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那夜的大雪下了好久，南烏島上的明月格外明亮，只是整個島上只剩下沉寂的黑烏鴉盤旋在南府上空。

師姐沉默的回頭看着身後還在燃燒的火光，輕輕的摟着善念躍過着平坦的海面，說了句。

“南烏島的事件只是掀起魔教同江湖血雨腥風的帷幕罷了。”

善念聽不懂的看向師姐，只覺得師姐說的話實在是難以理解。

輾轉往華林國的南邊行進，可因為善念脖頸間傷好的實在太慢，加之華林國春日裏多雨連綿，所以便在一個小鎮停了下來。

原本還是初雪消融的正月，這一待便到了四月，天氣逐漸暖和起來。

這天難得是個晴天，善念搬着師姐的衣裳晾在院子裏曬着。

屋檐的角落裏入住了一窩燕子，清早便叽叽喳喳地叫喚着。

師姐在院子裏練劍，劍術使得變幻莫測，善念在一旁看的發愣。

一回神想起還在鍋裏熬着的熱粥，匆忙跑進廚房，及時拯救米粥。

善念端着大碗的粥出來，只見師姐已經停了，手裏握着長劍望向這頭。

“師姐喝粥了。”一邊說着，善念将粥碗端進了屋。

“恩，這就來。”師姐輕聲應着。

熱乎乎的粥最是好喝，雖然現在善念已經完全吃不出什麽味道，只是憑着從前的習慣還是會同師姐一塊吃些。

随後進了屋的師姐，清洗了臉，手裏握着帕巾擦拭着，舉止言談皆是有種善念說不出來的感覺。

待師姐坐下，嘗了嘗粥，善念習慣性地問道：“師姐覺得好喝嗎？”

“好喝，念兒做的東西都很好喝。”

被誇了的善念，大口的喝着粥，含糊不清地說着：“那等……隔壁王大娘有空，念兒再跟她學做好吃的糕點給……師姐嘗嘗。”

“不必。”師姐卻突的開口阻止了善念。

善念捧着粥碗，不解的看着師姐。

師姐好似有些為難的說着：“師姐的意思是說念兒平日裏有很多事要學，糕點這事日後再學也不遲的。”

“恩，好。”并未多想的善念應着。

全然沒有看見師姐好似松了口氣的神态。

用過早飯後，善念需要溫習師姐好幾日前教自己背的什麽內功心法，一旁的師姐則捧着醫書看的認真。

“今日念兒若是在背不出便再抄一百遍吧？”師姐突的說出了這句。

善念面露苦色的盤坐在這涼椅之上，望着背挺的筆直的師姐。

一點點靠近的善念，挨着師姐坐着，一邊小聲的朗讀，時而偷瞄着師姐的神情。

心裏有些為難，善念真的不想再抄一百遍了。

那紙張肯定不夠了，而且要真抄一百遍，師姐肯定就不吃中飯。

善念回想起數日前師姐捂着腹部疼得厲害，自己就像是熱火上的螞蟻一樣，可師姐卻只是遮遮掩掩地說可能是因為風餐露宿，飲食不規律導致胃不舒服。

尤其還不能吃生冷的食物，更加不能碰冷水。

雖然善念不怎麽懂，可自此之後善念每天都會不自覺的往師姐水杯裏加熱水，每到用飯時絕不耽誤。

正當善念想的出神時，額頭忽地被輕輕的敲了一下。

捂着額頭的善念望着師姐還未收回的手，那敲打額頭的武器便是被師姐窩在手裏的醫書。

“師姐？”善念好奇的問着。

可師姐卻只是輕輕瞥了眼還未找出自己錯誤的善念，而後又将視線移回書上，輕飄飄地說了句。

“看樣子一百遍是不夠念兒收回心思，就兩百遍吧。”

善念驚訝睜大着眼睛，伸手拉着師姐垂落的長長的衣袖，腦袋裏卻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得憋出來一個字。

“哎？”

可惜師姐只是冷漠的看着醫書，再也不像平日裏那般溫柔的看着自己了。

不敢再說什麽的善念只得挨着一旁的小凳子，抄寫着內功心法。

兩百遍這要寫到什麽時候啊！

沒有饑餓感受的善念對于時間的消逝遲鈍的也曾發現。

等善念再擡頭時屋裏已經泛着夕陽餘晖的光芒，一旁的師姐側身仍舊是早上看書時的姿勢，一點也沒有變。

善念猶豫的說着：“師姐先吃晚飯，念兒再抄好不好？”

“念兒餓了？”

“不餓，只是師姐要是不吃飯的話肚子又會痛的。”

師姐忽地側過頭看着善念，放下手裏捧着的書，指尖輕輕的碰觸善念的垂落的發尾，眼眸裏溫柔的不得了。

“今日就算了，念兒也別再抄了。”

“嗯。”

善念收拾着紙張，小跑着去了廚房，師姐則停在門旁看向裏頭。

夕陽最後的光輝籠罩着師姐的背後，善念微眯着看着師姐說道：“很快師姐就可以吃飯熱乎乎的飯了。”

師姐側身倚靠着門旁，溫柔的目光看向這邊，伸手挽着微風吹亂着散落的發，鼻翼間輕聲地應道：“念兒，師姐不急的。”

“無論多久，師姐都會願意等着念兒。”

即使不明白師姐話裏藏着的意思，可師姐說這話時溫柔似水的語氣，總是會讓善念腦袋裏轉的迷迷糊糊的。

在夜幕來臨之時，熱乎乎的飯菜出鍋。房間裏燈盞微亮，善念乘着熱乎乎的蛋湯遞給師姐，見師姐喝着，才安心了些。

用過晚飯之後，師姐一般會在庭院裏教導善念武功招式。

可這些武功招數卻不是青峰劍派弟子的武功招數。

戌時，四處的農家已然熄了燈，善念便也得了空閑。

兩人洗漱過後，善念身着裏衣盤腿坐在床榻之上。

師姐拿着藥瓶坐在一旁，伸手撥開善念的衣領，指尖沾着乳白色的藥膏替善念脖頸便那道傷口輕輕的塗抹着藥膏。

傷口從善念的右邊脖頸斜切着劃過，傷口很深，若不是善念人蠱的體質，普通人早就挨不住了。

善念歪側着頭看着師姐，無事可做的伸手拉扯着師姐垂落的發，滑滑的還有一點點澤潤的濕氣。

直至師姐停了手，将善念的衣領拉上，善念才松開師姐的發絲。

“念兒，再待幾日我們就啓程趕去青峰劍派。”

師姐一邊說着，一邊将藥瓶放在一旁，而後便熄了燈盞。

善念安分的躺在裏側，看見師姐躺在一旁，便自動的挨了過來。

只是因為脖頸上的傷，師姐都沒有将自己摟在懷裏了。

輕輕蹭着師姐胳膊的善念，就像是一只小貓悄咪咪的挨近着溫熱而又柔軟的師姐。

直至掌心被師姐輕輕按住，善念眨了眨眼，而後整個人被師姐小心的摟在懷裏。

善念低頭蹭了蹭，剛沐浴完的師姐，懷裏要比平日裏更加的溫暖啊。

只是不安分的頭便被師姐按住了，師姐側身看着善念，一手捏着善念的臉頰，嗓音略微低啞的說着：“念兒不許亂動，要是再動就不給念兒今天的親親了。”

溫熱而又濕潤的氣息輕拍在善念的臉頰上，善念只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癢，又或者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心口處撓。

善念伸手拉着師姐纖細的手腕，弱弱地說道：“別，師姐，念兒已經不亂動哦。”

原本握着師姐手腕的手被師姐輕柔的反握着，善念因着剛才師姐說的話，一點也不敢動。

現在大約是再聽話不過的了。

只是師姐的指尖輕輕的描繪着善念的眉頭，鼻尖，而後輕輕摩搓着善念的臉頰。

即使善念并未睜開眼，仍舊感覺到師姐的目光。

這樣專注而又溫柔的目光只有師姐會這樣看着自己呢。

額頭忽地被輕輕的觸碰着，停留的時間很短暫，甚至善念以為是錯覺，睜開了眼看着挨得自己極盡的師姐。

善念伸手猶豫摸着自己額頭，困惑的問道：“師姐今天只親親額頭嗎？”

師姐忽地彎起嘴角，指尖輕夾起善念的下巴，輕柔的蹭了下善念的唇瓣，卻沒有拉開距離，躲到臉頰緊貼着善念的額頭，細聲地問着：“念兒喜歡麽？喜歡師姐……這樣的親親麽？”

“念兒喜歡這樣的親親。”善念直白而又坦誠的應着。

師姐沒有立即回話，只是善念聽見師姐心口處那裏跳的好快，快到善念都能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

有些擔憂的善念開口詢問着：“師姐你心口那裏怎麽跳的那麽快？”

可師姐卻沒有回答善念的話，只是握着善念的手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心口。

臉頰突然的濕潤讓善念慌亂了起來，師姐這是哭了麽？

師姐靜靜的摟着善念，直至平複下來才說着：“若是這只是一場夢，我寧願永世都不醒過來，念兒也能一直在我的身旁就好。”

“念兒，這是我的夢麽？”師姐稍稍拉開距離，指尖替善念擦拭着眼淚詢問着。

善念搖頭，仔細想了想才應着：“師姐這不是夢，念兒還沒睡着，師姐也沒睡着，我們還醒着。”

師姐額頭遞着善念的額頭，雙手緊緊的禁锢着善念，輕聲念道：“那就好，一切都來得及。”

“師姐是想起什麽壞事了嗎？”善念伸手替師姐擦拭眼角的淚問着。

“恩。”

善念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師姐，甚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師姐一直安靜着不說話，善念以為師姐也入睡時，便沒再多想。

可耳旁卻響起師姐輕柔的一聲：“念兒，既然師姐重生了，就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重生是什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