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侍疾 已經近三個月沒有見到她
第72章 侍疾 已經近三個月沒有見到她。……
正月出了十五, 宮裏教習的嬷嬷便來到國公府。
所有的規矩早就學過,只消示範一遍,明姝便能完美做出, 教習嬷嬷連連稱贊。不出幾日, 明四小姐聰慧的名聲便傳開了。
明姝不在意別人如果讨論她, 只是每天早早地送走教習嬷嬷,贏得半日清閑。
時至二月,天氣比往年要暖和。尚衣局與鴻胪寺的人一同造訪, 為明姝量身體尺寸。
宮女拿着長尺比對明姝的腰線,一面道:“明姑娘這腰身真是如柳枝一般纖細柔軟。”
明姝沒有理會她的誇贊, 反倒是注視着一旁記錄的小官,有些遲疑。
她記得鴻胪寺分管的是外賓之事,而太常寺掌管的才是祭祀禮儀之事,怎麽這回來的是太常寺的官員?
鴻胪寺小官吏被明姝盯得有些奇怪, 問:“明姑娘有話要問下官?”
“皇子婚儀是由鴻胪寺主理嗎?”明姝問。
“是的,明姑娘。”官員回答, “陛下在除夕夜宴當日宣布的。如今鴻胪寺無外務,五殿下又在寺中當值, 正巧可以兼顧。”
明姝一怔。這麽說來, 蕭以鳴要自己主理自己的婚事?
仔細想來倒也不奇怪, 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符合蕭以鳴的作風。
明姝沒再說什麽。
二月底, 國公府花苑裏的花提前開放,潘氏來邀明姝一道賞花。誰知第二日寒意突然侵襲, 二房來人說潘氏着了風寒,賞花只得再另擇他日。
因為明姝不常在外走動,也不見下人, 到第三日才知道這一場風寒有多兇猛,國公府上下不少人都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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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教習的嬷嬷也眉間隐憂,明姝這才知道,原來宮中的太後也病了。
太後一病,宮內宮外便争相前去侍奉,國公府自然也不甘落後。
得知消息的一早,明國公便領着自家的孩子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抵達慈寧宮才能發現,另一些明氏子弟早已得了消息先到一步。
然而,桂月嬷嬷從慈寧宮走出,視線在衆人面前掃了一眼,只對明國公颔首道:“太後娘娘說,國公府可以進去。”
即便是侍疾表忠心,也分得個親疏遠近。明國公是太後胞弟,侍疾自然在他們前面。
明國公并不意外,帶着自家孩子走進慈寧宮。
院中死寂,慈寧宮不似往日生機。宮人屈身守在殿外,一口大氣也不敢出。在衆多的人裏,明姝望見了司辰的身影。
看來蕭以鳴也在這裏。
桂月嬷嬷回轉過身,對衆人道:“你們的孝心太後已經知曉,只是如今在病中,不便見太多人,就請國公大人同老奴一同進去吧。”
明國公彎着身子跟着桂月嬷嬷進了大殿,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再次見到他的身影。
這便算是國公府盡孝了,其他人還在等太後的召見,而國公府早乘着馬車回去了。
府中的病情同樣弄得人心惶惶,好在大夫來得及時,又開出良藥,半個月過去,國公府上下已好了大半。
三月,桃花初開。
本是生機盎然的景象,宮中卻傳來消息,太後在禦花園賞花時突然昏厥,昏迷一日。
國公府趕忙再次入宮,守在慈寧宮外,等太後蘇醒。
天色再度黯淡下來,太後昏迷之後的第二個夜晚已然來臨,衆人守在慈寧宮外,壓抑的沉默在空氣之中蔓延。
門突然被打開,桂月嬷嬷從裏邊走出來,清了清嗓子,頓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諸位今日勞累,請先在宮中用膳,待會兒由宮人送各位回府。”
晚膳設在慈寧宮附近的仰星殿中,先前太後曾在此辦過家宴,如今讓這些人在這裏用晚膳,也算是給足了顏面。
只是。明姝擡眸,聽完桂月嬷嬷的話,其他人臉上莫名帶着些陰翳,天色昏暗,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
仰星殿中,衆人沉默着用晚膳。不久,有宮人進來領人,聽聲音似乎是可以回府了。
身旁的幾位明家公子頓時松了口氣,明元律揉了揉眉心,開口道:“看來,我們也可以走了。”
在慈寧宮外頂着日頭站了大半日,大家都有些疲憊,說是侍疾,實際上只是為了在宮中表個孝心,也好得到太後病情的第一手消息。
“明日上午大哥來,下午我來,夜裏三弟……”
明元律低聲做着安排,大公子明元義沒說什麽,但被排晚上的明元硯自然不高興:“夜裏涼,我前些日子的風寒還沒好全。”
他說着,便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明姝。還不等明姝說話,他忽然噤了聲。
“明姑娘,借一步說話。”
桂月嬷嬷不知何時已走到明姝身後,聲音卻恍若從天外傳來,幾乎是吓了人一跳。
明姝定定心神,站起身跟随嬷嬷走到一旁。
“如今太後娘娘病着,慈寧宮的人手不夠,一時照顧不周,明姑娘莫要見怪。”
明姝愣了片刻,心中覺察不對。憑借桂月嬷嬷在慈寧宮的地位,哪用得着向他們解釋這些?更何況,要說照顧不周,也不該是向她道歉。
“嬷嬷說笑了。”明姝回答,“國公府原本就是來侍疾的,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嬷嬷盡管說便是。”
桂月嬷嬷彎起唇角,拉起明姝的手:“先前太後娘娘還說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倘若這一回太後娘娘病醒之後能見到你守在身側,心中安定,說不定能好得更快。”
如明姝猜測,桂月嬷嬷是想将她留在宮中。
幾位明家的公子得知明姝要留下,神色各異,明元硯率先給出反應:“既然如此,國公府已有人留守在宮裏,哥哥們先就回去了。”
明元律不說話,明元義睨了一眼明元硯,開口道:“若有什麽事,及時告訴我們。若是太後娘娘夜裏醒了,記得派人過來傳個話,爹還在家裏記挂着。”
明姝點頭應下。
前來侍疾的人大多都已回去,也有人夫人想要留在宮中,被桂月嬷嬷勸了回去。
慈寧宮的春花已經開了,暗香浮動,唯有在涼夜裏最清晰。
宮女将明姝領向偏殿,顯然,嬷嬷已經為明姝在慈寧宮安排好了住處。
大殿中點着燭火,裏面有人影晃動,明姝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問道:“這麽晚了,還在殿中服侍的是誰?”
“回明姑娘,是五殿下。”
明姝并不感到意外。
知道自己無法讨得陛下的歡心,便轉向太後盡孝,蕭以鳴的選擇是正确的,如今太後看重他多于蕭以琮,陛下也因之受到影響。
如今他守在太後身前是應該的。
明姝往前走了一步,又突然停下。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在這裏守了多久?
按照他執着的性子,恐怕自太後昏厥之後就一直守在這邊,至少也有一天一夜了。
明姝調轉步伐,往大殿中走去。
殿中燭火明熠,拉長的身影被投在牆上一覽無餘。明姝正要推開內室的門,卻沒想到門卻搶先一步打開。
一雙視線堪堪相遇,兩個人都有些錯愕。
“殿下。”明姝先一步行禮。
蕭以鳴愣在原地,仔細地看着面前的少女。過了一會兒,他擡手揉了一下幹澀的眼睛。
少女的身影依然在,不是錯覺。
蕭以鳴莫名地哽了一下。
在他安靜的片刻間,少女低聲開口:“太後娘娘如何了?”
蕭以鳴回過神來,将她引到外面,才回答:“還未醒。”
“接下來換我來替殿下守着。”明姝沉聲道,“太後娘娘若是醒了我派人去知會殿下。”
蕭以鳴詫異地瞪着眼睛,沒料到她竟然會說這個。
面前的人一動不動,明姝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開口解釋:“……殿下已經守了很久,先去歇一會兒吧。”
蕭以鳴道:“你也守了一日,也該回去歇下。”
她的事,他一清二楚。
兩廂僵持間,蕭以鳴率先打破沉寂:“太醫說太後娘娘今夜就能醒來,最好在一旁守着。你同我一起守吧,太後若是醒來時,第一個看見的是你我,或許會更高興。”
明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
跟着他的背影走進殿中,明姝感覺到了遲來的尴尬。其實他們已經有近三個月沒有再見面,她方才是怎麽說出那麽熟絡的話?
好在身前的少年并未感覺任何不适,他上前在宮人耳邊低語幾句,便有人福身退下。
過了一會兒,一把太師椅被搬了進來,放在了另一把太師椅旁邊。
明姝突然發現,她有些多慮了。
在白日裏,他們這些在外面侍疾的人只能站着,故而以為蕭以鳴也同他一樣,在這裏站了一天一夜。
其實人家是可以坐着休息的。
異樣的情緒浮上心頭,明姝感覺兩頰有點熱。少年走到太師椅旁轉過身,示意她一同坐下。
明姝順從地過去坐下。
兩個人一道坐下,殿中便又恢複之前的安靜。守在太後床榻前的并不只有他們二人,還有慈寧宮守夜的宮女和太醫院值守的太醫。
只是所有人都安靜地收斂呼吸,看床榻邊微微晃動的紗帳,看火苗慢慢從燭臺上往下爬。
視野有些眩暈,明姝擡手揉了一下眼睛。只是這一揉,眼睛反而更幹了。
她将手臂支在扶手上,撐住腦袋,而後眼睛慢慢閉上了。
手臂失去意識,少女的腦袋往下墜。
只是偏了一寸,她的腦袋便被另一只手掌扶住了。蕭以鳴低頭看去,發現她睡着了。
睡得深沉,甚至連他的動靜都沒有發現。她在外站了一日,想必累極了。
明明這麽累了,她方才還說要過來替他守夜,讓他去休息。
蕭以鳴很輕地吐了一口氣,心口又酸脹又甜蜜。
少女的臉頰在燭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像黃昏時醉人的雲霞。蕭以鳴靜靜地望着垂下來的鴨睫,心軟得一塌糊塗。
已經近三個月沒有見到她。
準确地說,是近三個月沒有碰面。而這三個月中,蕭以鳴想過各種辦法與她錯身而過,只為遠遠地看一下她的身影。
現在,掌心下的發絲柔軟、溫暖、順滑,他怕扶不住了,又悄然靠近了一些。
少年半個身子已探出了太師椅外,這個姿勢坐着怎麽也不會舒服,可是許久過去,他還是一動不動。
身旁有視線投過來。
少年瞬時瞥去一記眼刀,偷偷窺探的宮女便立即低下頭去,不自覺縮緊身體,寒意爬滿全身。
地上的影子站了起來,被拉長。
少年走近一旁的影子,将那團腦袋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腰旁,手臂不知是将少女的腦袋扶着,還是攏着。
他們現在雖然已定下婚事,但到底還沒有成婚,不宜太過親密。
若宮中有流言,那首當其沖的一定是她。
蕭以鳴不願見到這種事情,所以照例該回避的,他一概回避。
只是,懷裏的溫度太柔軟了,太暖和了,一碰到,就叫人心生歡喜。
我只是幫她休息得舒服些。蕭以鳴如此想,面無表情地扶住她的肩。
兩個人的影子收攏在一起,變成了一團,讓人看不清,也猜不透那是什麽。
影子無心,也大膽,他若有隐秘的心思都在影子的遮掩下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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