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重提 盟約
第66章 重提 盟約
在步伐踉跄中, 明姝感覺自己被塞進馬車。
面前的皇子雖然養尊處優,可她是個更為弱小的姑娘,力氣壓根就敵不過。
索性蕭以琮兩腿邁上馬車之後就放開了她。
“方才那麽亂, 讓你一起走, 是怕你受傷。”蕭以琮抿唇解釋, “剩下的事,明二公子會處理。”
所以,他只需要等待他們将事情處理妥當即可。
蕭以琮別過臉去, 衣袍下的顫抖将他出賣。
作為養尊處優的宮中皇子,不論什麽時候都有人擋在他的身前身後處理亂子, 他還是第一次正面碰到這種亂局。
在蕭以琮大腦空白之際,卻沒想到,身邊的女子竟然能如此鎮靜。
那道身影在視線中遠離,卻猶如一竿長竹在湖畔矗立。挺直的、堅決的身影, 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懦夫。
“懦弱”這個詞,讓他回想起上輩子被蕭以鳴侮辱的那些日子。
每次為反抗所做的努力, 還沒施行,就會被那個人發現。
然後那個人坐在大殿之上, 一步步念出他的計劃, 冷傲中夾雜着嘲諷, 讓他冷汗直流。
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有關之人一并處死。
而他自己, 早在一次次的反抗中産生了對那個人的恐懼。
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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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才是父皇最喜愛的皇子,明明所有人都覺得是他該登上太子之位, 憑什麽被那個人搶去!
少年擡起眸子,眼中流露出罕見得很厲,手中的拳頭好像要将什麽捏碎。
上輩子, 他能将她從那個人手裏搶出來,這輩子一定也可以!
明姝看着面前的人臉色變幻,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但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招惹。
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唇,放低呼吸。
“回宮。”少年咬牙出聲。
但明姝卻不想回到宮中去,立即開口:“我不回去。”
少年瞪她一眼,對着車壁敲了敲:“快走。”
馬車立即駛動,明姝當即撩開車帷,喊道:“小言!”
她的婢女沒有跟上來,随着車輪的滾動,身影越來越遠。
明姝不明白。
“殿下這是何意?”
少女的聲音發冷,車帷覆蓋下的寒風從窗子口鑽進來,将車廂之中也染上一片寒意。
蕭以琮對上那雙澄澈的眸子和擰起的眉,忽然感覺心底有點發慌。
不……他能帶走她一次,就能帶走她第二次。
他咽了咽唾沫,心一橫,硬生生地別過臉去。
“回宮,快點。”蕭以琮對外催促。
馬車加快速度,整個車廂都顯得有點颠簸,明姝撐着手邊的軟墊,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即便對方一直不肯回望。
馬車終于停下。
“下去。”
朱紅的宮牆像是染了一層灰,大片雪花紛紛揚揚落下,蕭以琮走在前面,一腳一腳踩出灰印,看起來格外沉重。
明姝實在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麽,但看樣子,他不打算讓她回去。
外面太冷了,她只得跟上去。
屋內燒着炭火,單跨進門,明姝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氣。但她只站在門口,直直地望着蕭以琮。
後者走到她前面,快步地走到桌邊,灌了幾口熱茶,而後對着屋裏的人揚揚手:“你們都下去吧。”
明姝眼睫微顫。
她當即轉過身往外走,心底的寒意當即蹿了出來。
“站住。”
聲音從身後響起,但明姝頭也沒回。
腳步飛快地邁出去,卻看見門扉在眼前關閉。
砰。
身後一道重壓将她壓在門上,一雙手臂撐在她的兩側,帶着壓抑的喘息從身側傳來,明姝冷淡的視線往身後瞥了瞥,語氣強作鎮定:“殿下快放開我。”
“呵……”
身後一聲冷笑。
明姝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就好像身後的這個人不再是她印象之中的蕭以琮,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她一面掙動身軀,一面快速道:“殿下此舉,是陷我于不義!”
少女的身軀在披風之中,掙紮之中的力氣很大,但蕭以琮同樣發了狠,咬着後牙槽,整張臉繃得直直的:“兩輩子,我都沒得到過你……”
這話不經意說出口,蕭以琮自己都沒意識到。
然而,披風之中的少女卻感覺渾身血液倒流,滿身寒意。
兩輩子……
腦中瞬間湧出很多思緒,她還沒理清,卻被身後的人攏緊。
灼熱的呼吸落在她的後脖頸處,她卻覺得身體愈加冰冷。
來不及思考那些,明姝再次奮力掙紮,可是先前的掙紮已經耗掉的大部分力氣,手臂綿軟無力。
“殿下!”明姝高聲喊道。
可是還沒等她說什麽,蕭以琮就開口打斷她:“你喊吧,喊到越多人知道越好!”
眼下,明姝又如何看不穿他的意圖。
可是不論是喊人來讓他們發現兩個人在宮裏鬼鬼祟祟,抑或是順從他把兩個人的私情做實,對一個姑娘而言,都有損聲譽。
明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知道蕭以琮到底受了什麽刺激,但她再這麽糾纏下去反而會讓自己吃虧。
“六殿下何必如此。”明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倘若讓太後知道,你和我都得受罰。”
提及太後,身後的人果然停了一下,似乎有所顧忌。但很快,他又恢複了之前嘲諷的笑容。
少年的鼻腔在軟和的披風絨毛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滿面通紅,手臂将身前的身軀攏緊。
他回想起上輩子失敗的婚事。蕭以鳴讓他娶的寡婦頗為兇悍,時常數落他。甚至蕭以琮試圖在外留宿避着她,那女子還帶着家丁把他抓回。
想到這裏,蕭以琮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被太後知道了正好。”
身後的少年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滄桑,身體上的摩挲猶如滑膩的蛇将她纏繞,明姝渾身繃緊,周身的寒意讓她感覺到身體發抖,五髒六腑都似乎被什麽東西裹住了。
小歇過後,明姝感覺力氣慢慢恢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然地向後撞去。
原本蕭以琮以為她已經放棄掙紮,不妨她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擊,被她弄得連連後退,最終兩個人一起跌在地上。
“咚”的一聲響,兩個人摔得不輕。
然而,明姝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努力跑向門外——
“殿下……”
一道陰影出現在門口,外面突然傳來小太監的聲音,打破屋內緊張的氛圍。
還不等小太監開口,另一道聲音卻率先插入。
“六弟。祖母讓我來問你話。”
蕭以鳴的聲音溫和中透着微寒,他聲音向來沉穩,此時卻好像有點着急。
明姝與蕭以琮俱愣在原地。
很快,她回過神來,正要上前推門,卻不料脖頸處被巨大的力量環繞,她踉跄着後退,視線中門距離越來越遠。
她被拉進了更裏的房間。
“噓。”蕭以琮一手按住明姝的肩膀,另一手做出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等一等。”
“六弟——”
門外的催促聲傳來,蕭以琮緊張地向外瞥了一眼,迅速地調整語氣,輕聲哄道:“今日之事,是我有些莽撞。但你我單獨在殿中待了這麽久,此時出去,只會叫人生疑。”
“我先去應付他,你在這裏等我回來。”
明姝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少年見狀,唇角勾起了一抹淺笑,他随即深呼出一口氣,松開了手。
他信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襟,擡步走出屋子,再将門關上。
從始至終,屋中的少女一動不動。
蕭以琮暗自松了一口氣,他走出來,将殿門打開。
一道淩厲的視線投來。
他當即感覺背後一寒,不過很快調整過來,僵笑着正要開口,忽然聽見屋內傳來巨大而清脆的聲響,像是瓷瓶和木架子一同砸在地上。
蕭以琮當即一驚,下意識向身後望去。
然而,身邊的少年卻先他一步,兀自地往裏面走。
“你……蕭以鳴!你竟敢擅自闖入我的寝殿!”
“看來六弟這屋子裏是進了賊。”蕭以鳴漫不經心地回應,反應之快,似乎是早就想好的理由。
他快步向裏走,伸手撥開蕭以琮試圖阻攔的身體,将緊閉的門一把推開。
門豁然打開,入目是滿地狼藉,碎瓷片與碎木屑淩亂地布滿整個視線,蕭以鳴心底一沉。
他迅速邁入門中,看到了淩亂中央的少女,她垂着頭虛虛地握着左手。
不出明姝所料,蕭以鳴真的闖了進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最終停留在她的手上。
在蕭以鳴說話之前,明姝搶先開口道:“都怪我莽撞,不小心将六殿下宮中的梅瓶打破了,劃傷了手。”
在她說話間,少年已然走到她身邊,拂開她遮擋的手,連呼吸都變輕了。
而後發現,什麽也沒有。
手掌皙白,沒有一點傷痕。
蕭以鳴瞬時愣住,直直地看着她再次将掌心遮掩。
忽然“嘶啦”一聲,少年将裏衣的衣袖撕扯出一條長布條,穿過明姝那只實際并未受傷的手掌心,開口道:“我帶你去尋太醫。”
明姝詫異。
他沒想到她能這麽快地領會,甚至配合她的謊話。
為了圓謊,明姝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掌心傳來布條摩擦的觸感,軟軟麻麻的,帶着些許溫度。她垂眸望着面前的少年,他正專心致志地為她“包紮”,眉峰微蹙,好像真的在憂心。
“……多謝。”
少女的聲音很輕,蕭以鳴幾乎以為是錯覺。
蕭以鳴神思恍惚一瞬,很快回過神。他轉過身走在明姝前面,開口道:“我們走吧。”
明明是對明姝說的話,他卻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們不許走!”
少年氣急敗壞地走上前去攔,地上的碎瓷片被他踢到一旁,發出砰砰的聲響。
“六弟還有什麽事。”
高大的身軀不由分說地站在明姝的面前,連蕭以琮的身影都沒擋住了。
明姝擡起頭,望着這道有點陌生的背影,心情微妙。
很久以前,她見過很多次他的背影,幾乎都是目送他離開。
沒想到還會有這一日。
思緒恍惚之間,面前的人已然轉過身來:“我們走。”
也不知道剛剛她失神間兩個人說了什麽,只見蕭以琮睜大眼睛定在原地,眸子裏分明是憤怒。
可他只是在一旁捏緊了拳頭,直到明姝跟着蕭以鳴離開,他也沒說一句話。
身影走在前面,明姝默默地跟着。
石板路上已鋪上一層薄薄的雪花,踩下去露出黛色的鞋印。明姝一步步向前,時不時踩在他留下來的腳印上。
沉悶的聲音落入耳中,勾起久遠的回憶。
明姝莫名地感覺到心中郁郁,她擡頭望了一眼,才發現他已經走出了很遠。
少女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掌心上隐隐傳來被布條包裹的感覺,明姝垂下眼,另一只手已經蓋上手掌上的布條,打算将這沒什麽用的東西解下來。
“怎麽了。”
身前傳來少年溫和的聲音,明姝再擡頭時,他已經走到面前。薄薄的風雪之中,他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層微光。
“忘記帶傘了。”蕭以鳴朝她歉笑。
他的視線落在明姝的肩上,披風的外衣上,落了幾朵晶瑩的雪花。
“走吧。”他再次開口。
明姝眼睫眨了眨,什麽也沒說。
這一回,他的腳步像是特地放慢了。與他并肩而行,明姝并不吃力。
走出蕭以鳴的寝宮,不遠處,停着一駕馬車。
那馬車顏色暗紅,依舊比不得蕭以琮的馬車寬敞,但看着莫名叫人覺得安心。
再走近看,馬蹄和車輪上還殘留着濕潤的泥土,好像不久前才經歷了一場奔波。
明姝抿了一下唇。
看樣子,他也是匆忙從宮外趕過來。
至于他為什麽能這麽及時趕到,明姝已經無心分神去想。她扶着車壁邁上馬車,鑽入車中,倚靠着角落坐下。
她沒留意,原本有人伸出了一只手,供她攙扶。
蕭以鳴見狀,默然收回手,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宮道上響起了馬蹄聲,明姝閉上有些疲憊的眼。
安然之間,身體上的疼痛逐漸顯現出來,時不時抽動一下,猶如細密的針壓迫着她的神經。
馬車停下,比想象中要快。
明姝有點詫異,便伸手将車帷掀開,眼前赫然是一座小庭院,——他的住處。
“先在我的小院裏坐一坐,等雪停了再走吧。”蕭以鳴壓低音量,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溫和,“……屋子裏有熱茶,淮州小山葉。”
聽到這個名字,少女的長睫輕輕地動了一下。
蕭以鳴率先掀簾而出,走下馬車。回頭望去,小姑娘也垂着頭跟了出來。
雖然臉上沒什麽血色。
蕭以鳴垂在側邊的手暗自握了握,眉目還維持着平日裏的溫和。他為她引路,将她帶進屋中。
屋子裏燒着炭火,蕭以鳴回過頭,朝明姝示意道:“将披風解下來吧。”
少女神色有點恍惚,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
披風上繡着淡紫色的藤蘿,顏色溫柔明亮,上面沒有什麽灰,可明姝莫名覺得髒污。
她木讷地回想起來,蕭以琮曾經隔着披風抱住了她。
明姝視線一滞,擡起手,解下身前的系帶,披風滑落。
一只手臂将即将掉落的披風撈住,明姝擡頭,只見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身前,替她接下脫掉的披風。
他眉目溫和,唇角微微揚起笑意。明姝微怔,忽然意識到,他并不是一個常笑的人,唇角微微勾起,已經是他盡力做出來的溫和。
他将她的披風疊在一旁。
蕭以鳴轉過身來,見她還愣在原地,便引她上前坐下,倒好熱茶。
微甜的茶香從杯盞之中透出來,少女頓了頓,終于探出手指,将茶杯攏住。
茶霧的熱氣将她籠罩。
屋內寂靜無聲,窗外落雪可聞。
她面露疲憊,神思恍惚,蕭以鳴也識趣沒有打擾。他看見她發釵歪斜,鬓邊餘下來一些淩亂的發絲。
在蕭以琮宮中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蕭以鳴別開臉去。
即使沒有看他,明姝還是敏銳地從餘光裏看見了他的動作。
她默不作聲地将視線轉向窗外的雪,雪好像下得更大了,紛紛揚揚地白團從天而降,一點一點将地面的顏色遮蓋。
心口好像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住。
她回想起剛剛在蕭以琮的宮殿裏,原本以為事情會以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卻聽見了意料之外的聲音。
他來得那麽快,大概是從哪裏知道了消息,又第一時間趕過來。
布條還包在她的手上,被包圍的那一塊莫名感覺到暖意。
可是,她心底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上輩子,就是因為蕭以琮在她身上留下印記,她才會那麽害怕被他發現。
即使是看到她死之後蕭以鳴似乎悲痛不已,但如今鶴陰山的事情重演,她依舊不敢賭他的态度。
少女眸光微動,忽然伸手扯下纏在手腕上的布條。
蕭以鳴頓然一驚,下意識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掌心下的力道大得驚人,蕭以鳴忽然感覺,她想要将布條撕扯下來,似乎是要擺脫什麽。
他強硬地按住了她的手,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寒冷的眸子。
“我的手沒有受傷,不需要包紮。”
少女語氣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執拗,而蕭以鳴聽得清清楚楚,堅定的嗓音下分明藏着一絲顫抖。
她分明在害怕。
蕭以鳴有點不知所措,失神之間,手上的力道松了一點,掌心的手腕就被她搶了回去。
她飛快地扯下掌心的布條,因為過于用力,露出的掌心都被磨出了紅痕。
蕭以鳴下意識地上前,握住這只手。
視線再次相對,他看到她冷對的眉眼,眉目在瞬間軟和下來。
她雖然沒有抽回手去,可視線卻如寒冷的刀,一寸寸地剜着他的皮膚。被她這樣看着,并不好受,整顆心都猶如被一潭深泉包裹。
這種敵意,他不知道從何而來。
他直直地迎上她的視線,定定地道:“這不是你的錯。”
少女輕呵一聲,某種的寒意絲毫未減:“那殿下可知道,方才在六殿下的宮中發生了什麽事?”
察覺到他的失神,明姝心中冷笑,橫下心就要将手收回來,卻沒想到手腕上的力道驟然加重。
他不肯松手。
蕭以鳴抿起唇,回答道:“猜得到……可那不是你的錯!”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化,面前的少年垂下頭去,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梅園的話,還算數嗎?”
明姝長睫顫動,猛然明白說的是聯姻的事。良久,蒼白的唇角扯開嘲諷的笑意:“我仍記得那日,殿下說此事荒謬。”
她垂下目光,帶着寒意的視線落在他的手臂上,示意他放開。
蕭以鳴固執地握住,甚至加大了力道。
他有預感,倘若此時放開她,就再也抓不住了。
明姝被捏得生疼,想要抽開,語氣又急又快:“殿下為什麽不覺得,在被您拒絕之後,我不會再尋六殿下結盟?”
少年神色微頓,似乎在思忖她話中的可能。實際上,明姝也知道自己的話破綻百出——倘若真的與蕭以琮商議好,方才就不會跟着他從蕭以琮的宮殿裏出來。
明姝并不想糾結此時,試圖再次将手抽出。
兩只手隔着纏繞的布條緊緊相握,面前的人卻比她還固執。蕭以鳴深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不要選他,選我。”
從梅園回來以後,蕭以鳴無數次回想起她的話。她可以将她的婚事作為籌碼與他談判,卻從沒想過,他對她有私心。
他無法接受摻雜利益的情感,所以否決了她的提議。
然而,他卻沒法看着她走向蕭以琮。
摻雜利益也好,有所圖謀也好,重要的難道不是能和她在一起?
面前的少年眸子一暗,明姝不明白為什麽他手下突然施加力道。
少年俯身貼近,她終于聽清楚他口中的話。
“選我吧。”
少女神色當即變得十分複雜,唇瓣顫了顫,終于開口回應道:“……你先放開我。”
少年的眼中恢複澄澈,他蹙起眉心,滿懷歉意,可卻依舊不肯将手放開。
他一直是個很固執的人。
明姝暗自嘆息,沉默片刻,才再開口問:“你就不怕我此前與六殿下假作不合,再同他一起對付你?”
蕭以鳴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人。”
如此篤定,不知是全然信任她,還是了解她。
窗外細細的雪花落下,安靜時,屋子裏能聽見細碎的炭火聲。
“……好吧。”
僵持片刻,少女的神色終于有所緩和,從方才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蕭以鳴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才将她的手放在桌上,有些眷戀。
明姝三兩下解下布條,手腕之中已有幾道紅痕。蕭以鳴微微側目,問:“疼嗎?”
明姝搖頭。
少年轉身,再度為她添茶,溫聲道:“先前你說這茶不錯,所以我在宮裏也備了些。眼下招待你,正好。”
茶杯上冒着熱氣,明姝接過,抿下一口。
滾滾的暖流從順着喉道湧進肺腑,原先停留在後背的那種寒意好像也在片刻中驅散了不少。
“我的确沒有和六殿下談的打算。”明姝放下茶盞,和盤托出,“方才六殿下不高興,與我起了些争執,多謝殿下及時趕到,将我帶出來。”
“你沒事就好。”蕭以鳴揚起唇角,“晚些時候,我去拜見祖母。只要祖母認可,他就不能再找你的麻煩。”
少年頓了一下,輕聲問:“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明姝捧着茶杯,望向他誠摯的眼眸。他這是在主動提出交換條件,可見,是個可靠的盟友。
少女迅速別開臉去,啜了一口茶盞。
明明聯姻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可當他欣然同意之後,她反倒又覺得有點不高興。
大抵是因為,她曾經對她的夫君也有很多幻想。
想他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會同她一起研磨寫字,替她對鏡描眉。
淮州有一個月的雨季,有時候她剛上船,雨點就嘩啦啦地下起來了。她坐在狹窄的船艙裏想,倘若真有夫君,他或許會撐起傘等在岸邊,接她回家。
可是上輩子的婚事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永遠等不到的人,冷冷清清的宮殿,宮苑中的流言蜚語,一層一層裹挾把她變成了宮中的木偶。
她自己也能感覺到,生機好像從她的骨子裏被什麽東西抽去。
“送我離開。”明姝定定地說,“等到塵埃落定,你的心願得償,送我離開京城。”
蕭以鳴靜靜地看着她,回想起那個夢。
在夢裏,少女的背影安靜寂寥,好像一株即将枯死的花。
她似乎一直都不喜歡京城,平時鮮少與人往來,宴會上從沒刻意對誰笑臉相迎。她雖在京城,但她的裙擺似乎從來沒有沾上過京城的污穢。
遠離京城,對她而言似乎是最好的歸宿。
蕭以鳴問:“你打算去哪裏。”
明姝沒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
茫茫雪花在落下之前并不知道它的歸處,落下就是它的歸宿。如果能離開京城,她也不在乎去哪裏。
一片沉默中,少年的聲音響起。
“好。”
一道輕聲随着枝頭的雪簌簌落下,明姝回神,疑心自己聽錯了。
蕭以鳴見狀,重複道:“我答應你。”
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快,明姝頓時愣住。她甚至不知道用什麽樣的神情來應對,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你不相信我?”蕭以鳴問,“你放心,我一貫信守承諾。”
這倒是真的。
明姝收回目光,捧起手中的茶盞再飲了一口,不再糾結于此。
“雪快停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明姝沒有拒絕。
他的皇子身份能自由出入宮城,她要出宮,還真只能靠他幫忙。
明姝起身,同他一起走出殿外。
雪停了,整個宮城被一層銀灰的薄霧籠罩,朦朦胧胧。
司辰抱着傘從雪地中走過來,蕭以鳴看向明姝,開口道:“你的手傷着,我替你撐吧。”
轉眼之間,兩個人交換過眼神。
明姝明白,他在陪她做戲。想了想,欣然點頭。
竹傘撐開,籠罩在明姝的頭頂,伴随而來的是輕微的馨香。明姝擡眸,這才發現兩個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稍稍側一下身,就會碰到。
“走吧。”少年神色自若,開口提議。
“好。”
馬車裏也放置了暖爐,明姝将車帷撩開一角,讓雪光照進車廂。
窗外經過的,是熟悉的宮殿樓宇,每一處,她都能叫得上名字。有時候,她也會與梓鳶一起在城樓上散步,望一望宮城外的大道。
“在看什麽?”
耳邊響起少年的聲音,明姝回過神,望見少年微蹙的眉心。
“你的披風落下了,要不要回去取?”
明姝臉色一僵,當即回想起來被束縛之後掙脫不開的感覺,渾身上下如同有寒意滾過。
“不。”少女唇色發白,“上面染了泥,煩請殿下替我扔了吧。”
“好。”蕭以鳴立即應下。
馬車一路出宮,輕車熟路地抵達明姝的小院。
分別時,明姝望着面前的少年,斟酌着開口:“近日我與六殿下接觸,總覺得他同從前不太一樣……”
涉及自己,她不太想說重生的事,想來他也不會相信,便換了個理由:“也不知道他最近見了什麽人。總之,殿下碰見六殿下,還是多小心一些。”
聽到這番話,蕭以鳴不由得揚起唇角。
不管是出于什麽緣由,她說起這番話,顯然是将他們兩個人的利益放在了一起。
少年回應道:“好。”
即便并不怎麽喜歡這位六弟,但他還是派了人盯着。蕭以琮身邊還是從前那些人,只是與康寧郡主的往來比先前密切了些,不是什麽威脅。
蕭以鳴的眸色又溫柔了些,囑咐她好生回去休息。
明姝抿唇,咽下心中所想,終究是什麽也沒說。
蕭以鳴回到宮中。方才她待過的屋子裏,入目便是放得平整的披風,他方才接過來,順手疊在了一旁。
蕭以鳴走上前,将披風抱起。
軟軟的衣料垂在手臂上,帶着些許令人安心的重量。上面的溫度已經消散,但仍殘留着淡淡的馨香。
“殿下……”和公公望見他的動作,開口問道,“明姑娘落下的披風,要給她送去嗎?”
“不必。”蕭以鳴道,“替我支一個火盆來。”
和公公面露不解,但殿下的神情實在太過正常,他并不覺得有什麽異樣。
說不定是明姑娘的要求。
和公公依言照做,在膳房院子裏支了一個火盆。
少年抱着披風坐在火堆邊,神色空洞,火光将他的臉頰映得明暗晦變。
柴火噼啪作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以鳴終于回過神來,将手中的披風投入火中。
上佳的鍛料、鹿絨狐裘、金銀繡線,頃刻間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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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