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秘密 往前從未攜手,往後也未必再有這……

第81章 秘密 往前從未攜手,往後也未必再有這……

只是一個月過去, 身份更變。

女子杏眸微縮,神思落在青年翕張的唇瓣上。

他已經是太子了嗎?

前世她同他之間的關系不妙,出嫁之後一直在宮中, 他也鮮少回來。只是某日傳出消息立五皇子為太子, 宮人齊齊地恭賀她一夜之間成了太子妃。

如今看來, 竟然有些蹊跷。

明姝擰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太後病重,各方争相攻讦,宮中不太平。”青年一字一頓地解釋, “眼下事情擺平了。太後的病恐怕撐不過幾日,你要不要回去看她?”

明姝依然警惕地望着他, 直白地問:“我入了宮,還能再出宮嗎?”

“自然。”蕭以鳴回答,“這是答應你的事。”

雖然不太相信他說的話,但倘若太後真的病重, 她不可能不回去探望。

她經歷過那段時間,太後剛剛病故, 明家沒有主心骨,很快變得一團亂。

可是她現在并不相信面前這個人。

他的身影逐漸與前世相合, 明姝暗自咬牙, 為什麽之前她覺得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呢?

“回宮吧。”

他的聲音輕盈缥缈, 或許是因為有風,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溫柔, 反像是誘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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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明姝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平靜的眸光之中, 有什麽無聲灰飛煙滅。

斟酌之下,明姝還是踏上了回宮的馬車。

馬車裏點着馨然的香料,四面鋪着薄薄的絨毯, 像一只裝點精致的鳥籠。

小言坐在她的身邊,時不時向她投去目光。

在皇子妃走上馬車之後,殿下特意吩咐她坐進車廂去看好皇子妃,以免她做出什麽事來。

小言心底吓壞了,她知道四小姐平日裏很溫和,但性子比誰都倔。

她相信殿下會對四小姐好,但這次殿下到底要做什麽,她也不知道。

“皇子妃……殿下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殿下絕對不會傷害皇子妃的。”

馬車搖搖晃晃,女子始終閉着眼睛。

一個月沒回來,慈寧宮似乎已大變模樣。原先在太後身邊伺候的老嬷嬷不見了,代之以一些生面孔。

明姝踏入慈寧宮,便感覺到一陣寒意,像是堆積了冰塊似的。

殿中布置着擋風的紗帳,內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最裏邊的床榻裏,老太太安詳地躺着,身上蓋着厚厚的錦被。

守在一旁的嬷嬷上前道:“殿下、太子妃……太後方才喝了藥,睡着了。”

單這樣看,太後的病情似乎不如他說得那麽嚴重。

為了不打擾太後休息,明姝只是看了一眼便走出殿外。

青年一直跟在身旁,但明姝始終沒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明姝。”蕭以鳴叫住她,“你這一路舟車勞頓,我讓司辰先送你回宮歇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同你一道回去了。”

明姝頓了頓,垂着頭朝他行了一禮,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東宮之中一如往日。明明已經入秋,但殿中還保持着夏日的陳設,走進去便能感受到一陣寒意。

司辰望了一眼女子平靜的側臉,弱弱地道:“自送太子妃出宮後,殿下便不曾回來住過,殿中也讓人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先前娘娘點的安神香的爐子都還在呢。”

女子依然一言不發,小言忙朝司辰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

“寝殿裏都收拾好了嗎?”小言問,“娘娘要歇一歇。”

一旁的宮女回答道:“都已經收拾好了。”

小言點點頭,将明姝攙扶進寝殿。如司辰所言,蓮花爐子還停在羅漢床的腳邊。整個殿裏,只有床帳和錦被換過了。

明姝掃了一眼,在案幾邊坐下。小言取來軟枕給她,小聲道:“奴婢讓人去打些熱水來。”

女子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長長的睫毛顫動,神色間些倦容。小言又去抱來薄毯子,疊蓋在她的腿上。

她知道太子妃大約是要睡了,便不動聲色地退下。

司辰在外等着她,一臉焦急道:“言姑姑,太子妃這是在生氣吶?”

小言板起臉來,冷聲道:“我和四小姐在外面住了一個月,”

“诶,宮裏的事複雜得很……”司辰道,“但我可以保證,殿下絕不會害娘娘!”

小言不看他,兀自往外走去,司辰在後邊追着道:“你可得信我,殿下都為娘娘想好了,就連……哎呀,殿下不許我說。”

“不說就不說。”小言道,“連我都不說,還指望我幫你。”

司辰見拗不過,連忙拉住了她,壓低聲音道:“……能說一半!你先跟我出來。”

*

周遭安靜下來,明姝倚靠着軟枕。她并不想躺在那個被鋪得平平整整的床榻上,寧願只是在案幾上支着睡一會兒。

或許是一路精神緊繃,很快她便感覺到疲憊襲來,思緒變得混沌。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鐘聲猶如擂鼓,将她從夢中驚醒。

明姝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去,只聽到小言焦急的聲音。

“太後殡天了……”

明姝整個人猶如被天雷劈中,難以置信地望着小言。

明明上午還好好的,甚至喝了藥,這才幾個時辰過去,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她匆匆忙忙趕到時,慈寧宮已被圍得水洩不通。皇帝和後宮妃嫔先她一步抵達,院子裏,姝麗們撚着帕子抽抽噎噎。

只是回了一趟宮的功夫,整個天地仿佛變了色。

慈寧宮的太監一見她來,便将她領到殿中。隔着簾帳,她便聽見宮人跪着小聲嗚咽的聲音,太監壓着嗓音道:“太子妃去吧。”

明姝緩緩地走進其間,入目便看見床榻上被黃布覆面的身影。

心神無言地被攝住,她愣了半晌。

感受到小言在一旁催促,明姝定了定心神,目光在一衆人群中尋到了青年的身影,便徑直走上前,和他跪在一起。

過了許久,一位宮女突然栽倒,旁邊的人慌了神。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忠心之仆,實在難得,請太醫過來給她看診。另外,太後殡天,許宮中三日哭喪,允許宮人祭奠。”

得到了皇帝的許可,殿中的宮人便開始哭泣。但聲音把握十分有分寸,既叫人覺得錐心刺骨,又不心生厭煩。

明姝亦有所感,垂下眼淚來。

到底是一直顧念着她的長輩,又有血脈相連,人故去,她不可能不傷心。

一個時辰過去,宮人上前勸皇帝保重龍體。皇帝呵斥了一句,明貴妃便帶着衆人繼續勸解,眼見拗不過其他人,他這才同意用膳。

皇帝與貴妃離開之後,身旁的青年同樣開口:“去偏殿歇歇吧,晚些時候還要過來。”

明姝覺得有理,便同他一道起身。

跪了一個多時辰,她的雙腿已然麻木,沒有知覺。

身旁的人順着她的腰将她攙扶起來,明姝頓然警覺,但腿一陣陣地疼,她也沒力氣去将蕭以鳴推開。

兩個人的距離忽然間變得親密無比,男人身體的溫度透着衣料傳來,結實有力的臂膀将她扶得穩穩當當。

明姝別過臉去。

到了偏殿,她被扶上椅子坐好,青年俯身半跪,一只手臂繞過她的膝彎。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整個人幾乎是将她的腿抱在了懷中。

“還疼嗎?”

明姝從未以這樣的視角俯看他,也不知道他的聲音何時變得這麽溫柔,像一團軟軟的棉花。

她下意識地想收回腿,卻感覺到一只寬大的手掌将其按住。

“久跪易傷,這些日子小心些,不要跪出什麽好歹來。”

“我沒事。”明姝鎮靜地撥了撥裙擺,“平日裏也是會跪的,不過是多跪了一時罷了。”

眼見她冷冷淡淡,蕭以鳴這才起身,在她的對面落座。

宮人過來上菜,兩個人無聲對坐,眼裏好似只有面前的清淡的菜樣。

“明明上午還好好的。”

女子冷不丁開口,一時之間,氣氛僵持。回想起上輩子桂月嬷嬷的那些話,親歷了太後薨逝,總覺得這個進程有些蹊跷。

明姝擡起眸子,直直地望向他。青年也回望過來,目光不避,坦坦蕩蕩。

在這樣的目光之中,明姝敗下陣來。

出宮這一個月,她幾乎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連懷疑他的證據都沒有。

一時之間,她又為自己的疏忽所懊悔。

明明知道這段時日裏太後可能會病重,卻沒有堅持守在一旁。

只是想着躺在病榻上的那具身體,整個人便變得消沉起來。她放下銀筷,拂去眼角莫名又溢出的淚水。

對面的人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側,将她擁入懷中。

突然被不知名的暖流環繞,明姝一怔,沒想到他身上還有這樣的溫度,雖然滾燙,卻并不灼人。

男人的手掌輕輕地拍着她,卻沒說一句話。

他一定也是難過的,明姝暗自愧疚,這段時日一直是他在照顧太後,她既然沒能幫上忙,就不該對他起疑。

“……我沒事。”明姝揉了揉眼睛,“先用膳吧。”

蕭以鳴這才放開她。

他先用完了膳,宮人來報事,蕭以鳴便先行離開。

尚服局送來喪衣,讓宮裏的人都換上。小言早在他們用膳的時候收拾好了,便出來給明姝更衣。

原先身上的織錦外披除去,換成蒼白的麻衣,發髻上也不簪金銀,改戴白色的絹花。

一切整理好後,小言又取來兩個袖筒,明姝疑問道:“這是什麽?”

“殿下囑咐太子妃戴上護膝。”小言解釋道,“接下來幾日有的跪呢,太子妃先穿上,免得落下病根。”

明姝沉默着任由她将護膝套上,問道:“宮裏的人都會戴護膝嗎?”

“太子妃莫怪。”小言無奈道,“這一跪就是幾個時辰,尋常人哪裏能遭得住?”

這一句話,明姝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忽然想起,蕭以鳴曾經在雪地裏跪了幾個時辰。

像是似有所感,小言道:“也就殿下能在雪地裏跪那麽久,把陛下的心腸跪軟了,這才同意裏與太子妃的婚事。”

“……?”

明姝難以置信地望着小言,後者擡起頭。兩道詫異的目光相接,小言突然間恍然大悟。

“太子妃竟然不知道這件事嗎?”

明姝單知道他在雪地裏跪了幾個時辰,卻不知道是為了她的婚事啊!

她匆忙地站起身來,又因腳步不穩而踉跄,靠着桌幾才将将站穩。

在她的心裏,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做出這件事,甚至還一直瞞着。

“宮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沒想到娘娘還不知道……”小言上前将她扶住,神色軟和下來,“難怪太子妃好像一直不喜歡殿下,其實殿下為了娘娘做了很多事……”

“小言。”

明姝嫌少像這樣打斷她:“太後喪期,不宜說這些事。”

小言只好住口。

慈寧宮寝殿裏,身披袈裟的僧人領着一群和尚在殿中低語誦經。嬷嬷取來三炷香,示意她點好後插進香爐裏。

上完香,她回身望見一身鎬素的明貴妃。即便是衣着素雅,但明貴妃一張臉仍如掐出水似的嬌嫩,含着的淚珠在燭光的映照下猶如碎金。

明姝走上前,握住了女人冰涼的手掌。後者用帕子擦了擦淚,示意她一道出去。

原本以為明姑姑同樣來安慰她,卻沒想到兩個人一道走出內殿之後,明妍繼續拉着她往偏殿走,顯然是有話要說。

到達偏殿之後,明妍擺了擺手,屏退其他人。

“這一個月,你去哪兒了?”

明姝怔住,一時間不知從何解釋。

“先前他們說東宮裏進了蛇,你受了驚吓。”明妍蹙起眉,“緊接着就将你移出宮休養,如此惶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明姝避開她的視線,回答道:“……我沒事,只是在宮外小住了一月,眼下也回來了。”

她一直很信任姑姑,只是這件事,她實在不能開口。

面前的女子緊緊擰起眉,難得露出嚴肅的神色:“殿下沒有為難你吧?我差點以為——”

明妍說到這裏,忽然頓住,四下張望了一下才繼續低聲道:“太後病重時,五皇子人前人後奔波,不出半個月便一躍成為太子,速度之快,簡直像是籌備已久。”

女子的視線落在明姝的小腹上,嘆了口氣:“他若是真喜歡你,倒是小事。”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明姝問道:“姑姑這是何意?”

被反問及時,明妍立即轉移了目光,猶豫良久才道:“你入宮不到一年,很多事都不知道。”

明妍四下望了望,再将明姝帶着往裏走了些,拉到圓桌邊坐下,緩緩道來。

“在我之前,還有一位明貴妃。寵愛之盛,甚至超過了當時的皇後。”

明姝正了正神色,其間秘辛,的确是她後來才了解到。

“明貴妃的光華遠勝皇後,宮人多仰仗她的鼻息。所以即便先皇後在時,小殿下的日子也不算很好。”

“後來,先皇後某日突然落水,宮中都傳其中有那位明妃的手筆……更何況,在這之後殿下的日子便步履維艱。按理說,殿下對明家該有十足的怨恨,又怎麽會娶明家的女兒?”

“……”

空氣寂靜,屋子昏暗,殿內又挂着白布,跳動的燭火将氣氛渲染得十分可怖。

明姝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靜道:“姑姑為何之前不說,現在才來說。”

明妍急道:“我前些日子才反應過來。”

“倘若他要報複,不就正好從太後和你身上下手?”明妍已急得站起身來,“讨好太後,意圖接過原本屬于明家的大小事務,娶回深受太後重視的女子,你若是出點什麽意外,明家與蕭家的聯姻便可以由此終結!”

只是片刻,明妍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喃喃道:“……我今日說得太多了。”

她轉了個身,試圖恢複從前那副天真的模樣,可是沒過一會兒,揚起的笑容又垮了下來。

女人轉過身來,認真地望着明姝道:“你是菱姐姐的孩子,我不希望你有事。”

在這樣的眸光裏,明姝頗為觸動:“……我知道了。”

她的話音落下,再沒續上。這些事距離她太過遙遠,只能宮人口中敘述一點一點拼湊出來。

明姑姑說的這些話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

“我會小心的。”明姝保證。

“貴妃娘娘,太子妃。”門外傳來了小言的聲音,“太子殿下來了。”

“來得倒是快。”明妍不鹹不淡地評價。

女人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外,明姝也跟過去。

木門打開,微弱的燭光映照出青年看不出喜怒的面容。

明妍道:“本宮與太子妃說些體己話,你來做什麽?”

蕭以鳴恭敬道:“貴妃與太子妃說話,兒臣本不該打攪,只是怕屋內昏暗,太子妃與孩子會受到驚吓。”

“好了,把太子妃還給你。”

明妍往身後瞥了一眼,也聽不出是生氣還是嗔怒。

女人擡起手,随身宮女便上前攙扶,蕭以鳴拱手禮道:“恭送明貴妃。”

明貴妃一走,明姝面前朝只剩下蕭以鳴。

他為何能來得這麽快,想來慈寧宮裏有他的人。

“我沒事。”明姝解釋道,“只是剛剛坐下,你就來了。”

蕭以鳴向她伸出手:“時辰不早了,随我回宮吧。”

猶豫片刻,明姝還是将手遞了過去。

她的手掌立刻被攥住了,往日從未如此攜手,往後也未必再有這樣的機會,蕭以鳴緊緊地握着,生怕下一刻她就會将手抽走。

明姝蹙起眉,感覺到有些疼。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她不想讓人起疑,更不想讓他對姑姑産生懷疑。

“殿下,我和孩子都沒事。”明姝輕輕按住他的手,認真道,“如今太後喪期,這樣回去于理不合。被外人瞧見了,恐怕要說閑話。”

蕭以鳴垂眸片刻,終是松開,唇角擠出一抹笑容:“好。”

兩個人一道回宮,褪下外披的麻衣。明姝梳洗過後回到寝殿,發現蕭以鳴早早地等在那邊。

而且,他似乎不打算走。

明姝若無其事地走到床榻邊,想了想,終是面向蕭以鳴,開口道:“今日小言同我說了一些事,我才知道,年前殿下在雪地裏跪了幾個時辰,竟然是為了婚約。”

再次将這件事講出來,明姝依然覺得難以置信:“我何德何能,能讓殿下為我做這麽多。”

燭光深深,映照出青年那張平靜的容顏。

他同樣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一瞬間變得深邃,仿佛藏着千言萬語。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平靜的湖面下,浪潮洶湧。

只要她開口,他會将往日的相思和盤托出,初見的驚鴻,漫長時間裏數次悄然心動。

他恐怕不會遇到第二個不計代價和目的來維護他的人。

然而,女子的目光卻很快地避開。

“殿下有自己的理由,我自不會幹涉。”藏着水晶的眸子始終落在別處,“只希望殿下不要忘記說好的事。”

風停了,海底的浪潮百轉千回,漸漸平息。

“嗯。”蕭以鳴平靜道,“就寝吧。”

他轉身挑滅了燈,任憑黑暗籠罩,視線模糊。

太後薨逝,但陵寝還未建好,便先在慈寧宮中停靈七日,再由人遷到祈安殿。

在此期間,蕭以鳴十分忙碌,鮮少回宮。多數時間,明姝睡着以後聽見他的一點動靜,雖是同床卻不共枕,還算守禮。

祭拜太後之餘,她數着日子,心中仍然忐忑,怕他不守約。

十一月初,秋風蕭索,落葉從窗外飄進來,被小言伸手拂去。

一碗清茶被端上來,小言壓低聲音道:“聽聞殿下今日忙碌,太子妃要一直等嗎?”

“等。”明姝堅定地道。

将要入冬,天暗得很早。宮人躲在屋中,庭院安靜寂寥,只剩風聲。

“太子妃,時辰不早了,要不先歇息?”

明姝的目光始終落在院外。

在她的印象裏,蕭以鳴一貫說到做到,從不失約。

天暗下來,廊下挂起燈籠,青年的身影不緊不慢地穿過長廊。心中的期盼有了回應,女子的臉上露出笑容。

蕭以鳴邁進殿中,望見一直在窗邊等候的女子。

窗外清冷的光線照射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十分疏離,好在殷紅的唇角很快漾出笑意,消解了冷淡的氛圍。

“你們先下去吧。”蕭以鳴道。

屏退宮人之後,蕭以鳴從袖中取出一份文冊,放置在桌上。

“有了這個,你哪裏都能去,不會受阻。”

明姝上前接過,沒有半點客氣。

入目便是她的身份介紹和“準許通行”的字樣,只是名諱那裏還有空缺。

蕭以鳴耐心解釋:“這一處,是想問你出京之後要不要改名易姓。”

“京城內外,還有誰知道我的名諱?”女子攏了攏鬓發,笑道,“明姝,不改了。”

蕭以鳴沉默片刻,而後聲音也低沉了些。

“之後打算去哪裏?南下江南,北上峤州,東至吳澤都還算宜居。”

這幾個地方明姝在地理志中看到過,景色和環境都宜人,原也在她的考慮之中。

明姝想了想,還是誠實地開口道:“吳澤最好,城外一道大河直通江南,又有其他支流,四通八達。”

“我會着人安排。”蕭以鳴朝她伸出手,“這文牒蓋好之後,我會派人送給你。”

“還要等多久?”

“明日送還。”

明姝端詳了一下他的神色,瞧着不像在诓騙,左右也不差這一兩日,便還是将手中的文牒遞出。

倘若明日送還,那離出宮的日子也不遠。

這輩子的蕭以鳴比她印象裏還要誠實守信,明姝深感心安,了卻大事一般長出一口氣。

“這麽高興?”

蕭以鳴将文牒放置一旁,食指輕輕蹭過桌面,開口道:“少飲些茶,綠茶性寒,對身體不利。”

“今日的茶是太醫親自看過的,很清淡。”明姝道,“不會有人起疑。”

青年啞然失笑,改口道:“早些就寝吧。”

這連日的相處,明姝早覺得與他共寝只是一件尋常的小事,便吹熄了外頭的燭火,往寝殿中走去。

室內昏暗,她身前的青年忽然停步。明姝并未在意,原本只是想從他身旁繞過,卻忽然感覺到被什麽力量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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