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贏下 真心局

第53章 贏下 真心局

考慮到他這兩日被蕭以琮所壓制, 對輸贏結果有點着急實屬正常。

明姝平複呼吸,最後一次解釋道:“太後娘娘并未将玉佩交給我,就算是六殿下來, 我還是這個回答。”

蕭以鳴望着她, 眸光微動。

少年一手背到身後, 語氣雖然有商有量,但還是十分執着:“既然如此,還望明姑娘随我去哨亭看一回, 倘若真的沒有,我便回來替明姑娘折花枝。”

明姝問:“殿下此話當真?倘若哨亭沒有玉佩, 殿下便打算放棄今日的比試?”

蕭以鳴篤定道:“是。”

既然如此,随他走一趟也無妨。明姝轉身将手中的花籃交給梓鳶,提起裙擺同蕭以鳴一道前往哨亭。

重疊的桂花枝間,掩映着一座重檐小樓。

守在門外的幾個小吏伸着脖子往外張望, 其中一人迅速地提着衣擺往裏走去,不一會兒, 頭戴紗帽的官員出來迎接。

原本獵場就遠離京城,桂花林這一處還是獵場最為偏僻的地方之一, 這些小吏怎麽也想不到, 這些貴人會駕臨這裏。

“……下官不知殿下駕臨, 有失遠迎。”

蕭以鳴開門見山問:“太後娘娘可有将一枚玉佩放在你們這裏?”

小吏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太後娘娘昨日派人來問過花。至于玉佩……還請殿下恕罪,下官對此事一無所知。”

蕭以鳴反複确認:“當真?”

幾個小吏接連回答:“确實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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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以鳴面色沉重, 回過身來,與明姝的視線相望。

少女一副任務完成了的輕松, 眉目舒展,問道:“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蕭以鳴回答:“我随你一起。”

“殿下不繼續找太後娘娘說的玉佩嗎?”明姝問,“萬一線索在其他地方。”

蕭以鳴搖搖頭, 走在她身前。兩個人一道走回桂花林,少年便放緩步子走到明姝身邊,視線低垂,意在任她差遣。

明姝見狀,也想躲他,連忙道:“殿下不必忙,我已經摘完了。”

“方才明明還沒忙完,不過是随我去了一趟,就摘完了?”蕭以鳴毫不猶豫地拆穿她的謊話,繼而道,“我随你去,也當替祖母盡盡孝心。”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明姝也不可能趕他離開。她不再管他,讓梓鳶再取個籃子過來。

兩個人站在桂花樹下,林子安靜,只能聽見些許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少年在一旁安然地站着,全然不見方才要尋玉佩時的焦急。

明姝按下心中的疑惑,恰好梓鳶将花籃提來,她便往白桂花林子那邊去。

少年一步一步地跟着她,眼見她擡起手臂,似乎要把花枝折下來,少年便立即接過,問:“這枝?”

明姝立即搖頭,轉向別處去。

蕭以鳴不氣不惱,還是将那一枝折下來。枝頭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濕濕涼涼。他不以為意,視線依舊在少女身上。

少女發髻盤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天鵝頸,發髻上簪着一支檀木簪,墜着的青玉石随着每一步的走動而搖曳生姿。

蕭以鳴垂下眼皮,像是思索一道謎題。很快,他又跟了上去,輕松摘下她手指邊的花枝。

少女沒有看她,低下頭去,又去尋找別的枝頭。

沒過一會兒,蕭以鳴手中抱滿花枝,他走到明姝面前,将一束花枝遞給她。

桂香馨然,将明姝包裹,她望着面前的少年和花枝,不知道他是想将花送給她,還是要塞進她的花籃。

她自己理解為後者。

“多謝殿下。”

明姝擡起花籃,示意他幫忙一起裝進去。蕭以鳴垂下眼,順從地将花枝塞進籃中。

這麽一來,籃子裏便變得滿滿當當。明姝提着籃子往回走,少年也在一旁像一道影子一樣一同跟随。

遠處傳來轟隆的馬蹄聲,明姝下意識望去,便見一個穿着暗紫錦袍的少年扯着缰繩飛馳而來,她沒注意到,身邊的少年不由分說地走到她的身前。

“明姝。”蕭以琮跳下馬,向明姝奔來,他繞過蕭以鳴到明姝面前,翻找她的衣袖,“玉佩呢?”

明姝當即明白,他也是沖着太後賞賜的玉佩而來,當即道:“我沒有玉佩。”

“你交給他了?”

蕭以琮臉色一黑,甩開她的手,當即抱住蕭以鳴摸索他的衣袖,被一把推開。

沒想到蕭以鳴看着瘦削,手臂卻十分有力。

蕭以琮被他一推,往後踉跄了一下,又立即站起身來。在這段時間裏,好幾位明家人已經跟了上來。明元律朝明姝招手:“四妹,過來。”

明姝一動不動,直白道:“我并未見過太後娘娘所說的玉佩。”

明元律神情微愣,明姝知道他們不信,便沒有辯解的欲望,挎起花籃就往前走。

沒有人攔她,她卻聽到身後傳來少年的低喚。一轉頭,蕭以琮又将蕭以鳴按住,低喊道:“你們愣着幹什麽,還不給本殿搜身!”

明姝駭然。

震驚間,蕭以琮身邊的幾個仆從已經上前幫忙,幾個人扭在一起。

明姝連忙道:“你們做什麽?他可是五皇子五殿下!”

當衆搜身猶如當衆扒衣,對方還是皇子,他們怎麽敢做出這件事!

蕭以琮好不容易從蕭以鳴的身邊脫身出來,卻不想放過這種羞辱蕭以鳴的機會,咬着牙道:“搜!”

蕭以鳴原本是個子很高的少年,但被幾個人團團圍住,也難以脫身。他一面掙紮,一面一語不發地瞪着面前的六弟。

明姝焦急道:“我今日真的沒有見過玉佩,更沒有将玉佩交給五殿下,你們快松手!”

幾個人在他手臂和腰間一陣摸索完,大聲喊道:“殿下,找到了!”

蕭以琮眼前一亮,明姝大駭道:“怎麽可能,”

那人将玉掏了出來,卻只是一塊顏色很淺的白玉。衆人的臉色當即一變,蕭以鳴趁機推開了他們,搶回了那只白玉環,佩在身上。

蕭以琮輕笑一聲:“你也就只能佩這種此等玉。”

他眯着眼嘲諷完,慢悠悠地轉向明姝,擡起下巴開口道:“既然如此,明姝,你同我們回去。”

明姝蹙眉道:“還請殿下不要為難于我。”

“本殿這怎麽能算為難?!”蕭以琮高聲道,“本殿在為你好,你要遠離身邊這個男人,否則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其他人恐怕不能理解蕭以琮為何激憤,但明姝和他一樣都是重生而來,再清楚不過。

“倘若真的有玉佩。”蕭以琮苦口婆心道,“明姝,不要猶豫,将玉佩交予本殿。”

明姝握緊手中的花籃,緊抿唇瓣。

一旁的蕭以鳴心中猛然一沉,不知蕭以琮這話為何這麽篤定,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蹊跷,連忙接道:“六弟這話從何說起?我從未害過明姑娘。”

“眼下沒有,不代表未來不會。”蕭以琮得意洋洋地看向明姝,“不相信本殿,吃虧的是你。”

明姝依舊一言不發,蕭以琮不知道她也帶着上輩子的記憶,她不好正面回答,只道:“我還要去幫太後娘娘摘花,失陪了。”

方才蕭以鳴可是陪着她回來的,一眼就聽出這話其中的搪塞之意,立即跟上明姝的步伐。

蕭以琮一見他跟着明姝,他也一并跟着。一時間,明姝的身後烏泱泱地跟了一群人。

還有完沒完。

明姝忍無可忍,但又騎虎難下,因而帶着他們繞了幾圈路,才又回到馬車邊,整理折下來的花枝,放進水瓶裏養着。

即便有人心生疑惑,但也不敢說什麽,畢竟是在為太後娘娘做事。

等她将花籃裏的桂花枝一一清空,她感覺到身後有人松了一口氣。

蕭以琮問:“現在可以随本殿回去了嗎?”

明姝依舊沒有回答。

兩位少年争相一步一步往前,都想要站在她的身前。

明姝無可奈何道:“我真的不知道今日的比試是什麽,如今我要去向太後娘娘複命。這花枝折下來活不久,還望二位殿下不要耽擱時辰。”

她的語氣冷淡,但打着太後的旗號,面前的兩位少年也沒有人敢出聲阻攔。

少女一提裙擺,三兩步走上馬車,像一尾魚似的紮進簾帳之中。

馬車下的兩位少年相視一眼,又迅速地移開視線。他們都想離明姝更近,但還得各憑本事。

蕭以琮急忙吩咐人去牽馬,蕭以鳴卻望着帳子道:“能否請明姑娘帶我回獵場?”

他這話仿佛是點醒了蕭以琮,他二話沒說,便爬上馬車,蕭以鳴也不甘落後,争相上來。

太後的馬車較之一般的馬車要更加寬敞,可以要塞下兩個少年還是有些擁擠。他們兩個猶如悍匪一般地搶上姑娘的馬車,卻沒注意到馬車之中的少女臉色到底有多黑。

“二位殿下!”明姝氣呼呼地吐出一口氣,“馬車狹小,二位殿下坐在這裏連腳都伸不開,還是騎馬吧。”

蕭以鳴和蕭以琮的态度在這時候卻出奇地一致。

“尚可!”“還好!”

明姝失語,卻不打算同他們一起搶,站起身意欲離開。

但聽清脆的“當啷”聲響,三人俱是一頓。三人的裙擺之間,俨然出現了一塊黑水玉環,前後都串着玄色的錦繩,看起來極不顯眼。

若不是明姝起身衣擺帶動玉佩掉落下來,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塊玉佩。

只是動作凝滞的一瞬間,明姝兩側的少年便立即就玉佩争搶起來。兩只手臂不由分說地往下探,不知揪起了誰的衣擺。

明姝當即往後退,差點撞到身後的車廂,幸好有另一只手臂将她扶起。

只是這一瞬,蕭以鳴便錯失了拿到玉佩的機會。

紫袍少年得意地拿起黑水玉佩,在蕭以鳴面前晃了晃,呵笑道:“今日勝負已分,蕭以鳴,你輸定了!”

他放完這句話,便迅速地掀簾出去。

蕭以鳴沒有跟上,只是将視線轉向明姝,問:“你沒事吧。”

明姝也沒回答,安靜地坐下來,理了理有點淩亂的裙擺。蕭以鳴默然地收回手臂,坐在她的身邊,一語不發地望向她。

馬車外的喧鬧與馬車內迥然不同,是蕭以琮的那些擁護者在為他歡呼。

明姝望向蕭以鳴,問:“殿下不去同六殿下搏一搏嗎?”

蕭以鳴臉色微僵,問道:“明姑娘……這是何意?”

明姝起先沒有回答,等到外面的聲音逐漸變小,她掀開車簾,發現那些人早已騎馬走遠。

“殿下如此聰慧,想必早已猜到太後娘娘今日到底是何用意。”

蕭以鳴辯解道:“我不是為了與明家攀上關系才來摻和這件事的。”

少年眸光微動,語氣誠摯:“明姑娘在六弟面前維護我的那些事,我無一不感激。先前我說的話全出自真心,明姑娘為何總不相信我?”

明姝別開臉去,卻發覺少年還在有意靠近。為了躲他,她一直往裏挪,直到縮在角落裏,無路可退。

蕭以鳴鄭重道:“我敢發誓,自見到明姑娘起,我未曾做過一件對明姑娘不利的事,違者便讓我此生抑郁,所做之事皆不能成!”

明姝捂起耳朵,閉着眼睛道:“殿下不要說了。”

蕭以鳴不依不饒:“明姑娘,太後此番便是想明姑娘在我和六弟之間做個選擇,六弟生性貪玩,明姑娘跟着他才會吃虧。”

明姝忍不住問道:“殿下敢發誓,想要娶我是出自真心,半點沒有關乎明家的利益嗎?”

面前的少年忽然陷入沉默。

明姝臉色一僵,胸腔中的那顆心也瞬間冷下來,她冷淡地道:“既然如此,還請殿下打消這個念頭。殿下與六殿下,我哪個都不會選。”

“你我身在宮廷之中,所做之事怎麽可能沒有利益糾葛。”蕭以鳴苦笑道,“我能保證,我所有做的事,一定不會傷害你。”

明姝眸子裏已沒有什麽波瀾,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話,只道:“如今六殿下獲得了玉佩,按照規則,恐怕已經勝了,殿下還是想想這場秋獵的結果吧。”

“明姝。”少年守在她身邊,依舊不肯離開,“我想要娶你,完全出自真心。”

明姝已經得到答案,便覺得再說什麽都索然無味。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極其敷衍,蕭以鳴自然也能察覺出來。

他的眸光也漸漸地涼下來,語氣也變得莫名凄涼:“我自問未曾對明姑娘做過什麽不好的事,可明姑娘一直躲我,不論我做什麽,這個印象都無法更改。”

蕭以鳴靜靜地望着她的面容,心口處被酸澀占滿。

少年長睫一顫,幽幽地道:“真要我死了這條心,還請明姑娘告訴我原因。”

明姝沒有轉過視線,只是淡淡地道:“殿下何必如此。”

“就算殿下如今不受寵,将來總有否極泰來的一日,到時候殿下想要選誰都可以。”

少年晶瑩的瞳仁一動不動,胸腔之中被感動和傷心占據。眼下,連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做成的事,卻被她如此肯定。

蕭以鳴喉中一哽,過了一會兒才道:“……好。”

他說完一個單字,便利落地走下馬車。明姝無心理會他要去哪裏,只是隔着車簾對外道:“回去吧。”

馬車依言駛動,明姝閉上眼睛,默默地平複方才的心情。

那塊掉落的玉佩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理清思緒。

玉佩不會憑空出現,毫無疑問,今日這場秋獵,依然是太後想讓她做出選擇。

不論是蕭以琮還是蕭以鳴,倘若他們真要娶她,她也沒得挑。

不過,她對蕭以鳴提示到這個份上,他應該能聽懂吧。

少女不動聲色地将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後,默默地望着車窗出神,雖然方才蕭以鳴所說的那些話她一個字也不信,可還是莫名地因這番話而觸動。

這些話就算是假的,上輩子,她也沒有聽到過。

明姝勾着手指,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又是幾個時辰,明姝在馬車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總覺得有一種很沉悶的感覺,不由得擡手将車簾拉開,想在外面透幾口氣。

窗外的視線忽然清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馬背上的少年一襲青衫,身姿挺拔,與蒼翠的樹林競相輝映。他也留意到了她的動作,悠悠地瞥過視線,唇角上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

看這樣子,他定然是騎馬在她身旁,跟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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