着某一處就不自覺的發呆。

這時不知道從哪丢過來一張紙條，在他桌上蹦跶了好幾下才停，他沒什麽反應地擡眼朝周圍看去，就見宋遇正趴在桌子上側頭望着他，眼神鬼鬼祟祟的避着老林，想打手語又打的不正宗，最後只能着急地胡亂指着自己桌上的紙條，生怕他看不見一樣。

陳也不徐不疾，面無表情地合上書将其放置一邊，然後伸手拿起紙條拆開，入眼是一排清秀的小字：

'也哥。等會跑操的時候你帶慢點，別跑太快行不行？'

'拜托了！！！'

陳也蹙眉疑惑地偏頭望他。

宋遇樂得一笑。

什麽鬼......

陳也剛拿起筆，忽然感覺到旁邊有什麽東西湊了過來，側目，陸繁序不知道什麽時候靠了過來，還非常認真地盯着他手裏字條上的字，陳也幹脆把紙條直接塞進他手裏，問：“看出什麽花沒？”

“沒有。”陸繁序一本正經的答。

陳也冷聲嗤笑：“看不花兒來還湊這麽近？”他睨了眼對方湊過來的距離，已經肩對肩了，這人居然還在擠他，簡直得寸進尺，旋即他又冷飕飕的說道：“我覺着這倆桌都應該給你，我顯多餘。”

本來桌子就小，腿都快放不下了，還要擠倆人。

但凡學校大方一點弄個大點的桌子他都不會說什麽。

整的現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陸繁序默不作聲擡着椅子朝一旁挪了挪：“那這樣行了吧？”

陳也瞥了一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出幾個跟雞爬一樣的字對準宋遇的座位丢過去，誰知道力氣大了扔過頭，紙條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李松筠的腦門上。

正心想要壞事，下一刻就聽李松筠大嗓門啊一聲。

老林沉着臉停下了講話，不悅地看他，像是暴風雨欲來前的寧靜，道：“我在上面講，你在下面講，來來來，你上來講，我給你讓位。”

原本死氣沉沉的氣氛被這句話逗得突然熱絡起來。

開始有人在底下起哄。

陳也看向宋遇，宋遇吓得都快把頭埋進書桌肚裏了，拼命用書想擋住自己的存在感，卻不知道這樣只會更顯眼。

李松筠摸着腦袋撿起地上的紙條，委屈地告狀：“老師，不是我說話啊，是陳也和宋遇上課傳紙條，砸到我了。”

說得還挺無辜。

陳也淡淡移開眼。

林則宏一聽又有陳也，立時合上自己的水杯，沉聲道：“宋遇，陳也，你們給我站起來。”

靜默兩秒

陳也放下筆，雙手插兜，起身。

宋遇見陳也起身，自己也慢吞吞的跟着站起來。

“聊什麽呢？聊得這麽精彩，我剛才說什麽了？給我重複一遍。”

陳也不耐煩蹙眉，不想說，氣氛就這麽一直僵持着。

全班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好像他犯了什麽罪大惡極的死刑。

過了一會，陳也懶散道：“你說今年逃課開小差的都要叫家長。”

“嗯。”林則宏臉上看不出喜怒，轉而看向宋遇：“你說，說出個跟他不一樣的。”

宋遇抿緊唇，想了半天想不出來，最後只能求助的看着陳也，卻被老林呵斥住，他欲哭無淚，低頭細若蚊聲地悶了句：“你說八班班主任誇你。”

話落，全班哄笑。

林則宏氣的臉拉的老長，又耐着性子維持了一下秩序，再問：“她誇我什麽？”

質問語氣大有宋遇敢說他就敢上手打人的架勢。

宋遇抓耳撓腮，急的臉都憋紅了，實在想不出，就随口道：“她誇我們班成績好！”

“——你說什麽！！！”

這次還不等全班先笑，老林自己就上手了，拿着手裏的黑板擦猛地扔過去：“你給我出去站着！”

老林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半天手還在顫抖。

陳也其實挺佩服的，有時候想想宋遇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不說用腦子想，用腳想都能想得到，如果沈念能誇老林那才是真有鬼了。

這倆表面上看着平和，實則背地裏鬥得你死我活。

看不得對方一點好。

也真虧他能說的出來。

正當陳也以為沒自己什麽事要坐下時，老林擡頭看向他，怒道：“你也給我出去站着！”

陳也：......

最後事實證明就算回答對了，也還是要罰站。

站就站吧，陳也轉身，手還沒拉開後門，就聽見椅子在地板上拉出刺心的聲音響起：“老師，李松筠上學帶手機，在他抽屜裏。”

陳也愣了愣，回頭，是陸繁序，還沒等老林說什麽，只聽陸繁序又說：“他不僅帶手機，還早戀，每天要我給他抄作業，不抄就要帶人打我。”

“陸繁序！你別污蔑人！”

李松筠騰地從椅子上起來，張牙舞爪的一副惡相，不等他發作，廣播裏的音樂驟然響起。

鬧劇結束。

陳也輕笑着拉開後門離開。

操場上人滿為患，開學儀式結束後，體育委員挨個整理好隊伍，随着廣播的指令落下，全校學生跑操。

高二跟高一的不一樣，高一是圍着教學樓跑，圈小。

而他們是标準的四百米跑道，跑三圈。

每個班級隊列整齊，一旦有哪個班掉隊，臺上的主任立馬就能看見，雖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慢跑非常磨人，還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性跑完算了。

陳也和體育委員是帶班跑，一個班排四列，兩人各自管好自己的兩列避免掉隊亂順序。

耳邊時不時傳來刺耳的哨聲，陳也嫌棄的跟體育委員拉開了距離。

又想到剛才上課那會宋遇的囑咐，陳也有些納悶。

這宋遇又不在他這個隊伍，自己跑的慢不慢跟他有什麽關系。

正疑惑，他假裝看隊伍秩序的回頭，就瞥見隊尾不太整齊，說不上哪裏不對，就是很亂。

他放慢步調任由人群越過，直至落到隊尾才看清是三個女孩子。

如果沒猜錯其中一個應該是他們班紀律委員，叫什麽......白歲歲？？

一圈下來陳也氣息絲毫不亂，反觀幾個小姑娘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那個叫白歲歲的更是離譜，臉色難看到極點。

陳也一眼就看出來對方應該是身體不舒服，雖然知道可能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但又不方便問。

他說：“不舒服就去樹下待着，有老師問起就說已經跟隊長請過假了。”

白歲歲微愣，步伐也慢了下來。

不等她開口，陳也已經跑到前面又對着其他兩個女孩催促道：“不要掉隊。”

他的語氣一貫冷漠。

引來兩人不滿。

陳也視若無睹。

跑操過後是十分鐘的課間，陳也第一個回教室，他反鎖了後門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後面陸陸續續有學生進來。

教室從一開始的安靜到嘈鬧，

陳也原本就不靜的心瞬間被點燃變得毛躁起來，直到一瓶冰水放在他桌上。

陳也睜眼看向面前人。

“幹什麽？”他散漫問。

宋遇笑得谄媚：“謝謝啊。”

“謝——”陳也剛想說謝什麽，靈光一閃，突然想到跑操那會的事，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眼底閃過一絲打量，将宋遇全身上下看了個遍，最後得出一個猜想的結論。

“你......該不會......”

陳也話沒說完，他心知肚明，宋遇肯定比他更清楚，說破不點破，點到為止。

宋遇舔舔唇，有些臉紅：“你別跟別人說。”

還真是。

陳也望了一眼桌上的冰水，移開眼。

現在雖然是春季，但是天氣還是很冷，天氣預報說最近可能會有雪，就算跑操再熱也不至于給他送冰水。

陳也拿起水往他懷裏一丢：“不需要封口。”

宋遇堪堪接過水，一愣：“我這不是封口，我是感謝你。”

陳也拿起書翻到自己看的那頁，低頭漫不經心又面無表情地說：“那還真是不用客氣，你留着夏天慢慢喝。”

剛熱完這一口冰水下肚，照他這體質，估計明兒就起不來了。

宋遇撇嘴解釋：“沒有別的水了，小店老板昨天忘了把剛進的水擡到室內，結果一晚上都凍上了。”

“那我也不喝，拿走。”

他回答決絕，宋遇蔫蔫的：“那......好吧。”然後拿着自己的水回了座位。

班裏的人逐漸來齊，緊接着第一節課開始。

陳也沒有看到李松筠，想也知道肯定是被老林叫去談話了。

他百無聊賴地望向旁邊的陸繁序，這人坐得筆直，認真專心抄着黑板上的筆記，一會擡頭一會低頭的，看着确實是像那種容易被欺負的好學生。

察覺到視線，正在抄筆記的陸繁序停下筆看了過來：“你一直看着我幹什麽？”

陳也挑眉：“李松筠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他和陸繁序一天不說二十四小時，至少也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是在一起的。

為什麽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

陸繁序垂眸，壓低嗓音道：“他沒有欺負我，是衛朝。”

“衛朝？”陳也坐直了身體，頭朝他那微微靠了過去：“是李松筠之前那個同桌？”

“嗯，李松筠經常欺負他，還總威脅要打他。”

那個衛朝陳也有點印象，性子特別軟，之前和李松筠一起坐在他前排。

不過接觸不多。

陳也偏頭看陸繁序，反複确定：“他真沒欺負你？”

陸繁序跟他對視：“我很好欺負嗎？”

陳也掃他一眼，沒說話。

陸繁序失笑：“那如果我被欺負，你會幫我嗎？”

陳也移開腦袋：“不會。”

“那你問這麽認真做什麽？”

“好奇。”陳也翻開自己的書。

陸繁序轉移目光，淡淡道：“嗯，跟你沒有關系，反正路邊有人看見會幫我的，晚一點沒關系，不被人打死就行了。”

“你在那陰陽怪氣個什麽勁？”

“沒有，只是覺得難受，原來我們不是好朋友，我跟你沒關系。”

“閉嘴吧你。”陳也說。

陸繁序很乖地沒有再說話。

好不容易熬了四節課臨到中午飯點，陳也回家的路上偶遇陸繁序又被他順帶載了一程。

“你中午不吃飯嗎？”

進屋前陸繁序叫住他。

陳也打了個哈欠抱起迎接他的土豆恹恹說：“不吃，困了。”

昨天晚上看書看到淩晨，今天早上六點多醒，才睡了幾個小時真的有點熬不住了。

“下午有體育課，還是要吃點。”

陳也沒太在意地嗯了一聲，說：“那我等會上課去買點面包吃就行了。”

他着急想回去睡覺，結果陸繁序又一次叫住他。

“陳也。”

“嗯？”陳也回頭。

陸繁序順着他身後看去，瞥到那間空曠的小廚房，頓了頓，說：“要不然你以後做飯吃吧。”

陳也好半晌沒說話，摸着土豆的毛，在想陸繁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有什麽目的。

做飯

他也想，做飯肯定要比他出去買着吃便宜多了，但是——

“或者你要不要來我家吃？”

？？？

陳也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詫異看向陸繁序，這人依舊是沒什麽情緒。

話從對方口中說出來，就好比現在有人很真誠的告訴陳也，我想和你做好朋友一樣。

沒有很特別的含義，因為說出來就已經很特別了。

怕陳也沒聽懂，陸繁序又重複的解釋了一遍：“我爸媽回上海了，可能......估計要六月份才過來，不然你以後來我家吃吧。”

“我不去！”陳也一口回絕，抱着土豆進屋關門。

他給土豆随便弄了點貓糧，轉身回房間，困得急眼了剛上床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有敲門聲。

陳也頭疼的悶在被子裏用枕頭捂住耳朵。

對方堅持了一會就沒有再繼續。

陳也蹙着的眉頭好不容易平舒，然而下一刻手機鈴聲突然乍起。

他被吓得渾身一震，當即掀開被子從被窩裏探出頭來。

陳也迷迷糊糊伸手去拿手機，睜眼一看是微信電話。

【LFF】

腦中快速過了一遍這個人是誰。

睡得一臉懵逼，陳也壓根忘了這個才加了沒有兩天的聯系人。

他順勢按下接聽鍵，直到熟悉的聲音傳來才想起是陸繁序。

“給我開門。”

陳也困的睜不開眼，他沒什麽好語氣地問：“幹什麽。”

那頭說：“你已經睡了五十分鐘。還有一會就要去學校了，你起來吃點飯。”

陳也憋了一陣：“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一樣。”

“開門吧，反正也不耽誤你睡那一會。”

陳也挂斷電話慢悠悠穿好衣服出去。

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前的陸繁序，他端着菜和飯。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先吃一點墊——”

陸繁序說着視線不經意間瞥見陳也睡褲微支起的地方，他愣了幾秒，聲音戛然而止。

氣氛僵滞。

陳也看見他這表情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随後立馬捂着褲子臉紅到耳尖，然後“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這要命的反應。

真是睡蒙了。

門口的陸繁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場面過于尴尬，他清清嗓說：“那.....那個.....飯有點涼了，我先去給你熱一下。”

“等等！”

陳也再次把門打開，探出一個腦袋：“不用了，就這樣，你先進來吧，我去一下衛生間。”

怕他真的又回去熱飯，陳也快速把他手上的飯搶了過來。

十幾分鐘後，兩人面對面尴尬坐着，誰都沒有開口。

飯後陳也才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碗和盤子。

這些要怎麽辦？

總不能吃完就還給陸繁序吧？

家裏又沒有洗潔精。

正猶豫着是不是要下樓去買一瓶，陸繁序像是看出他的窘迫，說：“放那吧，晚上回來再洗，我們已經遲到十幾分鐘了。”

陳也猶豫：“那好吧。”

陸繁序放下土豆跟着陳也一塊出門。

他從樓梯道裏搬出自行車看向陳也：“你帶我還是我帶你。”

陳也擡頭：“我帶你吧，我騎車快一點，等會遲到要來不及了。”

第一節課是沈念的課，去晚了又要叽叽咕咕。

“好。”

陳也上車，陸繁序搭上他的肩踩上踏板。

“抓緊點。”陳也一邊把手機放進口袋裏，一邊囑咐。

“好。”

陸繁序看了看，覺得沒有那麽誇張。

但到底還是低估了陳也，也低估了山地車的速度。

“陳也——”

身後傳來陸繁序斷斷續續的聲音，陳也回頭沖他喊一聲：“抓緊點，別松手。”

又是抓緊點，到底抓哪？

陳也這衣服抓哪都不好抓，陸繁序最後索性單手環住陳也的脖子。

冷風簌簌刺骨。

陳也的手幾乎要凍得僵硬，臉也快失去了知覺。

等到學校自行車車庫時，他回頭看一眼麻木的陸繁序，忍不住笑出聲，拍了一下陸繁序的背調侃：“不至于吧？”

陸繁序動了動唇沒說話，小心翼翼地下了車。

陳也快速上前掏出書包裏的牛奶遞給他：“要嗎？壓壓驚？”

陸繁序看了一眼，沒接。

“不喜歡？”

“不是。”陸繁序說，想了想最後還是接下。

路過操場時看到在乒乓球臺上坐着聊天的張科和宋遇，陳也上前打了個招呼。

接着幾人有說有笑的上樓。

陸繁序盯着自己手裏的牛奶看了好一陣，随後跟着一起上樓。

周末的時候徐應承還是和去年一樣過來補習。

只是今年補習的時間沒有那麽長了。

上午陳也前腳剛送走徐應承，後腳陳正林就回家了。

這人不知道發什麽瘋，一整天都在家不出門，陳也待在小房間裏錄了一下午的音，陳正林叫他出來吃飯他都沒理，直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他一出房間，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

周圍黑得看不清東西，連燈都不開，陳也用手機燈照着四周，看見沙發上有個鼓起來的人影睡得呼嚕連天。

他鎖好自己房間的門出門。

結果迎面又碰上買菜回來的陸繁序。

對方擡頭看過來，橙光燈下照得這人異常好看，沒了初見時候的陌生。

陸繁序笑了。

不笑的時候乖，笑了是因為本來就乖。

這個想法一出來陳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原本心裏那股子煩悶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