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真實的面面相觑

真實的面面相觑

蔣芷桐的話就像一句魔咒，讓楚皓雅無法再和以前一樣看待孔嘉宣，工作時也很難做到心無旁骛，當她再次看着孔嘉宣發呆後，她又一次問自己：“你喜歡他嗎？”

自從那天晚上的城市燈光為孔嘉宣打上一層柔焦濾鏡後，楚皓雅看孔嘉宣時就像隔着屏幕看那些完美角色，會為他的優秀而片刻心動，卻又因兩人間的天塹而止步于欣賞。

但楚皓雅工作時的心情因為孔嘉宣變得更好了，每每和孔嘉宣溝通業務、請教問題的時候，她嘴角的弧度都會更加明顯，更加崇拜這位孔老大。也只有在和孔嘉宣溝通時，她才像回光返照般元氣滿滿，其餘時刻她就是坐在工位上的多功能冷漠螺絲釘。

對于孔嘉宣而言，工作不僅沒有輕松，反而因為項目即将結尾，新舊兩個項目交叉讓他精疲力竭。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雖然在工作溝通時還是極富耐心，思路清晰，有條不紊地進行每一項工作。可即便強大如他，也還是會被龐大的工作量困擾，為怎麽趕工都無法按期完成的任務手忙腳亂。

當楚皓雅結束一天的工作，頭暈腦脹地下班時，她撐着傘緩緩走到路口，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打卡。

伴随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她無精打采地走向公司門口準備打卡。她垂着眼皮走到門口時，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悶響，餘光瞥到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她面前。她的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她受到驚吓而聳起的肩膀緩緩落下，偷偷打量着面前趴着的人影，認出了這是平日完美無缺得像個機器人的孔嘉宣。

楚皓雅連忙上前扶起孔嘉宣，聽剛剛那聲悶響，孔嘉宣怕是摔得不輕。

孔嘉宣靠着她，站起來緩了緩，拍了拍身上與地板接觸粘上的灰。

楚皓雅出聲問道：“你需不需要看下有沒有摔破皮，去擦點藥，要不去醫院檢查下？”

孔嘉宣聽後，愣了愣，随即擺手道：“沒事，沒摔到，不礙事。”随即便重新調整了身形，恢複成為完美的孔老大，一點也看不出剛與地面親密接觸後的痛苦。他心虛地環顧四周，對楚皓雅說：“這件事拜托你不要告訴別人，維持一個有威嚴的老板和靠譜合作方的形象太不容易了，我不想功虧一篑，我改天請你吃飯。”

楚皓雅心裏想着：為了人設，你的疼痛耐受程度也太高了，當老板這麽不容易嗎。

但她嘴上老實答應着守口如瓶，順便敲定了改天吃飯的時間：“那我當然理解，就這周末吧，請我吃飯，我絕對保守我倆的小秘密。”

孔嘉宣只顧着盡快逃離社死現場，聽到楚皓雅答應保守秘密，不論楚皓雅說了什麽，他都不假思索地連連答應。但很明顯楚皓雅沒有體會到他的尴尬，她看着外面不曾停歇的雨勢，沒有松開扶起孔嘉宣的手，她說：“外面雨還很大，我看你沒有帶傘，我送你到你家樓下吧。”

此時，孔嘉宣終于克服了自己完美人設被打破的迷茫，他連連擺手道：“不用，沒那麽嚴重，沒幾步路，我跑回去就行。”

“你确定？”楚皓雅看着他褲腿上沒拍幹淨的灰，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那你送我去打車吧，等我上車以後你撐着這傘回家。你這腿快回家上點藥吧，可別跑了。”

孔嘉宣順着她視線看向自己滿是泥漬和灰塵的褲子，只能應聲答應。

楚皓雅在手機上打好車，便招呼着孔嘉宣慢慢走到路口。雨聲淅淅瀝瀝，雨滴很平靜地墜落到地面上，雖然沒有狂風和閃電作伴，卻也一點沒有停下的征兆。兩個人擠在楚皓雅的小花傘下，看着旁邊大樓門口被雨困在原地的人們，與迎着雨勢倉皇奔去地鐵站的人擦肩而過。

他們在傘下獲得了片刻的寧靜，在混亂中找到了一處安全所，地面上他們的身影像是依偎着緩緩向前邁進，而這份安寧又不斷被落下的雨滴打亂，泛起一圈圈漣漪，讓兩人身影變得生動而又親密，也讓兩人的相處失去了往日的平靜。

他們站在路邊，楚皓雅看了一眼被堵在路上的網約車位置，便将視線轉移到撐傘的孔嘉宣身上，安撫道：“還有3分鐘車就來了，很快。”

她的內心則因傘下狹小空間裏和孔嘉宣的接觸泛起波瀾，她這段時間的思緒翻湧在這一刻更如沸騰的水一般，讓她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升騰的繁雜心事又讓她在面對孔嘉宣時有一絲局促。

孔嘉宣則是因為自己完美人設被打破而思緒萬千，與見證狼狽的人近距離接觸，讓他複雜的尴尬情緒浮上心頭。

兩人就這樣在傘下相顧無言，等待楚皓雅的車快點到來。五分鐘後，他們結束了這場無比真實的面面相觑。

楚皓雅上車後，兩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這場意外的相遇畫上了逗號，它就像生活中的各類小麻煩一樣，不經意間為楚皓雅和孔嘉宣留下了兩人共同的小秘密。對于孔嘉宣而言，可能很重要的秘密。

接下來的幾天，孔嘉宣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比以往更加高冷，不近人情，尤其是對楚皓雅，更是禮貌有餘，熱心不足。楚皓雅請教他業務流程的問題，他不再直接解答，而是讓其他同事詳細解釋。就連對他自己團隊的人也更加像一個上司，很少加入他們的聚餐和讨論，只是作為提供資金的老板，讓他的老大形象比以往都更加鮮明。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但團隊人員倒是習以為常。他們正處在項目收尾和新項目交接狀态，結項工作令人應接不暇，他們默認孔嘉宣也是一樣的狀态，而他此時理所應當地該把精力向新項目團隊傾斜。

只有楚皓雅對他的變化感受最為難捱，她內心不免疑惑，孔嘉宣這是對他破滅人設的緊急救援嗎？

鋪天蓋地的工作讓她分不出更多的心力糾結于孔嘉宣的轉變。他們極有默契地順利完成了最後一個月的工作，就像鋼鐵森林裏不曾停歇的螞蟻一般各司其職，楚皓雅也習慣了對應工作找對應的同事對接，避免兩人之間工作外不必要的交流。

孔嘉宣團隊結束駐場辦公的最後一天，他們提交了結項驗收材料，迅速地為項目畫上句號。

這一天孔嘉宣像是完成了扮演高冷上司的任務，變得正常不少。團隊成員為了慶祝項目結束特地選了一個餐廳舉辦他們的慶功宴。

說是慶功宴也不過只是一個結束項目的聚餐而已，他們邀請了一些楚皓雅公司裏熟悉的同事，因為請教過于頻繁而擁有他們編外人員綽號的楚皓雅自然也在其中。

江畔的包間裏，大家放松下來，談天說地。在這種不用喝酒，也不用考慮敬酒的飯局上，楚皓雅格外舒适地品嘗着美食，和蔣芷桐等一衆小姐妹端着奶茶，聊着八卦。也不乏有人趁着興致多喝了兩杯，大家開始講起自己遇見過的奇葩老板和血淚打工史。一頓飯下來，團隊裏的同事都徹底和楚皓雅告別，準備迎接新的大項目。

孔嘉宣是為數不多滴酒未沾的男性，也正巧和楚皓雅回家順路。楚皓雅便順理成章地坐上了孔嘉宣的副駕。

同行的同事陸陸續續到家下了車，車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這段時間下來兩人也習慣了相顧無言，楚皓雅倒也沒打算開口。

孔嘉宣卻令人意外地主動開口道：“之前謝謝你幫我保守秘密，我也是為了維持一個領導的形象，方便管理。之前答應的請你吃飯，你這周末有時間嗎？”

楚皓雅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笑道：“我猜到了，孔老板，沒事的，我當時開玩笑的，不用了。”

孔嘉宣說：“還是應該請你吃飯的，況且你當時還幫了我很多。”

楚皓雅說：“心意我領了，但我周末有事，我好不容易這周有一天能休息，我買了音樂節的票了。”

“什麽音樂節啊？什麽時候？”孔嘉宣倒是對音樂節産生了興趣。

“Apple Tree音樂節，有我喜歡的樂隊和歌手，結束的話都得晚上九點多了。”楚皓雅熱情地給他介紹着她喜歡的那些樂隊和歌手，還在孔嘉宣的車上放起了她的歌單。

“還有票嗎？我也想去，我們一起吧，我還能送你過去，結束正好一起吃夜宵。”孔嘉宣瞬間敲定了他們的安排，讓楚皓雅幫着買了他的票。

他一臉坦然，像是沒有任何別的心思。到楚皓雅家樓下時，孔嘉宣還專門确認了買了同一個區的票後，看着她收了自己的轉賬，才目送楚皓雅上樓。

楚皓雅一臉疑惑地買完票後，還是不敢随便猜測孔嘉宣的意圖。她搖搖頭決定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音樂節場地還挺遠，有個免費司機何樂不為？

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周末如約而至，為了騰出這一天的空閑，楚皓雅費盡心思安排好周末的工作，開開心心去音樂節做自己，釋放自己長久在工作中堆積的壓力，享受音樂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