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夢見 他以為的未來,其實是過去
第55章 夢見 他以為的未來,其實是過去。……
別院小屋。
明姝足不出戶, 卻從梓鳶這裏得知蕭以鳴與蕭以琮之間的争執,只是沒想到太後這麽護着蕭以鳴。
少女望向窗外。時值黃昏,雲開霧散, 天空中顯出原本的金黃色來, 晚霞鋪滿天際, 猶如一塊金色的織錦地毯。
梓鳶見狀,适時上前:“明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過兩日就要啓程回京,要再來恐怕得再過個幾年。”
明姝支着腦袋回想, 這獵場附近倒沒有什麽值得看的,随意出去指不定還會碰見什麽人。
但這麽美的晚霞, 若是錯過,那的确很遺憾。
明姝直起身子,讓梓鳶随她去更衣。出門之後,她逆着獵場的方向往外走, 穿過石板小徑,路過一片片瓦房, 兩側栽着高大的樹木。那邊是随行宮人的住處。
她避着人群往外走,往前樹林幽深, 霞光從裏面透出些許金線, 将整個樹林顯得更加靜谧。
明姝駐足仰望, 聽到三兩清幽的鳥鳴,不由得感覺心靈舒暢。身體仿佛跨越時間, 超脫世外。
樹林中還有輕微的動靜,不知是不是野雞在其中游蕩。明姝一動未動, 怕驚擾了野獸。
搖擺的樹叢之中突然出現一道人影,他身穿着草綠的衣衫,混在樹林之中有種別樣的和諧。
明姝的臉色僵了僵, 當即埋下頭去:“見過殿下。”
蕭以鳴也頓了一下,語氣平靜道:“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然而,其實在太後說出那番話的時候,蕭以鳴便猜到會有人引她出來。她喜歡避着人,所以會往人群的反方向走。
起先,蕭以鳴走到這邊沒看見她的身影還有些失落,沒想到從樹林裏一出來便看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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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心中暗自咬牙,出門的時候就該旁敲側擊問一下,也總比在這裏直接碰上好。
“只是出來走走……”明姝回答,“天色不早,正打算回去。”
“正好。”蕭以鳴克制着心口的跳動,平靜道,“一路回吧。”
兩個人走在石板小徑上,沒有交談,就連鞋底踏在地面的聲音都很輕微。
明姝有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蕭以鳴也知道。
到了岔路口,明姝頓然松了口氣,朝蕭以鳴告辭。後者微微揚起唇角,禮貌地點頭表示許可。
少女身影匆匆,加快的腳步暴露出她真實的心思。蕭以鳴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動不動。
司辰守在一旁,默而不語,但幾乎已将當前的情況看清。
一向最珍惜時間的殿下突然提出散步,果然是為了偶遇明姑娘。司辰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只是明姑娘的态度還是一樣,不怎麽待見殿下。
待到少女的背影徹底被遮掩,蕭以鳴才改道返回自己的院落。
院中點起幾支燭火,蕭以鳴照例看了些書才再次入眠。
眼前的畫面流轉,蕭以鳴好像回到了塵封之前的鳳鸾宮。他母後多年居住于此,鳳鸾宮的格局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少年走進宮中,卻看見滿園芬芳,一時覺得稀奇。
他的母後并不擅長侍弄花草,因而原本的鳳鸾宮花園裏多是栽些易生的草木,夏日裏生機勃勃,但冬日就顯得有些蕭條。
蕭以鳴轉過身來,看見了幾位宮女捧着花瓶往殿內走去。她們說說笑笑,卻好似沒看見他一樣。
他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們身後走進鳳鸾宮的內殿。
殿中挂着草色紗帳,看樣子是夏季。微風徐徐,帶來陣陣清香。
微風吹動的紗帳中央,蕭以鳴終于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女人。她容貌清麗,唇紅齒白,身上的錦衣鳳尾袍将她整個人稱得更為明豔。
蕭以鳴默立片刻,聽到她們稱呼她為“皇後娘娘”。
少年當即心頭一震。
“皇後娘娘,先前種的碗荷開花了!”
宮女們高高興興地将碗荷呈給她看,女人露出笑容,只是着笑容淺淡,好像沒什麽生氣。
蕭以鳴默默地聽她們談笑,無人在意殿中還有一個他。天色漸漸黯淡,他站了半日,好像完全不覺得疲倦。
女人在窗邊坐了一日,起身走入寝殿之中。蕭以鳴默然地轉移視線,沒有跟上去。
沒過多久,女人再出來時,身上換上了更厚的衣衫,她緩緩從寝殿裏走出來,眼皮垂着,眼下微紅,渾身上下帶着病容。
攙扶她的宮女還是熟悉的臉龐,蕭以鳴不知道宮女的名字,只聽見她高興地對明姝道:“娘娘,院子裏的桂花開了!”
蕭以鳴當即頓住。
原來轉瞬之間,時間已從六月來到十月。而這段日子裏,她只有一個動作,就是坐在窗邊賞賞花。
難怪整個人會變得如此沉悶。
蕭以鳴略微失神,回想起印象之中的明姑娘,性子驕傲難訓,不論是京中的皇子、還是其他的王公貴族,似乎沒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他走上前去,面前的女子也沒有半點反應。
她起身時,難耐地咳了兩聲,果然是生病了。
宮女立即為她拿來披風為她穿上,她啞着聲音道:“去折些花枝來吧。”
宮人簇擁着她走出寝殿,蕭以鳴也跟在她的身後。院子裏一樹桂花開得鮮豔,桂花點綴的枝頭猶如覆蓋了一層金黃的雪,甚是好看。
微風一起,明姝又不自覺地咳了一聲。
她的視線緊盯着桂樹枝頭,擡起手,就想将面前的花枝折下。可惜她的個子不夠高,蒼白的手掌摸了個空。
蕭以鳴當即走上前,試圖折下那條花枝。然而,掌心從桂花枝頭穿過,他撲了個空。
“娘娘,奴才去搬個梯子過來就能夠着了。”
在蕭以鳴怔楞間,女人已經別過臉去,望向出去尋梯子的小太監,她的眼裏露出少見的光芒,整個人好像突然間變得鮮活起來。
蕭以鳴莫名覺得心底悶悶的。
梯子很快搬來了,蕭以鳴默然退到一旁,便見女人站在桂花樹下,指點着宮人爬梯摘下幾支桂花枝,打算養在瓶子裏。
花枝摘夠了,她還站在樹下出神。時光在靜靜流淌,她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去做什麽。
“再在這裏支一個小傘,等這幾日的桂花落下來,正好還能做桂花糕。”
只是片刻的功夫,她的嗓音好像在片刻間得到恢複。
蕭以鳴擡起頭,這才發覺,面前的桂花樹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支起了一個倒着的傘,宮人正拿着樹枝在桂花枝頭敲敲打打。
少年終于明白,他看見的不是一日的光景,而是鳳鸾宮數月之中的生活片段。
這些片段,都與一個人有關。
天色突然變得灰蒙蒙的,不一會兒,天際響起了滾滾雷聲。衆人紛紛躲進屋內,而蕭以鳴則後知後覺地跟進去。
片刻間,屋內的紗帳已經換成了厚厚的簾帳。顯然,時間已經進入冬季。
桌上換了一只霧藍的細頸瓶,瓶子空空。
坐在一旁的女人身上穿着如宮牆一般的紅衣裙,衣擺勾着金線,面如瓷白,唇若染血,整個人猶如一支雪中紅梅。
像是符合蕭以鳴腦海中的想法,宮人上前提議道:“娘娘,昨日下了雪,梅園裏的花終于開了。”
女人沒有第一時間應答,不知在想什麽事。等到宮人再一次提起,明姝才彎起唇角:“太好了。”
她好像比之前更沒有生氣,就連一句高興的話都說得很平淡。
“你們替我去折幾支回來吧,我有些乏了。”
宮人又道:“聽聞西平的仗已經打完了,興許陛下很快就回來了。”
女人的眉目中依舊無波無瀾:“嗯。”
蕭以鳴莫名覺得心口抽了一塊,他突然反應過來,在鳳鸾宮這麽久,他還從未見過當朝的皇帝。
聽他們的對話,皇帝是将她抛下,外出打仗去了。
而留在宮中的明姝,雖貴為皇後,可在日複一日枯燥的生活裏,變得了無生氣。
蕭以鳴心中憤然,不自覺捏緊了拳頭。
然而,下一刻他的視線又忽然變得茫然。
京中有資格即位的只有兩位皇子,不是他就是蕭以琮。也就是說,這位無情的皇帝,不是蕭以琮,就是他。
想到這裏,蕭以鳴心頭一跳。
在他失神的片刻前,面前的女子已經消失不見。窗外春回大地,草長莺飛。
蕭以鳴轉過身來,屋內的陳設已經煥然一新。
女子手拿着一個細頸瓶,瓶中海棠花盛,她的臉上的帶着笑容。
蕭以鳴不曾見過她這樣開心,心情也随之變得愉悅。一位宮女随後跟進來,面容嚴肅,蕭以鳴莫名地開始緊張。
“娘娘,陛下的車馬已近京城,兩日後就會抵達京城。”
女子當即一愣,手中一松,蕭以鳴心中一緊。
瓷瓶應聲掉落,當即發出巨大的聲響。
少年猛然睜眼,卻發現所有的場景都消失不見,眼前是木質的床尾,與夢中那奢華陳設的鳳鸾宮截然不同。
蕭以鳴當即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方才他似乎夢見了一段未來,夢裏明姝成了皇後,而皇帝卻外出征戰,一年未歸。
他直覺這個人是自己。以蕭以琮的性子,不可能會出征西平,更不可能獲勝凱旋。
若這個人真的是他,蕭以鳴自己都會唾棄。出走一年,竟然連一封信也沒有。
假如明姑娘她也曾夢見過這些畫面,那之前她一直以來對他避之不及,就都解釋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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