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風起 “皇兄也知道自己在奪人所愛嗎?……

第73章 風起 “皇兄也知道自己在奪人所愛嗎?……

燭火搖曳沉底, 昏藍的微光逐漸蔓延,天就要亮了。

寂靜的帳子裏忽然傳來一聲輕吟,有人一夜不嘗合眼, 立即留意到了動靜。

宮人走上前, 低聲詢問:“太後娘娘?”

咳——又是一聲咳嗽, 接着一句長長的應答,宮人頓時尖叫一聲:“太後娘娘醒了!”

忽然間,整個寝殿被驚醒, 衆人立即趕到床帳邊。

明姝被這動靜吓了一跳,也不知是支撐什麽站起來的, 清醒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床帳旁。

帳子裏的太後已被扶坐起,眼睛依然合着。衆人屏息着看太醫搭着脈,良久, 太醫長舒一口氣。

“今夜過後,娘娘的身子便沒有大礙了。”

太醫小心地将太後的手腕放進錦被之中, 站起來的身姿比先前高大不少。他轉身向蕭以鳴福身禀報,聲音沉穩下來:“只要太後娘娘這些日子好好服藥, 補足先前病中的虧空, 便能日漸康健。”

蕭以鳴颔首, 望向帳子,輕輕喚道:“祖母?”

“嗯。”

雖然這應聲有氣無力, 但終歸是有了定論,衆人松了口氣。蕭以鳴吩咐起煎藥事宜, 又轉身去命人取水為太後擦臉。

整個慈寧宮在他的調度下井然有序,明姝站在一旁,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只好一動不動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的身姿似乎比之前更加筆挺,眉目之間似乎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與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愈發接近。

可是又不一樣。吩咐完下人之後的蕭以鳴向明姝走過來,壓低聲音道:“你在這裏守了一夜,如今祖母醒了,你也可安心,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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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眼神澄澈,在這汪清泉裏,明姝能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并且不會感覺懼怕。

明姝望着他的眼睛,答道:“我要在這裏。”

少年的目光顫動了一下,呼吸也有片刻停滞,過了一會兒才道:“一會兒父皇和六弟會來看望。”

明姝不解地眨眨眼睛,低聲問:“需要我避開陛下和六殿下嗎?”

蕭以鳴重新看向她,試圖從她的迷茫的臉頰上找出些許破綻。

終于,他确認明姝不會因為蕭以琮的出現而緊張抑或是其他的情緒。

“不是。”蕭以鳴否認她的猜測,卻沒有過多解釋。

一股苦藥的味道率先蔓延過來,原來是宮人端着藥碗進入屋中,蕭以鳴走上前去接過藥碗,親自侍奉,明姝也立即跟上去。

少女從未親眼見到過太後如此病狀,一種發麻的感覺直沖頭頂。

太後狀态不佳。大病了兩日,整個人變得枯黃。唇瓣發白發紫,眼皮緊緊地合在一起,像是被什麽給粘連在一起。她一動不動,便一點聲音也沒有。

“祖母。”少年坐在床邊,輕輕地吹動着舀起的湯藥,“太醫說您需要飲藥養身,請您賞臉喝下這補身良藥。”

床榻裏,老太太的唇瓣輕輕動了動,蕭以鳴便将藥順利喂了進去。

“太後娘娘。”明姝取過侍女準備好的帕子,輕柔地給太後擦臉。

一碗藥還沒喝完,皇帝和明貴妃便趕到慈寧宮,皇帝接過蕭以鳴的活,把剩下的半碗藥喂完,明姝便同樣将帕子遞交給後來的明貴妃。

喝完藥,宮人扶太後睡下,蕭以琮姍姍來遲,頭一回遭了皇帝的訓斥。

然而,皇帝也沒有訓他太久,只是點名要他留在這裏照顧。

皇帝轉過身,只對蕭以鳴說了一句話,聲音平淡無波:“你們昨夜守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

太後已醒,剩下照顧的活又有宮人和值守的太醫,蕭以琮只需要一個人在這裏,皇帝顯然是想将侍疾的功勞按在蕭以琮身上。

然而蕭以鳴卻沒有任何怨言,福身退下了。

明姝僵硬地站在原地。

因她未動,皇帝将目光轉了過來。見了她,皇帝的聲音反而變得溫和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回去歇着吧。”

明姝無奈地退出大殿。

走出大殿之後,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她擡手去遮。等到黑色的視野變得清晰,她才看到廊下負手而立的少年人。

“眼睛疼?”蕭以鳴瞧着她的眼睛,語氣柔和,“值守一夜,你該好好歇息,有什麽新的情況,我派人知會你。”

在這道關切的目光中,明姝移開臉,有點心虛。

說是值守,其實悄悄睡了好幾個時辰,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發現。

總歸不是好事,明姝硬着頭皮道:“好。”

“依照祖母如今的病情,你恐怕要在宮中住一陣子。這期間若是有什麽不順心,可以來找我。”

蕭以鳴搜腸刮肚,只能說出這些符合時宜的囑托。他無奈地笑了笑,對身側的宮人道:“照顧好明姑娘。”

說完這些,少年揚長而去。

明姝望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周身疲憊襲來,她跟着宮人走向偏殿準備好的住處。

入睡之前,她讓人将太後的病情轉告給國公府。

這日過後,明姝在慈寧宮住下,每日監督宮女熬藥,親自給太後送去。

自得了皇帝的準許之後,蕭以琮原本并不耐侍疾這樣的活,枯燥又無趣。本想找由頭離開,轉身卻發現明姝帶着人從外進來。

兩個人的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少女便移開目光,與蕭以琮錯身而過。

蕭以琮并未擋她的路,視線追随着少女的背影。

忽然,他輕輕勾起唇角。

除夕那夜,他醉得昏昏沉沉,沒聽見父皇居然為她和蕭以鳴賜了婚,這婚事本該是他的。

他去父皇那裏争辯過,哭鬧過,都沒有結果。

由此可見,蕭以鳴定然在這件事上動了手腳。

幾個月過去,婚事準備如火如荼,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為五皇子妃,這件事幾乎板上釘釘。

可是,上輩子不也是如此?原本以為他和她的婚事已成定局,卻不料蕭以鳴在其中橫插一腳,将人搶了去。

現在,也該讓蕭以鳴嘗嘗這個滋味!

蕭以琮揉了揉手腕,松松筋骨,走上前去:“明姑娘,我來幫你。”

明姝有些不明所以,但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手:“多謝殿□□恤,侍疾之事我已熟稔,還是我來吧。”

蕭以琮輕笑:“我也想為祖母做點什麽,明姑娘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與蕭以琮不同,蕭以鳴在朝中還有差事,只能每日下朝之後匆匆趕來。掀簾第一眼,望見心心念念之人守在金絲楠木的床榻身側。

第二眼,看見六弟抱着臂站在明姝一臂之遙,目光不加掩飾。

這個人,毫無禮數!

蕭以鳴心中自然生氣,他自己對明姝如此克制,連多餘的話也不敢說,就是怕宮裏人多眼雜。

他們自不敢說皇子什麽話,只能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她。

“明姝。”

少年聲音清冷,引得明姝後背一寒。

明姝回轉過身來。少年眉峰蹙起,似乎心情不佳。

“殿下?”明姝試探問。

小鹿一般的眼睛眨了眨,帶着些許警惕,蕭以鳴意識到自己的神情或許過于嚴肅,立即緩和。

“過來。”

話雖如此,蕭以鳴并未等她過來,自己走上前去,問,“祖母狀況如何?”

那一瞬間的肅然好像是錯覺,眼前的人又恢複溫和。明姝定了定心神,卻還是不自覺地往後傾了傾,低聲回答:“太後娘娘方才喝了藥,如今已經睡下了。”

蕭以鳴點頭:“你先回去吧,這裏我來伺候。”

他所站的位置正巧擋住了遠處的視線,明姝忽然明白了什麽,順從地點點頭,将帕子遞給婢女。

少女的身影離開,蕭以琮看着蕭以鳴虛僞的笑容垮掉,莫名生出快感。

“皇兄怕我與她相見。”蕭以琮唇角含笑,“皇兄也知道自己在奪人所愛嗎?”

蕭以鳴面無表情,甚至都沒有看他。

“祖母在休息。”

只回答完這一句簡單的話之後,他就不再說話了,尋了一處靜靜地坐着,像是守在太後身邊的一尊雕塑。

頑劣的少年頓然覺得無趣,轉身道:“跟你沒什麽好說的,我去尋她。”

另一位少年端坐一旁,直到六殿下的腳步聲已經聽不見,他依然巋然不動,似乎對方才的對話無動于衷。

過了一會兒,少年站起身來。

“祖母恕罪。”

“明姑娘頭一次住在慈寧宮,不知能否住得慣,兒臣去看看,很快回來。”

少年的聲全無波瀾,好像只是在履行一項不摻雜任何情感的職責。再對身側的嬷嬷囑咐兩句,便轉身離開。

出了寝殿,蕭以鳴的腳步便不如看上去那麽沉穩。路過的宮人朝他福身行禮,他大步越過,看也沒看。

偏殿庭院新生出許多綠意,有宮人正在修剪枝葉,見到來人立即停下動作:“見過五殿下。”

蕭以鳴頓了一下:“明姑娘,回來了嗎?”

宮人回答:“明姑娘去了茶室。”

茶室在偏殿最末,通向後苑的拐角處。蕭以鳴一言不發地走向茶室。

比想象中要靜,站在茶室門外,只能聽見風聲和瓷器相碰的聲音。

走到門口,便覺一縷清風。茶室門扉洞開,後苑的綠意從窗口透進來,光華照了女子滿身。

少女側身而坐,耐心專注地濾去茶水。

好在蕭以琮再怎麽蠢,也不敢真正在慈寧宮撒野。蕭以鳴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守在少女身旁的小言留意到了門外的狀況,擡眼望去。

蕭以鳴擡手示意她別動。

明姝擡起頭,只看見小言慌亂的目光,順着這道目光看去——茶室門外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

不知為何,小言總覺得四小姐并不很待見殿下。因着五殿下方才的動作,也因為她不想讓四小姐心生憂慮。

權衡之下,小言搖了搖頭:“沒什麽……好像是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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