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雨來 他們不是一路人

第74章 雨來 他們不是一路人。

經過幾日的照料, 太後的病情已有很大的好轉。

垂在錦被上的手掌愈發有力,終于有一日,靠坐在靠枕上太後輕輕擡手一掃, 示意拂開藥碗。

明姝有些不明所以, 下意識地望向一旁侍奉的嬷嬷。

顫抖的唇瓣動了動, 嬷嬷傾身朝太後靠近,附耳聆聽。

“娘娘是要請陛下過來是嗎?”嬷嬷轉身去吩咐宮女,“快, 去請陛下來。”

等待陛下的時間裏,明姝将藥膳喂完, 太後一直垂着眼,呼吸勻稱,看不出她招來皇帝想要做什麽。

明姝不打算去猜,收了藥碗便退下。宮裏還有侍奉的嬷嬷, 因而她并不需要時時刻刻待在太後身邊。

她回到偏殿小憩片刻,醒來時小言正在她的身邊, 欲言又止。

“怎麽了?”

“太後那邊好像出事了……”小言怯生生地道。

小言跟着她進入國公府,又跟着她入宮, 已經比初見時沉穩了不少, 鮮少有如此驚魂未定的時刻。

明姝猛然從床榻上坐起來:“太後娘娘怎麽了?”

小言頓了頓, 連忙道:“不是太後娘娘。”

“自四小姐回來之後,沒多久, 陛下就過來了,太後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

明姝一愣。太後如今還病着, 如何能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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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跪了好多人,五殿下和六殿下也都過來了,在前面跪着。桂月嬷嬷讓四小姐先不要過去。”

事态如此嚴重, 在明姝的意料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來太後因何而發火。

桂月嬷嬷的囑咐她不敢不聽,只能在屋子裏焦急地等。

小言替她重新梳攏頭發,整理衣裳。等到外面動靜小了,又重新出去打探。

桌面上的光影悄然蹁跹,少女黯淡的影子被拉長。

終于,她等來聽起來略顯倉皇的腳步。

“四小姐。”小言輕輕地喊了一聲,回身合上身後的門,在關門之前,她還四下張望了一下。

“奴婢打聽清楚了,是六殿下被太後責罰,陛下也挨了罵。”

有些陌生的稱呼讓明姝愣了一下,她仔細确認:“是誰被太後責罰?”

“六殿下。”小言神情篤定,“方才太後下令讓六殿下遷出皇宮,到東北邊的四時園反省,若無诏令不得出……六殿下這是惹惱了太後娘娘。”

明姝蒙了。

從小言的語氣之中,她确認自己沒有聽錯,的确是六皇子蕭以琮被罰,甚至連帶着一向偏袒他的陛下也受到責罰。

怎麽回事?

她回想起這些日子蕭以琮在一旁侍疾的懶怠……若太後因此而責罰,倒也很合理。

只是,四時園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

上輩子,她不肯出嫁惹怒太後,同樣被太後安排進了四時園,無令不得出。

可以說,這是變相的禁足。

明姝有些想不明白。蕭以琮頑劣也非一日兩日,陛下和太後一向縱容,甚至在侍疾時他在一旁搗亂,她也不覺得有什麽稀奇。

想來想去,明姝只能想到一點原因,便是太後對疏于侍疾的蕭以琮頗為氣憤,所以才打發去四時園思過。

不過,皇子的思過應該不會像她一樣,要達成什麽條件,等太後心情好了,自然就會放她的皇孫出來。

纖細的手指在妝臺摩挲,少女的神情看似波瀾不驚,實際在心中暗暗地不安。

這是前世全然沒有部分。

這輩子,她按照太後想法與五皇子成婚,避免了前世的那些沖突,日子自然比前世好過些。

只是,接下來呢?

現在,她完全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事。能讓她順利地完成婚事,而後依照與蕭以鳴的盟約所言,離開京城嗎?

少女推開窗子,讓午後的光線照進屋中,日影西斜,到為太後娘娘煎藥的時辰了。

一行行馬車從宮城駛出,回首宮城依舊光輝,而蕭以琮再次以這種姿态坐在馬車上。

恍如隔世。

重來一世,他依舊擁有所擁有的,皇祖母與父皇的偏愛和庇護,可意料之外的落敗似乎更早到來。

他自然很不甘心,可更多的還是迷惘。

身邊的汪公公見狀嘆息道:“六殿下莫要沮喪,太後娘娘也不過是一時氣惱,等娘娘消了氣兒,陛下自然就會派人接殿下回來。”

蕭以琮不語。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不對。每回父皇生氣,汪公公都會讓他耐心等父皇消氣,他是如此做的,一向有用。

可蕭以鳴為何從不這樣做?

許多疑惑在心中盤旋,蕭以琮痛苦地抓住腦袋,呼吸急促。

馬車從市井穿行,周圍的喧嚣猶如潮水一般襲來,蕭以琮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得知他遷出宮之後,他那些朋友會怎麽看他?會不會像前世一樣對他避之不及?

明知道這些人都是一個德性,可再一次碰見他們,還是忍不住同他們交心。

真是太心軟了!蕭以琮握住拳。

走進街市,馬車的速度變緩,搖晃的車廂,正如他此刻的心境,既害怕,又期待。

他待人如此坦誠,總有人惦記舊情會來送行吧?

少年的身體貼在車廂上,好像這樣能産生安全感。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一個少女,他的心情莫名變得複雜,不悅的情緒壓過其他的。

憑什麽!他對她不是很好嗎?為何要和蕭以鳴走在一起!

可是下一刻,他又想,如果蕭以鳴像他一樣落魄,她會來送行嗎?

她會。

确切的答案立即浮現,蕭以琮心中的酸澀壓過嫉妒。

微風順着車帏透了進來,蕭以琮感覺馬車好像要停下了。

“六殿下。”

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響起,蕭以琮擡手掀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冷哼一聲,将車帷放下。

“借一步說話,殿下。”

少女聲調揚起,語氣并不多誠懇,反而帶着些輕慢,簡直是料定了他會停下馬車。

馬車立即飛馳,像是表明不想理她的決心。

随後,不超過百步,馬車再次停了下來。

康寧郡主不計前嫌,慷慨地邁出步伐,向馬車走去。

馬車上,少年早已耐不住性子,掀起窗帷等她。

即便神色倨傲,依舊掩藏不住眉心之中的焦急。

蕭以琮注視着緩緩走來的少女。

他還記得那一日。

除夕夜宴之後,他去找公主府找她出主意,她竟然還不肯見。

他肯見親自來見她,已經是纡尊降貴,沒想到她不僅不領情,還将他大加諷刺了一回,自此蕭以琮與她再無往來。

眼下她主動找過來,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是來給殿下送行的。”康寧郡主耐心地将手中的一本書冊遞去。

書冊輾轉到了蕭以琮手中,他撣了撣書封,一字一字地念:“卧、薪、嘗、膽?”

蕭以琮臉色頓時變了,冷笑道:“還用得着你提醒本殿?”

“殿下別着急,此書的妙處需要仔細鑽研,希望殿下将此書放置枕邊,日日翻看。”康寧郡主繼續道,“等殿下參透此書,回到京城時,自然會感謝我的。”

“……”蕭以琮一把放下窗帷。大手一揮,“別理她了,啓程。”

書冊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又被他踢遠。

少年靠坐車廂,捏了捏額角。

過了一會兒,蕭以琮踢了一下汪公公,沒好氣道:“去收起來。”

*

爐子上冒着滾滾的熱氣,內室之中,一片安靜。

兩根香燃到盡頭,明姝瞥了一眼,便有宮人上前将藥倒在綠釉瓷碗裏。

藥已熬好,該給太後送去。

明姝起身時,正好望見蕭以鳴的身影,身旁的宮女立即會意,帶着藥盞先一步離去。

少年徑直向她走來,眸色沉靜。他鮮少會這麽主動地走過來,想來是有話交代。

“侍疾的時候要小心些。”

少年壓低聲音走近時,明姝忽然聞到一陣輕微的馨香,不由得怔愣片刻。對比起來,屋子裏的藥顯得有些苦。

“皇祖母心情依舊欠佳,你過去之後,不要多說話,以免被遷怒。”

明姝點頭明了。

叮囑過後,他并沒有離開,而是一道進入了太後寝殿。

日光在地面照出一片斜影,明明是晴日,寝殿之中卻一陣寒涼。

宮人們垂着腦袋一動不動,像是一尊木雕。

“太後娘娘,明姝來為您侍藥。”

少女溫柔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裹挾的春風攪動一池寒水,麻木的身體仿佛終于有了活動的契機。

宮人上前将太後扶坐起來,明姝端着藥碗,一勺一勺地喂,耐心仔細,一絲不茍。

太後的目光直勾勾地盯過來,帶着些審視的意味,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心亂。

明姝腦子裏沒有其他的,只有侍藥這一件事。宮中的那些日子沒白待,在任何情況下她都能維持表面的鎮定。

寸寸目光如小刀一般,好像要剖開明姝的皮骨,看透她的內心。

少女呼吸如常,眼裏心中似乎都只有侍藥這一件事。

整個侍藥的過程,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瓷盞輕微磕碰的聲音。

侍藥最末,明姝用帕子擦去太後的唇上藥漬。

“明姝。”

意欲起身時,明姝聽見從嗓子裏傳出來嘶啞的聲音,她頓了頓,立即反應過來湊上去。

“點、安神香。”

“是。”

太後說話的力氣不足,但字字清晰,平緩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即便病中虛弱,她依然是太後,至高無上。

“請嬷嬷取安神香來。”

明姝依照太後的吩咐,在寝殿中點上安神香,所有的動作都在衆人的眼皮之下,只要太後稍掀眼皮就能看到。

一縷細煙從香爐中飄出,明姝擡手示意宮女,将香爐放置在桌角。

心中的疑雲一旦産生,便不會消滅,只能減少。

明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乖順,不去忤逆太後的任何意思。

安神香的氣息絲絲縷縷地入侵寝殿,整個屋內好像變得更冷了。

宮女正要上前,卻不妨身旁有一道陰影。

蕭以鳴接過了香爐,少女的眼睛睜大些許,看着他将香爐移至一旁。

“皇祖母若無其他吩咐,兒臣便退下了。”

明姝站起來,同他一道行禮。

嬷嬷上前扶太後躺下,而後轉過來,對二人點頭示意。

離開寝殿之後,裹在身上的纏縛好像突然被解開,明姝有種恍惚之感。

蕭以鳴帶着她走到庭院一角,宮人在遠處停步,為他們留出談話的空間。

“之前的事,你知道嗎?”

他的話非常含蓄,但明姝知道他指的是太後發怒一事。

明姝回答:“我已從宮人那裏聽說了。”

蕭以鳴點頭:“雖然不知太後為何發怒,但你還是不要摻和進來為好。六弟雖然不再主宰宮中,但到底還是六皇子,不會有人敢對他不敬。”

頂多是吃些苦頭。這半句話,蕭以鳴藏了下去,沒有說。

明姝終于明白為何他會尋到藥室。

“殿下是怕我求情?”

“……”蕭以鳴頓了頓,“你與他是同窗,求情也是情理之中。”

他當然不希望明姝求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最好不要參與蕭以琮的任何事。

但是他拿不準。

她一向善良,即便當初與他并無交集,甚至是有些讨厭他,卻還能一再在蕭以琮面前維護他。

“我知道了。”明姝回答,“殿下放心,我不會在太後娘娘面前再提此事。”

少女的篤定,蕭以鳴看在眼中。

應答得這麽快,她在想什麽呢?是因為也厭惡了蕭以琮,還是希望他能安心?抑或是兩者都沒有。

無言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明姝不知道他還要說什麽,只是靜靜等待。

“每日下朝之後,我會過來。”

聲音戛然而止,他再沒說別的,轉身離開。

明姝覺得有些莫名。

或許只是告訴她近日行蹤,以便有事相商。明姝沒有多想,回到自己的院子。

自太後訓斥過皇帝和六皇子之後,好幾日,整個慈寧宮都冰冷冷的,宮人們鮮少交談,相互之間只敢以眼神交接。

明姝照例一日兩次侍藥,空閑時也陪在一旁打香篆。

蕭以鳴會在下朝之後過來,在明姝對面坐上半日。

起初明姝有些不自在,連打香篆的手指都僵硬。而後發現,他只坐着,不說話,甚至都不看她,明姝才安心。

就這麽相顧無言地過了幾日,她已逐漸習慣身邊有另一個人。

太後每日喝完藥便入睡,就這麽休養幾日之後,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她讓人扶她坐起,而後靜靜地看明姝打香篆。

暗色的眼眸幽深而犀利,讓人捉摸不透,一動不動地望着她,明姝感覺如芒在背。

……病中易多思,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院子裏的桃花開了又凋謝,人間已進入四月。

這是明姝在四時園禁足中不曾經歷的時光,這輩子她順從太後的想法,免去了其中改嫁的波折,爹娘也不用莫名其妙地患病。

太後的病情日趨穩定,已經可以接見前來探望的朝臣,明姝不便旁待,侍完藥便回自己的小院。

就在明姝以為一切好轉之時,太後又突然病得昏了過去。

時值午後,太後還在接見外臣,明姝用過午膳便靠坐小歇,忽然有人慌慌張張地過來禀報,說太後娘娘又暈過去了。

好在一直有太醫駐守在慈寧宮,不多時,便診斷出緣由。

“雖然經過調養,太後的氣色好了很多,但補足虧空不是一日之功,這些日子娘娘又勞心勞力,才讓病氣卷土重來。”太醫嘆息,望向明姝,“娘娘不能再如此勞累了。”

明姝抿起唇:“知道了,之後我會勸太後娘娘。”

送走太醫之後,蕭以鳴姍姍來遲,神色擔憂。明姝起身,将太醫的話轉述給他。

桌面上還放置着宮人收起的卷宗,蕭以鳴粗略地瞧了一眼,便讓宮人收起來。

太後這次病弄的所有人措手不及,原本已入春的慈寧宮好似再度回到了寒冬之中,來往的宮人不敢多交談一句。

上一次病醒之後,太後訓斥了陛下和六皇子,不知道這次醒來,會不會遷怒于人。

太後昏睡了一天一夜,終于睜開眼睛,慈寧宮瞬時猶如煮沸的開水一般活躍起來。

煎藥時,小言頗為擔憂地看着明姝。

如今在太後身邊最近的就是四小姐和五殿下,若太後要訓斥,十有八九要輪到他們。

太後初醒,神志昏昏,但終于能将藥喂進去。就這麽又守了兩日,太後終于能發出一些輕微的聲音。

病情如之前一般,慈寧宮的人到底有了些經驗,明姝也變得更加輕車熟路。太後一擡眼,明姝便能知道她要做什麽。

又過去了半個月,院子裏的牡丹開花了。

太後的身體終于恢複到昏厥之前。這一回依然有外臣請見,但太後一個也沒見,只是讓人将院子裏的牡丹移栽到窗下,每日到窗邊賞花。

晴了幾日,園子裏的牡丹開得又鮮又豔。可是好景不長,天際忽然有大片烏雲漫過來,伴随卷卷狂風,園子裏的牡丹枝被吹得搖搖晃晃。

明姝見狀,趕忙吩咐道:“去給牡丹支個棚子。”

“不。”太後輕吟一聲,重複道,“不用。”

明姝聽清楚了,心中雖有詫異,但不敢表現出來,只是頗為擔心地望着搖擺的牡丹。

大雨終究落了下來,風雨混着泥土的氣味很快透進窗子。

蕭以鳴走上前,低聲勸道:“皇祖母先回去歇下吧,外面涼。”

明姝和蕭以鳴都記得太後第一次重病昏迷,便是在春冬交替、溫度變化之際,因而在這段天氣變化莫測的時間裏一直陪在太後身邊,以防再次出現新的狀況。

老太太慢慢地轉過眼珠,直直地盯着蕭以鳴,同樣地帶着審視。

這種眼神,明姝很熟悉,前面一段日子太後常常用這樣的眼神注視着她。

“鳴兒。”太後聲音有些沙啞,“你還記得你的母後嗎?”

蕭以鳴愣了一下,立即垂下眼去:“……兒臣記得。”

少年垂着頭沉默,高大的身影頓時顯得有些頹唐。

“李皇後端方淑賢,才教導出你這樣乖巧的孩子。”太後輕微地搖了一下頭,“她走得太早,讓你吃苦了。”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在太後身邊跪下,高大的身影頓時矮了一截。

“……好孩子。”太後擡起手,在他後背拍了拍。

即便強壓着震驚,明姝還是沒忍住睜大眼睛。她見過蕭以鳴各種冷漠、疏離、愠怒的模樣,在她印象中他既強大,也傲慢,卻沒想到他還有這麽乖順的一面。

看樣子,太後似乎很喜歡他這樣。

她似乎知道蕭以鳴是如何讨得太後歡心的了。

明姝在旁邊僵站着,片刻,老太太銳利的目光掃過來,她一時無措,也學着樣子跪在她的腿邊。

她聽見老人輕笑一聲。

外面的雨勢變大了,噼裏啪啦将一切其他的聲音抹去,太後擡了一下手指,輕慢地道:“起來吧。”

明姝垂着頭,站在一旁。

屋子裏靜悄悄的,太後沒有發話,但明姝總覺得她在等什麽人。

沒過多久

明姝呼吸一滞。

這是……她的生身母親。

因匆匆趕來,明宋菱身上的外袍已經打濕過半,裙角垂着水滴,洇濕小塊地毯。明明發絲上還沾着水珠,但她不疾不徐地捋了捋鬓發,從容一禮。

“民女給太後請安。”

明姝離太後近,親耳聽到太後從嗓子眼裏發出的“呵”聲,老太太一勾手指,她知道,太後想要喝水。

宮人将盛滿水的小盞端來,明姝頓了頓,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太後這樣示意,其實有另外的目的。

少女遲遲不動,太後便瞥去望她一眼,明姝會意,她是要喂水。

就着少女溫柔的動作,太後抿開一口茶水,笑道:“菱兒啊……”

半晌,明姝才反應過來,這一句陌生的稱呼,是在叫她的母親,也是跪在一旁的女人。

明宋菱并沒有應答。

“你比離宮時要瘦多了。”太後語氣緩慢,語調中帶着無限的悵惘,“倘若你乖乖聽話,又怎麽會吃苦呢?”

“回太後的話,民女不覺得苦。”

女人的語調中不帶有任何溫度,明姝聽完也暗自心驚。

“呵……”

冷笑聲從太後的喉嚨中傳出,她立即瞥過來,明姝有些不知所措。但只這一眼,太後的心情似乎平穩下來。

“她很像你,又不像你。”太後喃喃道,“你曾經是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否則也不會送到哀家面前……可是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話到最後,太後的聲音變得驟然狠戾,她握緊拳頭,呼吸劇烈起伏。

“皇祖母息怒。”少年的聲音響起。

“民女知罪。”女人同時出聲,她跪得筆直,下巴擡起,直直地仰視着面前的身影,“其中過錯,民女願一人承擔。”

“你擔不起。”太後冷笑,因為說了太多的話,她的嗓子也幹了,但依舊沒有停下,“哀家将你撫養長大,将阖宮上下最好的東西給你,為你安排最好的婚事,可是你——”

話到這裏,老太太突然笑了:“你能做的,只有讓女兒來代替你。”

明明沒有提誰的名字,但情況已經昭然若揭在太後與明宋菱的對峙之中,明姝只是一方籌碼。

“明宋菱雖未完成婚約,但曾保證以幾十年的進獻作為交換。當年的約定已經達成,倘若仍舊難以消解太後心頭之恨,明宋菱願以死謝罪。”

女人不卑不亢地叩首,叫明姝吓了一跳,一時之間她也愣住了,當即跪下來請求太後息怒。

太後不理不睬,慢慢地對明宋菱道:“收拾收拾,滾回淮州去。”

明宋菱被人帶出去。

雨已經停了,天空中濃雲被風吹動。

殿內還是昏暗一片,少女的身影跪着,太後沒有發話,沒人敢扶她起來。

太後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少女靠近。

明姝朝她挪近了一些,下一刻,下颌骨被人捏住。

太後才剛剛恢複,應該沒有多少力氣,但明姝莫名感覺到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不能擡眼對視,只能感覺到如刀般的目光在她的臉頰上逡巡。

“皇祖母息怒。”少年的聲音适時插了進來,“您方才說了好些話,該休息了。”

老太太的呼吸慢慢平息,最終放開了她。

蕭以鳴将太後攙扶起來,明姝會意,也跟在身後。

“點香。”

太後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明姝聽到了。即便心有不快,但眼下不是惹怒太後的時機。

侍奉太後歇下之後,明姝點好安神香,與蕭以鳴一道出了寝殿。

天色已晚,又下過雨,滿地都是濕漉漉的水汽。

出來之後,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蕭以鳴從司辰手中接過燈籠,照着前方的路。

行至偏殿小院,忽而刮起了一陣風,葉子上噼裏啪啦發出響聲,似乎又要下雨了。

“殿下回去吧。”明姝停下腳步,對蕭以鳴道。

少年挺直身軀,她便需要擡起下巴才能與他對視。這麽看着,他好像比先前留意的還要高。

方才發生的事,他全都看到了,不知道有何感想。

明姝看明白了,太後對她和對蕭以鳴的習喜歡,不過是想要一個隸屬于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他的想法也不重要,他們都是随太後揉捏擺布的棋子。

明姝輕輕嘆了口氣,還沒說話,便感覺眼前有點亮,原來是他将燈籠提過來了些。

“還疼嗎?”蕭以鳴問。

明姝一愣,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蕭以鳴指了指下巴:“有印子。”

明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大約是太後當時用指甲捏着她的臉,所以才留下了些痕跡。

她搖了搖頭。

“早些休息。”他道,“不要多話。”

仿佛警告似的,這話說完,他又提着燈籠離開了。

寒風從兩個人之間刮過,明姝望着光和影紛紛離去。

很難形容當下的心情,就好像有人輕輕敲了一下房門,她以為有客人來訪,結果打開門與寒風撞了個滿懷。

剛剛有那麽一個時刻,她因為他們同樣被太後控制的命運而感到失落。

像是同一片葉子下躲雨的小鳥,只能相互依靠。

當下的狀況表明,她想多了。

本來就是一場合作,不該摻雜感情,就算是同情也最好不要。他通過這樁婚事讨太後歡心,她在事成之後離開京城。

一點涼涼的水珠落在臉上,打斷了明姝的思緒,小言忽然驚叫起:“四小姐,下雨了!”

明姝轉身,三兩步走到廊下,雨便如同倒豆子似的嘩啦下起來。

廊下落雨如珠,雨珠落在傘面上。

司辰撐着傘,将手穩穩舉高,可身前的少年走路實在太快,雨珠四散,很快落了少年滿身。

“殿下,您慢些走!”

“您若是病了,太後那邊可就只有明姑娘一個人伺候了。”

少年邁開的步伐突然收住,司辰連忙趕上去,

這一回,他乖乖地待在傘下。

果然只有把明姑娘搬出來才好使,司辰在心中嘟囔。

回到小院,天已經完全暗了,司辰轉身收傘,身旁的人就已經進了書房。

“殿下,您的衣裳濕了,需要換一件!”

司辰原以為他的話不會得到回應,哪知道殿下調轉了腳尖,對他道:“送過來,敲門。”

因為一直跟着蕭以鳴,所以即便只有兩三個字,司辰也知道殿下說的是什麽。

他認命地走上前将門合上,嘆息着想,殿下的話好像越來越少了。

自門合上那刻,整個屋子便猶如沉進了湖中,所有的聲音一概變得模模糊糊。

放置在桌邊的燈籠抖了一下,像是什麽人在催促。

蕭以鳴上前吹滅了其中的燭火。

視線頓時暗下去,熟悉的黑霧将他環繞,再亮起來時,是不同尋常的光線。

一模一樣的屋子裏,兩個模樣幾乎一致的人,照鏡子似的看向對方。

細看之下,還有些詭異,因為鏡中的兩人身上的衣着竟然完全不一樣。

“原來四月了。”

對方的視線掃過蕭以鳴的周身,唇角含着洞悉一切的笑意:“太後病發了。”

少年不予回答。

青年蕭以鳴捏着手上的指環,慢條斯理地開口:“只要讓朕看她一眼,朕可以告訴你未來會發生的所有事。”

他經歷了所有階段,對少年的境遇和心思了如指掌。由此,他提出自己的籌碼。

少年冷笑一聲。

“我知道你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少年面不改色,絲毫不怯,“我不會像你一樣。”

“你不如早點看清現實,這些巫蠱之術不能讓她活過來,你點再多的香也沒用。”

明明只見了幾面,明明鮮少說話,但雙方都輕易猜到對方是什麽處境。

未來的蕭以鳴如今已在九五之尊之位,而現在,他還是個勢單力薄需要倚靠太後的皇子。

但是。少年想到了什麽,忽然一笑。

“別再找我。”

即便是對自己,他的語調裏依然帶着幾分輕慢和譏諷,轉了好幾個調。

“放心,我不會讓你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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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