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Let it Snow 03

Let it Snow 03

“第二位死者。”阿爾巴利諾慢悠悠地說道,他以一種相當閑适地态度注視着面前的血泊,“兇手的效率還真是高,高到顯得有點孤注一擲了。”

——因為新的受害者:一位年輕的女警官就倒在消防通道樓梯拐角布滿塵埃的地面上,頸間橫着兩道深深的刀口。那顆血淋淋的星星就畫在她背後的牆壁上,鮮血尚未幹涸,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黑色的色彩。

哈代看上去疲憊不堪,麥卡德則要更生氣一些,就好像事情超出了預計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一樣。而奧爾加只是靜靜地站在頭頂上燈照不亮的昏黑裏,看上去像是一朵陰郁的蘑菇。

“她顯然在搜查有沒有人藏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的時候落單了,”哈代緊皺着眉頭說,聲音裏透出一絲的懊悔,“我已經用無線電通知了其他人,要求他們在搜查過程中一定保證兩個人一組——阿爾,你有什麽看法?”

然而阿爾很難有什麽看法,在案子的這個階段,屍檢發揮不出什麽餘地,畢竟死亡時間短到尚可邏輯推理出來,光看那幹脆利落的刀痕也篩選不出什麽有特點的兇器。阿爾巴利諾手裏拎着哈代給他的手電筒,給室內增加一點炫目的強光。

他聚精會神地打量着地上噴濺狀的血跡,顯然,雖然血跡研究的CSI的科學家們的長項,但他也有些經驗。然後他說:“兇手從背後襲擊了他,通過血跡或多或少可以判斷出這點來……赫斯塔爾,麻煩你過來一下,我用你給他們比劃一下。”

赫斯塔爾此時站在樓梯口那邊,知趣地遠離了哈代劃出的犯罪現場的範圍,就好像知曉不要輕易踏入其他捕獵者的領地的猛獸。他沒好氣地掃了阿爾巴利諾一眼,很可能是不滿他那個“我用你”的措辭。但是既然哈代對此沒有什麽反對意見,所以他還是過來了。

“這位遇害的警官應該就是從這裏進入消防通道的,你剛才說她負責搜查這兩層樓的側翼,這裏離電梯太遠了,她肯定是決定從消防通道上到上層去。”

阿爾巴利諾伸手比劃了一下,示意赫斯塔爾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前走,阿爾巴利諾走到赫斯塔爾身後,用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繼續說下去:

“然後從這裏——血跡的起點處,兇手襲擊了她,第一刀割斷了她的頸動脈,血呈扇形噴濺出去,血跡之間沒有任何被遮擋的痕跡,所以兇手是從背後攻擊的。”

然後阿爾巴利諾伸出了右手,兩根手指搭在了赫斯塔爾的咽喉上——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就像是他們第一次在停屍房的那天,而赫斯塔爾簡直想轉身往他兩腿之間踹一腳。

“兇手割斷了她的喉嚨,留下位置更靠上的一條刀痕。”阿爾巴利諾慢條斯理地說道,“看刀痕的深度,她會在一兩分鐘之內失血性休克。刀痕拖拽的走向說明兇手慣用右手,刀痕位置很高,則八成說明兇手身高比這位受害者個子更高。”

然後阿爾巴利諾把手放下了,體貼地讓開一步,赫斯塔爾立刻退後,站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擡起眼掃過面前的幾個人,哈代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就好像阿爾巴利諾剛才沒把一個黑幫律師半按在他懷裏一樣,顯然在哈代突襲了赫斯塔爾的家之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的很多;奧爾加看上去好像只是有點想笑,但是也沒說什麽;只有麥卡德挑剔地打量着他們兩個,顯然在思索着什麽。

麥卡德的目光讓赫斯塔爾感覺到有些不自在,他壓住口吐什麽刻薄的措辭的念頭,放任自己猶豫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以此作為一種微妙的、隐喻性的示弱。他不怎麽願意在別人面前裝出一副害羞樣,但是這人畢竟是BAU的主管,似乎還是謹慎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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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對方手指的熱度好像還留在那兒似的。

“然後呢?”哈代對此視若罔聞,只是繼續問道。

阿爾巴利諾指了指地面,地上噴濺的鮮血之中有一條長長的擦蹭痕跡:“她倒下了,然後被兇手拖到了牆角那邊。較高的那道傷口處的血有被蹭開的痕跡,第二道傷口上卻沒有,說明第二刀是她被兇手扔到牆角之後才被割下的。”

哈代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這說明——”

“說明兇手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間。”麥卡德言簡意赅地說,顯然他大概估計了先後兩位受害者的身高。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這沒什麽用,現在警局裏的大部分人都在這個身高段之間。”

“而兇手對自己的力量不自信:他挑選的兩個目标,一個是醉得一塌糊塗的男性,另外一個是個女警察,顯然他沒有單槍匹馬地撂倒更為強壯的目标的信心。當然,非要說他非常謹慎也可以。”奧爾加自陰影之中開口,她百無聊賴地用手指繞着自己的頭發。“而兇手選擇的地點也能很清楚地說明此人熟悉警局內部的構造:兩個案發地點都不能被攝像頭拍到,而在一般沒人會來的消防通道裏襲擊受害者,也做得挺聰明的。”

麥卡德慢慢地說:“那麽我們應該在警局的時間長的人裏尋找嫌疑人——”

“不,”奧爾加利落地打斷道,“要從三年前羅博案結束之後來這裏的人裏面找。”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如果兇手确實是為了給羅博報仇才來這裏的,你這種想法确實很可靠。但是你要怎麽解釋,才在這個警局裏幹了不到三年的人怎麽會對內部構造和監控攝像頭的位置了解到這個程度呢?你在芝加哥警局幹了三年的時候就已經清楚裏面每一條走廊的走向了嗎?我不覺得……”麥卡德開始不贊成地說。

奧爾加冷哼了一聲:“但是你不喜歡這個設想,因為如果兇手是為了給麥卡德報仇,再結合第一個死者身上留下的宣言,你就幾乎沒法阻止我拿當年第七案程序上的不當之處說事了——我想你特別不喜歡那個話題,對吧?”

麥卡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哈代息事寧人道,“或許只是因為你們兩個在逮捕羅博的事情上做出了重要貢獻,而兇手只是為了這個來找你們報仇的呢?別想那事了,好嗎?”

“什麽時候‘只是為了這個來找你們報仇’也能成為安慰人的話了?”阿爾巴利諾又用手肘捅了捅赫斯塔爾,小聲說道——赫斯塔爾感覺他看上去就跟一個在課堂上悄悄說話的小學生似的。

“別添亂了!”哈代無奈地呵斥道。

麥卡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慢慢地吐出來,好像終于差不多冷靜了。然後他頭疼似的說:“好吧,至少讓我們來劃定嫌疑人的範圍。”

“你來,”奧爾加幹巴巴地說,“酒後不工作,我是有職業操守的。”

——或多或少地,除了奧爾加和拉瓦薩·麥卡德實質上的矛盾之外,赫斯塔爾好像也明白為什麽她會從BAU離職了:因為只要奧爾加願意,她完全可以變得非常非常煩人。

麥卡德實在是沒忍住瞪了她一眼,然後才繼續說下去:

“我認為兇手是個白人男性,年齡應該和喬治·羅博相仿,那麽現在他肯定不可能超過四十歲。他要麽對自己的力量并不自信,要麽極端謹慎,有很大可能性并不是身材強壯的那個類型,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間。

“這個人對警局內部非常熟悉,很可能頻繁地出現在各個樓層之間,所以我們要找的大概率是個經常在警局裏面跑腿的人——或者是工作所需,或者是跟所有人關系都很好,所以經常進出別的部門。他在警局工作了得有……”

他看向奧爾加,奧爾加毫不動搖地盯回去,像是個示威。

“三年,”麥卡德迅速地吐出這個詞,他妥協地別別扭扭,活像這個詞會咬着他的舌頭一樣,“他是三年前左右來這裏工作的。”

“我明白了,我會讓我的手下去篩選一下。”哈代點點頭,轉向奧爾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奧爾加聳聳肩膀:“兇手從賓夕法尼亞來,雖然在你們問到這個人的時候,兇手不見得會承認,但是我希望運氣夠好的話能從口音或者工作履歷中窺見端倪。”

“明白了,那我安排下去。”哈代嘆了口氣,然後轉向阿爾巴利諾和赫斯塔爾,他想了想,說:“你們兩個可以暫時回到下面大廳裏去,沒有事情要做的人現在都呆在那裏——請務必一起行動,我不希望又有人因為落單而被害了。”

阿爾巴利諾點點頭,把手搭在了赫斯塔爾的臂彎上,手指微微收攏。

“放心吧,巴特。”他說,雖然故作嚴肅,但是一絲笑意還是從他的聲音裏瀉了出來,“我們保證好得跟連體嬰兒似的。”

赫斯塔爾都懶得瞪他了。

赫斯塔爾·阿瑪萊特其實不怎麽喜歡聖誕節,因為一提到聖誕節,他就難免想到小時候跑去參加教堂彌撒的那些日子——他父親是個酒鬼,但是這不意味着他不想好好照顧孩子。換句話說,他在每天喝到神志不清以前,還是試圖要好好照顧孩子的。

這就是為什麽他會讓他的孩子去教堂的唱詩班,他的孩子在唱歌上并沒有特別出衆的天賦,但是在那個教堂裏學會了彈鋼琴。這位老練的電工為那個教堂換掉了所有瀕臨老化的線路,以此換來了教堂一位唱詩班的教友教他兒子彈鋼琴的機會。

在赫斯塔爾的父親沒有喝醉的時候——說實在,這種時候其實很少——他也曾去看過唱詩班排練,他會看見他的兒子彈琴為唱詩班伴奏。那個教堂的中廳燈火輝煌,唱詩班的孩子們穿着潔白的衣服,像是跟随在萬王之王後的天使。

對一個沒錢買鋼琴也沒錢去報鋼琴課程的家庭來說,這是他竭盡全力能給自己的孩子帶來的東西了。

——但是這也是問題所在,這位父親特确實長于“給予”,但是卻學不會表達關心。這正是母親角色的缺失給這個家庭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之一:做父親的從沒學會怎麽跟自己的孩子談心,所以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他不知道發生的一切事情。

“……在想什麽?”阿爾巴利諾在赫斯塔爾耳邊問道,熱氣軟綿綿地擦過赫斯塔爾的耳垂,幾乎把他吓了一跳。

赫斯塔爾轉過頭去看對方:阿爾巴利諾正在特別手欠地試圖從聖誕樹上頭揪一個小裝飾品下來,那顆樹被他揪得搖搖晃晃,嘩啦嘩啦地往下掉幹枯的針葉。

他們周圍全是惴惴不安的人群,被派出去的那些警察仔細搜索了整個建築物,幾乎可以确認沒有人藏身在別的地方了,除非真有人能膽大包天地飛進他們的武器庫,但是那大概就已經是魔術的範疇了。

現在,能通往大廳以外的地方的門都被關上鎖好,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大部分人都無所事事,眉頭緊鎖,哈代的手下們則正在刨一堆警局內人員的資料,顯然正在篩選符合側寫的人群。

可憐的哈代,則站在房間的一角給他女兒打電話,似乎正試圖解釋為什麽爸爸沒能按時回家。但哈代的女兒才八歲,她顯然理解不了這麽複雜的情節,隔着電話和那麽遠的距離都能聽見那孩子在可憐兮兮的嚎啕大哭。

但是就算是案子現在就能解決,哈代顯然也走不了了:外面的雪已經逐漸變大到暴雪的程度,能見度低得吓人,全是一片被狂風撕裂的慘淡的灰白色。顯然只要雪不能停下來,他們就只能在這裏老實呆着。

受大湖效應影響,維斯特蘭冬季降雪特別多,但是在聖誕前夜當晚被暴風雪堵在警察局裏還是次過于奇特的經歷了。

阿爾巴利諾一點不顯得着急,他一邊薅那棵聖誕樹,還能把另一半注意力全放在赫斯塔爾身上,一副他不回答問題就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赫斯塔爾本不想理他,但是阿爾巴利諾把聲音又壓低了些:“我猜猜,在想家庭?”

赫斯塔爾瞥了他一眼。

“這個是正常的嘛,畢竟理論上講聖誕節是阖家團圓吃火雞的日子,人們在這樣的日子裏多愁善感地想到……有些往事。”也不知道阿爾巴利諾這麽說是不是因為他餓了。這人眨眨眼睛,目光更銳利了些:“你小時候都怎麽過聖誕節?”

“你真的覺得你能從我這得到答案嗎?”赫斯塔爾懷疑地問。

“萬一呢,做人就要滿懷希望。”阿爾巴利諾輕松地聳聳肩膀,“畢竟上次我問你關于家庭的問題的時候,好像問了你的哪個長輩性侵了你來着——不得不說,用那作為搭讪的開頭好像不太合适。我想如果我好好發問的話,還是能得到答案的吧?”

赫斯塔爾發出一聲冷笑:這人竟然知道他之前的問題問得不合适,這可能也是個聖誕奇跡。

但是對方依然看他,虹膜的綠色在睫毛的陰影之下微妙地發灰。赫斯塔爾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說:“我們幾乎不過聖誕節,經濟問題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我父親喝酒喝到根本沒有布置聖誕樹的時間。聖誕節的時候我會去教堂,當時我在唱詩班彈琴。”

“你母親呢?”阿爾巴利諾柔和地問,雖然赫斯塔爾懷疑,如果對方确實調查過他,可能的确知道答案,只不過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罷了。

“我不知道,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父親,沒人會想跟一個酒鬼維持婚姻的。”赫斯塔爾輕微地搖搖頭。

阿爾巴利諾想了想,又問出下一個問題:“所以你确實會彈鋼琴是嗎?我沒在你家裏看見鋼琴。”

“我好多年不彈琴了,而且我覺得當WLPD在一群會彈琴的人裏尋找變态殺人狂的時候,繼續彈琴并不是一個好主意。”赫斯塔爾回答,然後他銳利地看向阿爾巴利諾,在他想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就搶先開口了:“別,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不會再彈的,無論是什麽情況下。”

“那是你不彈琴的原因——那也是你站在這裏卻滴酒不沾的原因,并不完全是為了不違法交通法,對吧?”阿爾巴利諾的聲音更輕更低了,“大部分犯罪人是外界環境的産物,不完全來自于家庭,但是大部分确實從家庭中産生。而就算是完全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我從沒見過你喝酒,就算是去吃那種有好多道菜的法國餐的時候,為什麽?因為不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人?”

赫斯塔爾屈尊向他冷笑了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不想跟你談家庭的。”

“我也沒怎麽好好過過聖誕節。”阿爾巴利諾輕松地聳聳肩膀,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指責一樣,“你知道,當你的雙親都是醫生的時候,你就基本上沒時間在家裏見到他們了,在大部分時候,都是保姆帶着我布置聖誕樹的。”

“我們在玩兒什麽少女心的交換秘密游戲嗎?”赫斯塔爾問。

“我在深入地了解你,赫斯塔爾。”阿爾巴利諾閑适地回答,“因為我們都承認,對肉體的了解有多麽深入是沒什麽重大意義的。這些無聊的歡愉都很短暫,而靈魂是——”

他頓了頓,富有暗示意味地壓低了聲音。

“——多麽美妙啊。”他柔和地說。

“聽上去挺毛骨悚然的。”赫斯塔爾評價道。

“你明明也這樣想,要不然我現在早已經死了。”阿爾巴利諾輕飄飄地笑了一下,然後他終于成功地把什麽東西從那棵冷杉上拽下來了,飽受折磨的樹枝發出了震顫的嘩啦一聲,上面的小彩燈都跟着搖晃。

屋裏有不少警察都向着這個方向看過來,無疑在他們的眼裏,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還有心情折騰聖誕樹的人,腦子可能也不怎麽正常。

——而阿爾巴利諾已經把手伸到了赫斯塔爾的面前,手裏躺着從聖誕樹上揪下來的一枚小小的銀色鈴铛。

他把鈴铛上面的松枝抖掉,然後對赫斯塔爾說:“有人認為聖誕樹上的鈴铛代表教堂的鐘聲,也有人覺得它只是指聖誕老人馴鹿脖子上的鈴铛而已。我倒覺得,既然聖誕樹只是聖誕節世俗化的一個體現,倒不必給它賦予這麽多的意義——總之,這個給你。”

“……我真的想問一下,”赫斯塔爾沉默了一會,然後艱難地說,“你是出于什麽考慮從警察局的聖誕樹上揪下一個挂件送給別人的?”

阿爾巴利諾坦然地看着他,表情堪稱無辜:“我給你準備的禮物被放在你家了,雪下得這麽大,看來就算是案子破了午夜前也趕不回去了,你先拿着它當聖誕禮物頂一下吧。”

赫斯塔爾譴責地盯着他。

“在你眼裏,我是那種聖誕節必須要禮物的人嗎?”他刻薄地問道。

“沒有什麽是必須要的,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阿爾巴利諾笑了笑,不由分說地把那枚鈴铛塞進了他的手裏,“而且我知道你肯定沒有給你的同居人準備禮物,所以從良心備受譴責的角度說,你至少欠我這個。”

赫斯塔爾捏着那枚鈴铛,差點大笑出聲:阿爾巴利諾這種人是怎麽說出“良心備受譴責”這種話的?

“WLPD的聖誕樹用的可不是塑料假貨,上面的裝飾品質量也都很好,我很确定這個鈴铛是貨真價實的鍍銀的,每年我都會揪幾個。”阿爾巴利諾很熱情地告訴他。

赫斯塔爾低頭看着躺在自己手心裏的那枚鈴铛,臉上露出了一種搞不清楚事情為什麽會毫無道理地變成現在的人常會露出的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合攏了掌心,說:“你知道嗎?阿爾巴利諾,我從來都搞不懂你。”

“而這讓你感覺到了危險?”阿爾巴利諾笑眯眯地問道。

“我覺得否認這一點沒有任何意義。”赫斯塔爾低聲回答。

也就是這一刻,似乎要作為他們談論的話題的句點,或對其中某些內容奇特的呼應,他們頭頂上的燈閃了閃,然後突兀地陷入黑暗。

整個警局內部的燈光都黑了,他們身邊爆發出一陣躁動之聲,窗外的暴風雪依然又急又密,除此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

“停電了?”黑暗中有哪個警察喊道。

“整棟樓所有燈都滅了。”另外一個人回答。

黑暗中有撥打電話的聲音,又有些人打開了手機和手電筒照明,所有人的臉都在光照之中顯得異常蒼白。

一兩分鐘之後,有個人說:“我打電話問了供電局,不知道是大雪壓斷了電線還是電線杆倒了,總之整個街區都停電了。”

很好,雖然一群人被大雪和兇殺案困在警察局裏不算是正經的暴風雪山莊,但是顯然現在的情況已經夠有懸疑氛圍了,赫斯塔爾在內心默默腹诽着。

這個時候,哈代正擠過人群艱難地向他們的方向走來,他是在這種情況下最心煩意亂的一個人,在一片漆黑中會發生的亂子太多了,更別說他們中間肯定藏着一個殺人兇手呢。

赫斯塔爾知道,實際上這裏藏着不只一個殺人兇手,不知道哈代知道這個事實之後會不會瘋掉。

“這樣下去,我擔心兇手會趁着黑暗作案。”一走到他們身邊來,哈代就單刀直入地說道,“奧爾加和麥卡德探員他們那邊在篩選嫌疑人的資料,但是這樣下去我覺得時間不夠了。”

“說起來警局有備用電源的吧?我記得這是這種大型建築物的建築要求之一來着?”阿爾巴利諾想了想,問,“備用發電機?”

“有的,備用發電機在警局後面的那個停車場對面,變配電室就在那裏。”哈代往遠方的某個方向比劃了一下,聲音卻顯得更焦躁了,“但是那根本沒用,負責維護那個機器的工作人員已經放假過聖誕節去了,我懷疑在這裏的人裏沒有誰能在沒有說明書的情況下操作柴油發電機——”

“我會啊。”阿爾巴利諾突兀地說。

哈代和赫斯塔爾都盯着他。

阿爾巴利諾聳了聳肩:“怎麽?我那棟房子基本上是被我從無到有親手建起來的,連屋子裏的電線都是我安裝的。在離市區那麽遠的地方住,我的地下室裏當然有一臺備用發電機了。”

哈代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慢慢地說:“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穿過這該死的暴風雪,去快一千米之外啓動那個備用發電機嗎?”

“為什麽不試一試呢?”阿爾巴利諾愉快地回答。

注:

[1]大湖效應:指冷空氣遇到大面積未結冰的水面(通常是湖泊)從中得到水蒸汽和熱能,然後在向風的湖岸形成降水、降雪、霧氣等現象,通常是以雪的形式出現。

設定上維斯特蘭在五大湖地區沿岸,紐約州附近,這個地區的城市冬天經常發生暴雪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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