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哭濕他襯衫

第27章  哭濕他襯衫

第二十七章哭濕他襯衫

現在, 江霧在瑪麗醫院下了車，再上天橋，天橋的盡頭, 直通港大醫學院的入口。

江霧呆呆站在盡頭處，注視着入口上方灰白色牆面上寫着的醫學院中英文名字，突然覺得他之所以會想學醫，一定是因為他從小到大的經歷，才促成的這一理想。

明明剛才學姐只是寥寥幾語, 她卻能真切地看到他的手臂是如何被他那個殺千刀的渣渣父親劃傷, 彼時他不過才幾歲大……再大幾歲, 又經歷父親橫死, 母親離世, 家中只剩他一人……

想到那些畫面，想到那個可憐的小孩, 江霧的心口與喉嚨就像被什麽堵住了, 眼睛開始朦胧。

電話響了起來。

江霧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默成哥”，胡亂抹了一把淚, 斂了斂眼眸裏的濕意, 這才接通：“喂，默成哥——”

電話那端的人疑惑問：“你聲音怎麽了？”

他就是這麽細心又溫柔, 哪怕只是聽見她一個不自然的聲音, 也能察覺到異樣。江霧的眼淚又開始忍不住，強裝鎮定地說：“沒，沒怎麽。”

“你在哪兒？過天橋了嗎？”

“過了，”江霧吸吸鼻子, “在入口這裏。”

“你別走，我馬上到。”

周默成打電話時已經在去接她的路上, 不出兩分鐘，走到入口處，果然，那個纖細的身影正拿着餐巾紙，取了口罩，站在一旁擦眼淚。

他趕緊走過去，邊靠近邊問：“路上出什麽事了嗎？”

江霧擡起淚眸，看着這個溫柔不堪的人，呵了一聲：“默成哥——”

她試圖用微笑用遮掩自己內心的難過，可是一開口，剛止住的眼淚再度潸然而下。

周默成：“……”

他就不該讓她獨自過來。

“不哭不哭，”他安慰道，“是哥哥不好。”

話音剛落，面前小小的身子突然靠在他身上，她的臉埋在他胸前，手揪緊了他單薄外套的衣襟，随即一陣悲泣的嗚聲響起，再不久，周默成明顯感到襯衫已濕，貼在皮膚上。

怎麽能哭成這樣？

是遇到了什麽大事？

可是，她一路上都有報站點，興致勃勃地說出門了、快到地鐵了。他告訴她有一站公交車可以到，但她還是選擇坐地鐵轉公交。下公交車後，她也有報告。

中間這短短的空白時間，能遇到什麽事？摔跤了？不慎碰到人被人罵了？可是這裏往來的大都是素質頗高的學生……

低頭看着纖瘦的身子，縮在他身前，手一直用力地揪緊他衣服，指關節握得用力，泛着一片白，身體也哭得一抽一抽。

周默成想不出是什麽原因，但一定不是小事。他擡起手，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虛虛地攏着她，安慰：“沒事了啊，哥哥應該去接你的，是不是在怪哥哥？”

江霧在他懷裏搖頭，順便用襯衫蹭掉了一些淚。

“那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有人欺負你？”

還是搖頭。

只是大概哭累了，哭聲漸小。

周默成把她從懷裏挪出來，附近往來的同學很多，他們站在過道邊，周默成拿了紙巾，幫她擦眼淚。

臉上雪白的皮膚吹彈可破，因為哭泣，眼睛、眼尾、鼻頭，全都發紅。她好像是情緒發洩完畢，乖了許多，站在那兒，任由他小心地擦着。

周默成沉沉嘆了口氣，看着她：“難得過生日呢，高高興興來找哥哥玩，怎麽哭得這麽傷心？”

江霧咬緊了唇，鼻子泛酸，情緒還是無法安穩，眼睛亦随之濕漉漉起來。

“好好好，不提哭的事了。”

江霧不想說話，卻很想要人抱着安撫，第二次主動靠過去，也不敢抱他，只敢低着頭抵在他胸前，小聲啜泣。

周默成低頭垂眸，僵直站立，任她抵住。

她是個喜歡抱着人撒嬌的小朋友，卻究竟不是小朋友。

良久，他才問：“真不打算跟哥哥說說，出了什麽事？”

江霧的清醒與理智逐漸回籠，在狹小的空間抹了一下淚，收住情緒，悶悶地道：“沒出什麽事。”

“你覺得哥哥會* 相信？哥哥是醫學生，察言觀色是基本操作。”

江霧：“……”

她擡起頭，離開時卻不由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再擡頭望着他。

周默成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眸光瞬間變得幽深。

江霧吞咽了一下，喃喃道：“你手上的傷疤……”

果然……周默成皺眉。

“你以前跟我說是你自己不小心劃傷的，其實并不是對不對。”江霧拼命忍住情緒，卻難掩悲涼。

“誰說的不是？”周默成又問道。

江霧搖頭，不想告訴他。

周默成道：“那些同學八卦告訴你的？”

江霧繼續沉默，仿佛在默認他的猜想。

他家裏的那些事，并非無人知曉，傳到她耳中也不稀奇。

但是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強烈。

“怎麽不告訴我，是你爸爸劃傷的？”江霧再次嗚咽。

她抓着他的手臂，還有好多話想說，比如他爸爸欠了賭債跳樓而亡，還有他媽媽生病去世的時候，他也不過十二歲……她還想問：“這些年你一個人怎麽過來的啊？”

可是她說不出口。

這些都是劉晞告訴她的，如果不是劉晞，他是不是，根本不會告訴她這些凄慘黑暗的過去？

*

舞會那晚，劉晞看到他們兩人相處的情形，實在不能用簡單的“帶妹妹見下世面”來形容，她也很好奇周默成家的事，于是去問媽媽。媽媽跟周默成的母親認識，以前兩家也住得近，但對于當年的事，她媽媽并不清楚個中細節。

劉晞确實從小就對周默成有好感，這點她從不否認，但也僅僅是好感，他向來不怎麽跟人往來，冷冷清清的，對女生的示好尤其冷漠。送兩大校草早餐，是那屆很多女生都幹過的事，劉晞也曾把一份早餐塞進周默成的桌肚。對方領不領情，大家毫不在乎，只覺得這是自己的青春中重要的一筆。

可是看到學妹清純美好的模樣，看到周默成一個平時不茍言笑的高嶺之花，在學妹面前總會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還蹲身幫她穿鞋……她也弄不清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有些羨慕，也有些感慨，還認為學妹有必要知道一些真相，避免将來傷害到了他。

她站在路邊，問江霧：“跟學姐透露一下，你跟你的默成哥哥，關系進展到哪一步了？”

江霧面帶羞色，搖頭：“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說謊哦，學姐都看出來了。”她看着容貌清麗的小姑娘，嘆了一聲，“不過你了解你的默成哥哥嗎？”

江霧懵住，下意識地看她：“什麽意思？”

“就是他的一些童年遭遇，他的父母，你知道多少？”

江霧語氣不大自信：“他的父母，不是都不在了嗎？”

唉，果然，她知道的不多，也是，周默成怎麽可能會跟一個小姑娘說這些……

“他的童年很慘的，他爸爸是個爛賭鬼，他爺爺叔叔移民海外，就是不想被他爸拖垮，但是賭鬼嘛，被逼急了也沒什麽人性，看過他手臂上的疤嗎？”

江霧點點頭。

“就是他爸劃傷的。”

江霧：“……”

“具體怎麽劃傷的我不清楚，後來他爸欠了錢，跳樓了。”劉晞嘆了一聲，“那時候他才上小學二年級吧，換了學校，後來我家也搬走了。再次見面，就是上中學，聽說他媽媽因病去世了。”

劉晞看着臉色蒼白，唇上都失去血色的江霧，扶着她肩膀，抱了抱，趕緊解釋：“啊不要怕不要怕，學姐沒有壞心思。”

她不由嘆氣：“我只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他的一些事，畢竟我還沒見過他跟哪個女生這麽親近。”

唉，她在說什麽？

大概還是羨慕這個不谙世事的少女，可以得到他的親近。

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拍拖了，她知道這些的話，或許能對他好一點吧。

……

直到劉晞看着學妹背影恍然地走進地鐵站，她瞬間感覺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

出入口旁邊不斷有人經過，奇怪地看過來。周默成咬緊了牙關，哄道：“是他劃傷的，但沒事啊，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神經，不影響哥哥将來給患者做手術。”

“不哭了好不好？”既然她能知道傷痕的事，估計他父母的事她也一定知道，他呵嘆着低聲道，“都過去了，哥哥現在不是過得好好兒的嗎？”

“還給你帶了生日禮物，你不想看看是什麽？”

也許他的安慰産生了效果，也許她是真的哭累了，不久，江霧徹底緩下來。

周默成帶她去大樓的洗手間洗了一下臉，收拾了一番。

江霧用紙巾擦幹臉。

感嘆好好的生日，沒有想到會弄成這樣，此刻逛醫學院的心情也全沒了。

走出洗手間，看着前方等待的人，看到他胸前深色襯衫還有濕的痕跡，江霧說了句：“對不起，剛剛把你襯衫哭濕了。”

周默成笑了笑：“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走吧，去喝點兒東西，你需要補充一下水分。”

去的是某棟樓七樓的海景餐廳，坐在桌子邊透過玻璃就能眺望不遠處的大海。風景還是挺美的，江霧的心情也疏闊許多。

點了些炸薯條、意粉，還有喝的飲料，聽周默成吐槽醫學院沒有個像樣的食堂，有時候他和同學要去瑪麗醫院食堂吃飯。

江霧忽地擡頭看他：“我的生日禮物呢？”

周默成笑道：“還記得禮物，看來心情總算好起來了。”

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江霧打開一看，是一對耳環，确切地說是一對很精美的鉑金耳夾。

他說：“上次舞會，你說自己沒有紮耳洞，所以沒有戴耳環，這對耳夾不用紮耳洞也能戴。”

江霧沒有想到自己當時随口說的一句話，他也記在心上，不住點頭說：“謝謝，很漂亮，我很喜歡。”

周默成看過去：“戴上試試？”

“我回去再戴。”

他點了下頭，給她夾了一些拌好的意粉，擱在盤子裏：“那先吃點兒東西吧。”

……

飯後，周默成帶她轉了轉，進了圖書館，這個圖書館還挺漂亮的，面積很大，也比較空曠，還有供人看書或讨論的白色圓桌及沙發座椅。

他找了張空的沙發，面對落地玻璃，窗外便是綠化帶，他說坐下休息會兒吧。

兩個人坐下後先是安靜，爾後對視了一眼，尴尬笑笑。

“跟你媽媽說了幾點回家嗎？”他問。

江霧：“沒說，不過她知道我來找你了，晚飯可能不在家吃。”

“吃蛋糕了嗎？”

“中午吃了。”

周默成聽到這兒，嘆了一聲：“好好兒的生日，弄得眼睛都哭腫了，回家被你媽媽看到，打算怎麽交代？”

江霧眨了好幾下眼睛，試圖舒緩眼部的腫脹感：“不怎麽腫，等下就消了，她不會發現的。”

他注視着她留有殘紅的眼眸：“但願吧。”

江霧回看他，抿緊了唇。

在這一瞬，周默成立即收回眼神。

沉默一陣後，他低低地問：“關于我爸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霧心下一跳，愣了愣：“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是個賭鬼，欠了錢，然後跳樓了。”

瞥見周默成的表情倒是很淡定，仿佛談論的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沉沉而道：“都是事實。我媽攤上他，也是遇人不淑。”

“那你媽媽是怎麽……”江霧生怕問錯了，停頓下來。

周默成接話：“怎麽走的？”

江霧點點頭。

“她的心髒先天發育不全，是心髒病發去世的。”

提起母親，周默成的臉上明顯溫暖許多，話語也多了些：“我媽長得很漂亮，90年代還參選過港姐，後來因為身體原因，抗不了壓，退賽了。”

江霧知道那個年代的港姐，一個個都是當之無愧的佳麗。

“那默成哥，你長得像你媽媽對嗎？”

“有人說像。”他抿了嘴角，“她生的，總得有點兒像她才好。”

說罷掏出手機：“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嗎？”

江霧拼命點頭：“想。”

周默成把相冊中的某個文件夾點開，點擊第一張照片，再将手機遞到江霧面前：“這個文件夾裏都是她的照片。”

照片一張張滑過去，時間從80年代滑到00年代，江霧看得目瞪口呆，不住贊嘆：“你媽媽好漂亮啊，好有氣質！”

又看一眼周默成：“這張照片的角度跟你現在好像。”

周默成糾正：“是哥哥跟媽媽像。”

江霧：“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